方无垠如蒙大赦地从方家出来,到停车库跨坐上爱驾时,前头灯光打在一个人身上,方无垠盯着那张朦朦胧胧的脸,她小时候做噩梦,惊醒过来也会见到这张脸,那时候虽然模糊,但是透出来的温度是暖的,不像现在冰冰凉凉。
黎诲雪没有靠近,只是嫌弃地打量她的车,但没有进行评价或者教育,她有更重要的事找方无垠,而且不方便在方老爷子和大女儿面前说。
“无垠,你妹妹有两条路可以选,池家或者路家都是不错的方向。你认为应该帮她选哪个?”黎诲雪披着针织外套,不说话还是很贵妇的,一说话就很膈应人。
“她是成年人,她想怎么选就怎么选,我为什么要帮她选?”
黎诲雪目光愈冷,“她从小娇生惯养,她懂什么?我是她妈,当然要为她想好未来。”
方无垠深吸一口气,肺部都在疼,说:“那你想帮她怎么选?”
“你是姐姐,难道不能替妹妹多想想。她过得好,我们也不会过得差。”黎诲雪有点生气了,她对着方无垠总是很容易就生气。
方无垠了解她,想了想,对她笑:“池漱洲喜欢野的,路择选喜欢乖的,但是池漱洲有可能以后分封为王,路择远以后可能是登顶宝座,如果人都有得选,当然两个都一起选,两种不同路子都试试不好吗?”
有时候方无垠不是很懂黎诲雪,为什么觉得什么都不付出,就可以先臆想报酬?
黎诲雪竟然说:“你说的也有道理。你妹妹能够适应不同的风格。就是我心里更倾向路家,路择远比池漱洲更有人情味,以后你妹开口求他个事,他多半耳根软就听了。池家的两个儿子不一定听你妹的。”
“妈,你想怎样?”方无垠后背还一扯一扯的疼,实在没空跟她探讨乘龙快婿A或B。
黎诲雪不悦:“我才和你说多久的话,你就不耐烦了?算了,你快走吧,待会你爷爷发现我们聊天,又要疑神疑鬼。”她终于捡重点说:“你呢,表面上还是撮合你妹和池家老小的关系,但暗地里绝不能放松观察路择远,还是要让你妹多和他私底下接触。妈做的事说的话都是为了你们,你别误事了。”
方无垠点头,车子呼一声飞出去。黎诲雪像一道曾经温暖过她的光,随之她跑远,光也消失了。
取而代之是路上疾驰而过的霓虹,这个世界绚烂非凡,她庸俗的灵魂得到更多填充和抚慰。
接下去,方无垠肿着半边脸,挂着满身彩,背着把某位商界大佬打残的传说出现在南柯里,直到方施玉的生日派对,以及沈予同的生娃派对举办时,她还是顶着这副尊容出现。
当天晚上,南柯像开时尚之夜,西津市年轻一辈中爱玩的都出现在这里。方施玉交际圈极广,吆喝一声,许多姐妹和才俊就都应邀来了。方施玉主张给路择远一个风风光光的洗尘宴。
相对来说,沈予同请来的都是比较熟悉的朋友,但耐不住尖刀营里有很多社交咖,也带了一些金贵过来捧场,所以人数和场面也不小。
方无垠把南柯一分为二,每层楼中间隔了几道屏风,还有专门服务的侍应生穿不同颜色衣服,分边服务,连厨房都分成两个,已经将规格设置到最高等级。她坐阵顶楼的监控室,拖着腮帮子想对策。
今晚方施玉肯定全程都和路择远挨着,要她去给沈予同那边道贺,顺带和池漱洲有瓜葛就得有充足的理由,而且这事还不能让路择远知道。但是,流言蜚语又不是靠屏风就能挡住的,方施玉上一秒见完池漱洲,下一秒路择远这边就会有消息,到时候两头不讨好,挨骂的还是她。
这个时候任明含推门进来,方无垠料到他会来,他要来给老爷子递消息。方无垠眼角微微一眯,一条算计浮出心底。
她迎上去:“任叔,辛苦了,今晚估计要闹很晚。”
任明含扫视她的脸,先是叹气:“不是叔要说你。你是南柯门面,弄成这样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我这样更显得任叔你英伟不输当年。”方无垠笑得没心没肺。
任明含摇了摇头,说:“今晚三小姐作东,我看路家少爷和她还没来啊,是不是该单独给两人留一个洗漱化妆的房间?”
“我留了。”
“在哪里?”
“就在顶楼这边最贵的房间,里面东西全换了,而且保证没人过来。”
任明含颔首,突然问:“池小少那边呢?也留了?”
“他的朋友跟的紧,不会让他去其他房间的。”方无垠不用想都知道,今晚那位许清慢也在场,池漱洲说什么也不可能走开太久。所以今晚就要让方施玉在池漱洲那里留个印象就行,其他的不能贪图太多。
任明含:“也是,我们也不能强人所难对吧?就是我看了酒单,沈公子定的酒都比较烈,这是要喝出问题了,怎么办?”
“叔你就放心吧,他们那群人里有很能喝的。而且,我看池小少带了一位红颜知己在身边,他喝不了多少。”方无垠打量任明含神色,又说:“这位许小姐带了个朋友过来,任叔今晚拜托你把许小姐和这位朋友请开一下,我给老三制造点机会。”
“我一个乏味的老人,许小姐和她的朋友不一定对我感兴趣,你这是难为叔啊。”任明含乜她。
“叔,咱们要有分工,爷爷的意思就是我们的意思,还是要想办法办好的。再说,我答应了爷爷,叔不能看着我又挨骂吧?”
任明含斟酌了一下,勉为其难:“行,既然是二小姐吩咐的,叔一定办到。再说了只是请开人而已,也不是很艰巨的任务。”他话里强调责任归属,说了引开人就是引开人,绝不沾半点脏水。
“有叔这句话就够了。”方无垠笑得很灿烂。随后她起身说:“施玉和路少来了,我去接他们。”
任明含叮嘱她大事一定要向上汇报,别一个人扛着,方无垠扯着半边脸笑,笑得实在难看,甚至瘆人。任明含摸了摸心脏。
方无垠一路下到地库,方施玉充当主人,给路择远介绍南柯:“南柯是方家很重要的产业,一直由我爷爷带着任叔亲自打理,我二姐也在这里帮忙,以后师兄想来玩,你就打我电话。”
路择远穿着一身银灰色高级西装,领口别一个镶钻的印章型胸针,带了领带,扣子扣到最上面一个。
他性子比较淡薄,永远端着,“我不怎么玩,不过我来肯定要找你一起,毕竟你社交能力很好。”
呵,还是那个高傲的好学生。方无垠盯着路择远和方施玉之间五厘米的距离,然后又看见方施玉轻轻勾住他的袖子,尾指没有触碰到对方皮肤,力气也很小,但就是把路择选勾停了。
方施玉娇滴滴委屈说:“路师兄,你是不是不高兴来这种场合?如果你不高兴,那我就让人散了,我们找个地方吃顿饭就行。”
路择远盯着尾指和晶莹剔透的指甲,说:“我知道你是替我张罗派对,也是在替我打开西津市的人脉,我很感激,怎么会不高兴?”
方施玉摇他袖子:“真的没有不高兴?”
“没有。走吧,很多人在等我们。”
“我们有点像那个……”
“嗯?”
方施玉脸红摇头:“走吧。”
方无垠洗了洗眼睛,迎上去,“施玉,路少你们来了啊。”
“姐,你怎么自己下来接我们了?给你添麻烦了。”方施玉的人设有一部分菟丝花的成分,而且路家很看重教养。
“走吧,我带你们从私人电梯上去。”方无垠朝前领路。
“我姐很酷吧。”方施玉朝路择远笑。
“嗯,我知道。”路择远似乎朝着前面说话:“我们以前是同学。”
“对哦,我记得你们高中是一所学校的。可惜了,我是艺术生,不然就和师兄也是一起读书的。”
路择远:“适合自己的道路才是最好的,没必要为了别人委屈自己。”
方无垠按电梯,让两人先进去,对着路择远笑嘻嘻:“路少总是有很多人生大道理,要不怎么说你比同龄人都成熟有担当,施玉和你做朋友,真是她的福分啊。”
“你的那帮福分朋友呢?”路择远盯着电梯门反射的光,神情有点扭曲又危险。
“在来的路上呢。路少放心,今天你们中间有结界,绝对不会互相碰见。”方无垠又笑嘻嘻将人引出电梯,引到打通的三间包厢门前。
在进入之前,方无垠敲了敲方施玉的手背,交代:“有什么事打我电话,我等会也会给你打电话,看是不是有要帮忙的地方。”
“好的,姐,你去忙吧。”方施玉心领神会,然后挽住路择远的手臂,推开门,里面响起热烈的欢呼声。
门关上,方无垠转身又去停车场,佟风经和曾诚来了,对着她的脸一顿笑。
佟风经没个正经地比划拳头,哈哈哈出拳:“你是不是就用这招打趴池鸿景的?”
方无垠无奈:“哪有那么容易。”
“那就是这招。”他旋转脚,裤链吊坠稀里哗啦响,这种超前审美也就只有他敢驾驭。
曾诚挥开他的手,勾住方无垠脖子,竖大拇指:“方二,你真牛。我今天必须代表尖刀营给你颁个剿匪有功的大奖。”
“大奖能兑换你家的车吗?”
“那不行,能兑换五次豪华维修和一次保养,只要再加办年卡,还能享受我私人的友情服务。”
方无垠:“什么友情服务?”
“替你正骨开背,我奶奶那家店在招人,我最近学了几手老师傅压箱底的功夫,非常有效果。”曾诚家里最初是五金店发家,现在什么生意都做,不过都做不起来。
“她吃不了力,你不记得她去给人按脚结果把人踢进医院?”
沉沉声音包裹着玩笑,从后面递来。大家往后看。佟风经热情大叫:“老大。”
这股热情在看到池漱洲旁边人时,转了个弯,变成不敢太放肆的笑,礼貌问候:“小姐姐也来了啊。欢迎欢迎。”
曾诚勾着方无垠整个调转身体,方无垠被他勒住脖子,一起看向到场的池漱洲和许清慢,还有许清慢身边的一位男性朋友。
池漱洲穿着一身黑色休闲服,领口微敞,今天有点骚。
许清慢站在他身旁,一条丝绸吊带搭一件中式外套,端庄中不失性感,身上若隐若现的雪松香水让她气质清雅脱俗。
方无垠微微举手:“三位晚上好,我带你们上去。”
池漱洲笑着看她:“你这张脸来当迎宾委屈了。”
“不委屈,能恭迎各位是我的荣幸。”方无垠试图脱离曾诚的胳膊,这家伙属于落伍体育生,体型在那里,被方无垠一抬胳膊,就喊:“方二,你长高了。”
“以前你到我这儿,他比划方无垠的头发和自己锁骨。”
“我没那么矮。”
“你就有。你以前和我们打篮球,都是老大和你分一组,就是为了平衡身高。”
池漱洲收敛了一些笑,对曾诚说:“你也知道她长高了,她现在长出牙齿了,你还敢勒她脖子。”
曾诚收回手,一群人走进电梯。他还嘀嘀咕咕:“方二打谁也不会打我。”
“你可真自信。她狠起来谁都打。”
池漱洲盯着电梯反光,发现许清慢和朋友有一搭没一搭交流,停下话题去听。
方无垠也在听,她的心思一直在这位朋友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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