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嘀嗒--”
钟表的指针走了一圈又一圈,钟摆晃动,莱西雅百无聊赖的趴在沙发上看吴语笙的手札,三百年间,她记录了不少奇怪的事情给她当睡前故事,例如东方大陆上存在的不死树,拇指大小的姑娘漂流历险和狐妖与书生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她翻了又翻,看了一遍又一遍,太阳还是高高的挂在天上,而人鱼的饲养员也始终没有回来。
一星期,七天,她从未觉得时间能如此漫长,也从未觉得这座小屋能如此冷清,正当她期待明天的到来时,空旷的房间里回荡着她熟悉的响动。
“叩-叩叩--”
先是三声敲门声,随后是钥匙插/进锁扣,头戴黑纱的魔女懒洋洋的脱掉了自己的鞋袜,刚关上门就被鱼抱了个满怀。
“笙!你回来啦~”莱西雅的脸蹭着吴语笙的脸颊,鱼尾缠上了她的腰,黑魔女也由着她胡来,拖着一条比自己还长的鱼在上了二楼。
“没有给其他人开门吧?”
“没有。”莱西雅笑得像只餍足的猫:“你开门的动静我记得很清楚,先敲三下门,然后才会拿钥匙开锁,如果忘带钥匙了就会敲四下,让我去开门。”
吴语笙淡定的看了她一眼:“如果门外的不是我呢?”
“那就把对方吃掉!”人鱼答的雀跃,尖尖的牙齿和纤长的利爪的泛着冰冷的光泽:“但我不会吃很多,我要留着给你当夜宵。”
好鱼,但不至于。
魔女去到工作间,解下腰间的小包把里面国王赏赐的珍惜药材珍宝一股脑的倒在桌上,莱西雅很容易被这些小玩意吸引,她的爪子在赏赐里翻翻找找,食指和拇指捏起一枚透亮的蓝水晶放到吴语笙的眼前,兴致勃勃的说:“这个像你的眼睛。”
“你想要吗?”
“想。”
她抬起手,把固定发型的法杖取下拿在手中挥舞,那枚蓝水晶漂浮着,她的几根发丝将它围住编成项链,戴在了人鱼的脖颈上。
“就当我不在的时候陪着你了,好吗?”魔女柔声哄着,莱西雅乐得找不着北,直到被对方推出门外了才反应过来这小玩意是打发她的安慰奖。
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呆板木头,莱西雅游动到门口的试衣镜前,镜子里的人鱼美的不可方物,是个人见到了都要感叹,都三百年了,吴语笙还是对她视若无睹。
再这样下去,预言永远无法实现,看来她需要更加努力,争取早日把她拐回海里。
人鱼的计划魔女暂且不知,她现在有些手忙脚乱,蒸馏药液的仪器发生了小小的故障,溢出的药水腐蚀了她的头纱,上面的伪装魔法消失,这个她用了三百年的道具“光荣下岗”。
这块头纱是原主之前的巫婆老师赠予的,稀罕物,属于是有价无市的类型,几百年,或者几千年过去,那个巫婆可能早就不知道当了多少回孙辈,当初的拍卖行也倒闭了,吴语笙看着那块发出焦糊味的头纱,面不改色的施了个燃烧咒“毁尸灭迹”。
虽说时过变迁沧海桑田,帝都认识原主和自己的人早就死了个七七/八八,国王也知道自己是个“年轻姑娘”。但吴语笙已经习惯了这块纱的存在,外加出门在外总得留给心眼,她这三百年善事没做多少,仇家倒是天南海北的结了十箩筐,万一他们闻着味找上门举报她非法饲养人鱼还是个黑魔女,她和莱西雅两个脑袋根本不够掉。
对,现在饲养人鱼是犯法的,一百五十年前,大陆受人敬仰的大主教与人鱼族的长老签订了互不侵犯条约,人鱼不会在夜里唱歌引诱水手,人类也不会肆意捕捞他们去贩卖。
本是皆大欢喜的好事,要不是吴语笙现在手里有一条她差点就信了。
而且近些年女巫的处境稍微有了些改变,她们产生了更多的分支,修习白魔法的白女巫,普通见习女巫,少数修习黑魔法但迟早要被处死的黑女巫,虽然互相不待见,但她们在绞杀黑魔女这件事上意见难得统一,她是比她们还有恐怖万分的存在。
每次看到大街上的宣传单和上面的金额吴语笙都有一种想把自己卖掉换钱的冲动,养鱼很费钱,物价因为战争飞涨,她挣得那些钱只够勉强糊口,最穷的时候一块大饼她俩就着湖水啃了半个多月。
往昔不堪回首,吴语笙捂住额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子,思索着之后的对策。
圣劳伦斯这货是实打实和她杠上了,要想保全自己的小命,她需要扶持一个王子或公主继位,大王子涅尔的可能性最高,生母是王后,外公是富商,个人能力倒是平平,适合当个战后休养生息的守城之君;
二公主贝拉胸无点墨,人生最大的爱好是插花喝茶,目前正在议亲,未婚夫是邻国那个死了三任妻子的国王,她本人很不乐意,躲在自己的寝宫里掩面哭泣,娇艳的脸硬生生哭的憔悴不堪;
三公主和四王子一母同胞,但三公主早夭,四王子……心智不全,和三岁小儿无异;
五王子圣劳伦斯,帝国英勇的骑士,神明赐福的宠儿,是目前最有资格继承王位的人选,可好大喜功,生性好斗,想要复刻一百年前的战争继续扩大帝国的版图,这个绝对不行,过;
小公主莉莉安娜……
七岁,连字都写不明白。
吴语笙唉声叹气,把宝压在涅尔身上其实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就算他依旧体弱,国王也会给他一片富饶的封地让他去当领主,她也可以带着莱西雅跟随他,然后靠着他这个后台去实施自己的计划,只是时间可能会拉的很长,付出的代价也是她无法想象的。
还有路吗?
还有哪条路呢?
魔女支着脑袋,她觉得自己黔驴技穷,觉得自己穷途末路。
根深蒂固的“潜规则”和逻辑不是底层人民靠自己琢磨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它需要宏观调控,需要人为干预。
需要……
一个真正理解这一切的上位者。
像是电路终于被串联,她从未感觉思路如此清晰,吴语笙看着装着药水的瓶瓶罐罐,玻璃折射着她的双眼。
和那些王室中人同样澄澈的蓝眸。
*
皇家药剂师并不好做,起码吴语笙是这样认为的,戴王冠的老头也没告诉她这个子爵还要“教导”这群王子公主。
“哦我亲爱的伊芙琳,我调皮的孩子们总是会弄伤自己,你稍微教几个恢复咒语就可以了,我相信你可以的。”
“桑德兰先生呢?”
“昨天他不幸的从马上坠落,现如今在家休养,圣劳伦斯那孩子向我推荐你,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国王的笑容里参杂了些难以言说的暧昧,吴语笙感觉莫名其妙,但还是退后几步,行了个优雅的绅士礼:“为您效劳。”
川剧变脸的本事这些年她可是练的如火纯青,前一秒温和有礼下一秒就能面无表情,情绪收放自如,搞得带路侍女大气也不敢喘,生怕动静大点对方就会拿她撒火。
拥有魔法的毕竟还是少数人,它靠血脉传承,多数派穷极一生也没法念出咒语,吴语笙抚着自己脑后的盘发,抽下了那根骨质的法杖,百无聊赖的在手里转着圈。
她头发蓄的长,莱西雅编的发辫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晃动,头纱不在,一条三指宽的黑布条蒙住了她的眼睛,暗纹若隐若现,和她的黑裙相得益彰。
除开还在恢复期的大王子涅尔和早夭的三公主,其余人都端端正正的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温习之前的所学。
除了圣劳伦斯,他把玻璃门堵住了,还极其挑衅挑起眉毛。
吴语笙当然清楚桑德兰为何坠马,包是这傻逼怀恨在心,幸亏黑曜石跑得快,不然自己也得断条腿。她微笑着抬起手,法杖的尖端炸出耀眼的光芒,瞬息间玻璃门四分五裂,爆炸的余波把圣劳伦斯轰到了房间对面的墙上,他撑着剑,半晌也没能直起自己的身体。
“好了格外,由于桑德兰先生身体不适,今日由我来代课。”法杖在她手中变化,纤细的长鞭舞动,像条灵敏的蛇,吴语笙敲了敲身后的墙壁,玻璃碎片漂浮着拼出了她的名字。
“我没有姓只有名,不必要纠结到底该怎么称呼,大家可以叫我伊芙琳,也可以叫我笙,当然,除了老巫婆,其它称呼我都能接受。”
圣劳伦斯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他看着吴语笙手中那条闪着电光的鞭子,不知怎的,有些劫后余生的想,幸亏不是那玩意打的自己。
“莉莉安娜,”五王子戳了戳坐在自己身边的幺妹:“你觉得她像邪恶的女巫吗?如果你觉得像的话,去和父王说,这样她的法杖就是你的了。”
“诶,怎么有苍蝇在底下嗡嗡作响扰乱课堂纪律呢?”
长鞭灵巧的抽上了圣劳伦斯的嘴,让他疼痛的同时禁言咒也封住了他喋喋不休的口舌,二公主贝拉笑的同时还不忘用扇子掩面保持风度,四王子和小公主就没有顾及那么多了,捂住肚子笑的欢快。
少年,中式教育的压迫感你值得拥有,吴语笙笑容不变,只是鞭子上炸出了荆棘一样的尖刺:“再说话的话,可就不止是禁言咒那样简单啦。”
“请各位体谅体谅为师的良苦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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