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里,年迈的医生拿着仪器在给面前的年轻男人做全身检查,这是他这个月来的第十三次。
男人坐在书桌前,单手支着下颔,阖着眼,呼吸清清浅浅,睫毛在眼下投落出一片浅薄的阴影。眼睫的尾端洇染着水汽,湿漉漉黏在一起,看样子刚哭过,还哭得很严重。似乎……遭遇了什么惨烈的事。
深色的睡衣松松垮垮套在他身上,领口歪斜地敞着,从修长白皙的脖颈到线条单薄的肩部都隐隐约约展露眼前。男人的皮肤很白很薄,透着一丝冷色调的瓷白,因此身上那星星点点的红痕显得格外明显,像有人在他身上涂抹了胭脂。
但其实“明显”两个字都说轻了,正常来说应该是“触目惊心”。很吓人。
而且他面前这桌子的摆放位置,明显不对,像是临时搬过来的。
“他还好吗?”
冰冷的嗓音在身旁响起,医生神经一个激灵,赶紧将考究的视线从男人身上收回来,他连忙望向面前的人,尊敬地回应了句:“主君您放心,燕先生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多休息多补充点营养就可以彻底恢复。”
霍娴嗯了声,面无表情地拿起抑制贴,撕开保护膜,走过去贴到了男人后颈密布着齿印的腺体处,阻隔掉空气中干净清冽的木质香味。
老医生是个Beta,无法闻到信息素的味道,但他站在后面瞧着面前的场景,整个人眼皮狠狠颤了两下。
这,这有钱人玩得可真花啊。
这可是个Alpha啊,能咬成这样,怪不得三天两头喊医生。
霍娴给燕裴贴好抑制贴,还顺势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燕裴歪着脑袋躲了一下,她又伸过去摸。燕裴啧了声,但是没说话。霍娴眼角更弯了。
“你确定他已经没事了?可我感觉他老是晕倒、体虚,这段日子还反反复复发烧,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彻底恢复。”霍娴说。
自从燕裴回来到今天,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了,他这种情况一直反复,她很担心。
她问过他,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消失的那几个月在哪,但是他醒过来时整个人处于一片混沌中,那是一道不属于任何人的精神空间。
他们后来有去查过资料以及问过很多专业人士,最后只能猜测出一个大概的答案:
进化体与进化体结合,他们的宝宝也可能是一个进化体。
怀孕那段时间燕裴体质下降很厉害。也许是因为孩子天生异于常人,并且性子强势霸道,感受到父体身上源源不断的能量,遂主动从燕裴身上汲取能源稳固自己的胎位。
可即便这样,他们仍是一种共生的状态,保持着某种割舍不掉的亲缘关系。
当来自芯片的剧烈灼烧与撕裂感充斥而来,猛烈对父体进行销毁破坏时,即便燕裴全部的力量在填补蛛网时已经彻底耗尽,再无任何自卫与抵抗能力。但是宝宝应该是感受到了巨大的不适,产生了自己的摇篮正在消亡的危机感,遂主动引发防卫,发动所有的能力护住父体。
两股强烈的力量的较量中,没有进化体愿意自己的领地被不明物体侵害,即便同归于尽也要护住自己的领地。最后只留下了一个人。
想到这,霍娴又抓了抓燕裴的脑袋,软绵绵的。
她知道他前段时间虽然不提,但是因为没有孩子了挺难过的。
可她从来在乎的都是他,对于那个还没有见过面的宝宝,她一向仅是爱屋及乌。他喜欢她就喜欢,他伤心她也会跟着伤心。
宝宝是世界上最好的宝宝,燕裴也是世界上最好的燕裴。
能够认识就已经很值得高兴,至少他们是在还没见面之前就分别,总比见面了再分别好。
一切都是过去式了。
她现在只希望她跟燕裴能迎来新的开始,把过去所有的不开心全都丢掉。
老医生听见霍娴的话,规规矩矩地站在后面,两只手放在身前摩挲,抬了抬眉梢,心道:他为什么这样你真的不知道吗主君?节制,节制懂不懂?
但面上他依旧从容不迫,淡定道:“主君,如果一直不恢复的话,那可能需要到医院住几天观察观察,毕竟更先进的仪器都在医院。”
霍娴垂眸思忖:“也行。”
老医生细看面前腻腻歪歪的两人,心知肚明地不再打算留在这打搅他们。于是抬脚走到燕裴身边,开始沉默地收拾自己的仪器,回医院。
结果他刚合上医药箱的盖子,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攥住他的衣袖。力道很重。
老医生:?
霍娴:……
“……我今天就可以去住院。”燕裴哑着嗓音说道,声音如同掺了沙石,低哑得发紧。即便他一直在强装镇定,但尾音细微的颤抖已经暴露了他的真实处境。
他现在远远没有面上表现的那样冷静。
老医生瞠目结舌,在霍娴的死亡目光下,硬着头皮望向燕裴。燕裴已经睁开眼帘,没扭头,依旧望着面前打开的窗外。从他的位置,只能看见男人的侧颜。
燕裴说完那句话之后便彻底没声了,似乎光是说出那句话就已经把他的羞耻心丢光了,他不会再发出任何丢人的动静。
只是衣袖处的力道越来越紧,有点类似于某种“我不要留在这你快把我一起带走”的求救信号。老医生站在原地,握着医药箱的绳子,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而且来自另一个人的目光已经快把他的手臂给砍了。
霍娴忽然伸手握住燕裴的手,把他的手从老医生的衣袖上掰回来。
“他说你暂时没什么大碍,要是你想去医院住住,等我忙完了我陪你去住几天。”霍娴柔声道。
燕裴没说话,就静静望着窗外,那双涣散的瞳孔终于逐渐恢复了点精神气。
霍娴手揽在他肩膀上,把他的衣领往上拉了拉,侧眸淡淡睨了老医生一眼。老医生一对上她的眼神,猛点头,立马背起医药箱转身就要跑。结果刚走了一步医药箱的绳子突然被人从身后攥住,力气很大,他离开的动作一下子被阻止。
老医生:?
霍娴:……
老医生扭头朝绳子上看去,那只手又拉住了他的医药箱。
老医生:?
燕裴闷声不吭,还是在望着窗外的方向,但手上的动作很倔,似乎今天医生不把他带走他就不打算放开。
屋内,三人僵持不下。
霍娴蹙眉注视着老医生。
老医生瞪圆瞳孔回视着她,浑身颤抖。
天,他只想大喊救命,谁来救救他,他再不走真的担心今晚主君将他给分尸荒野。
“宝贝,他要回医院了,你可以拉我。”霍娴耐心说道。
燕裴抿着嘴唇,不语,手一直坚持扯着医药箱的带子,死活不放手。
霍娴又哄了两下,燕裴直勾勾地盯着窗外,头都没回,只是手上的动作一直保持着紧攥的姿势。
霍娴翘眉笑了笑,扭头望向老医生,不怀好意吩咐道:“你回去吧,医药箱就放这里了,待会我让人送你个新的。”
老医生:……
燕裴:……
她说完还体贴地帮老医生拿下医药箱,对方一见她的动作就跟被电击一样想说他可以自己放下来。结果霍娴人狠话不多,直接一手拿下医药箱,一手把他推离燕裴有半米多的距离,防止燕裴够到他。
“好了,你可以走了。”霍娴拿着医药箱看向老医生。
老医生视线在霍娴跟燕裴身上扫了一圈,匆忙点头,随后麻利地出门了。再待一秒他都怕引火烧身。
见门关上,霍娴低笑着转身,把医药箱放到了桌子上。
燕裴冷哼了声默默地把手拿开。
霍娴倾身过去,双臂环着他的脖子,脑袋蹭了蹭他的脑侧,又低头吻了下他的脸畔,温声搞怪道:“下次我会注意的,尽量轻点,不会再没轻没重了。”
燕裴一张俊脸黑白交错,咬牙低声道:“请滚,谢谢。”
霍娴没滚,她环着他,继续有理有据说道:“本来我就年轻,我们还分开了半年,小别胜新婚,没控制住也不能怪我。上个月因为担心你身体没恢复我还特地憋了一个月,这个月你好了我当然要好好享受二人世界了。”
燕裴听着她的话,沉默良久。过了好一会儿,霍娴以为他听进去了,正计划把他抱回床上时,他突然掀开衣袖,把双手举起来给她看。
霍娴盯着他的两只手手腕,上面有道浅浅的绑痕。
“霍娴,你哪学来的这些奇奇怪怪的癖好?”她还敢绑他。
一边告诉他求饶了她就放过他,他真求了她直接变本加厉,似乎更来劲了。
他真该把她书房里那堆破书给烧光,一天天的,尽学些没用的东西。
霍娴视线投向他的手腕,伸手替他揉了揉。她精心挑了不会伤皮肤的绳子,只是燕裴没干过这种出格的事,反应格外激烈。她怕他弄伤自己,特地按住他的手,结果他挣扎得更厉害了,最后就演变成了这样。
“我无师自通。”霍娴脸不红心不跳道。
燕裴侧眸睨她:“鬼才信。”
霍娴低笑:“你不信?不如我们再到床上去检验一下。”
燕裴:……
她说着真要把他抱起来,燕裴脸色剧变,抬起酸得不行的手拍开她:“你也不怕精尽人亡。”
霍娴听话地拿开了手,她继续贴着他,含笑着:“能死在你身上是我的荣幸。”
燕裴:……她怎么这么能说。
“你,把我抱回床上,然后,去楼下把那两只鱼喊上来。”燕裴累得不行,想躺一会,提着高贵的嗓门命令道。
霍娴:“需要陪睡员吗?”
燕裴皮笑肉不笑弯唇:“我对人过敏,不需要陪睡。”
霍娴扬眉:“好巧啊,我不是人,看来我有资格被邀请。”
燕裴:……
“滚犊子。”他骂道。
霍娴眼角眉梢都弥漫着浓浓的笑意,也不再逗他,确实该让他休息一下了。
最近她好不容易再次开荤,一直都把控不住自己。加上生离死别的经历还历历在目,她精神状态不好,所以把他里里外外折腾得挺惨的。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形影不离,那段噩梦终于从她脑子里消弭了几分。
霍娴手插进他的腿弯把他抱起来,轻轻放回了床上。
燕裴软绵绵地瘫在床上,后脑一贴到枕头就犯困,他抱着一个六十五厘米的长条黑猫毛绒公仔,脸埋进猫的脖子里,低声懒懒地抱怨了句:“……霍荷花,不知节制。”声音满是鼻音,接着彻底没声了。
霍娴站在床边,听见他软软哑哑的声音,忍不住扑哧笑了一声。她靠过去给他拉上被子盖上,低头在他的眉心吻了吻。
“好梦宝贝。”
霍娴走回窗前,将所有的座椅板凳物归原位。
燕裴说到底是个Alpha,他不太拉下脸来让别人知道他才是下面那个,刚刚听到她要叫医生过来看看,死活不要躺在床上,非要下来。
结果强撑着走了一半走不动了,停在房间中央,但是又不主动喊她帮忙,比驴还倔。她还是观察了好一会才看出他怎么了。
最后哭笑不得地去帮他把椅子桌子搬到他面前,她全程没敢笑,只说了句“她突然很想搬桌子而已”,怕某人伤自尊心。
好在某人勉勉强强接受了她的好意,没再到处走。
…………
接近傍晚六点时,燕裴才睡醒。
他懒懒散散地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接着扭头看了眼时间,快六点了。
燕裴边揉着腰边起床,仔细听了一下,没听见霍娴的声音。
他蹙了蹙眉,踩着拖鞋出房间,边打着哈欠边扶着栏杆下楼。
面容冷淡的老人围着围腰,拿了杯热气腾腾的牛奶从厨房走出来。瞧见燕裴跟残了一样地挪下来,他平静道:“醒了,给你泡了杯牛奶。”他拿着牛奶朝燕裴走过去。
燕裴站在一节阶梯上面探头探脑,把整个客厅看了一圈,又瞧了一眼门外。他接过牛奶放到嘴边吹了吹,轻抿了一口。
“霍娴呢?”燕裴问道。
老人:“她刚刚出去了,听说是有工作上的事要忙。”
燕裴眼睛瞬间亮起微光,他连忙把杯子还给老人,又一瘸一拐匆匆上楼了。
楼下,老人面容平淡地盯着燕裴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眼没喝完的牛奶,不慌不忙地拿着杯子转身回了厨房。
衣帽间里,燕裴把箱子摊开,不断地从里面拿出自己衣服放进箱子里。勤快得像只蜜蜂。
小银鱼在柜子最上层睡觉,小金鱼飘在他身后,一头雾水:“燕裴你在干什么啊?”
燕裴按了按衣服,累道:“我要离家出走,再留在这迟早要死床上。”
小金鱼不懂什么是死床上,床上不是用来睡觉的吗。它只听出来燕裴要离开家里,瞬间冲上前说道:“霍娴说你身体彻底好之前不能离开家。”
燕裴抬眼冷睨它,恐吓道:“再吵待会我把你关柜子里。”
小金鱼:“……我不要进柜子。”
燕裴继续埋头收拾衣服:“不要进就安静点。”
本来就没多少东西要收拾,他只打算出去躲段日子,所以收了点日常穿的就行。
燕裴拉上拉链,用通讯机打了辆车,把箱子立起来,拉着拉伸杆就把箱子拉出门,推进电梯里。
乘着电梯到一楼,燕裴从厨房拿了根冰棍,撕开包装咬在嘴里就出门了。
水池边,老人拿着饲料在喂池子里的金鱼,粉色夕阳洒在整片大地上,白墙都透着粉嫩。余光瞥见戴着墨镜出门的俊美Alpha,他扭头望去。
就见燕裴还拉着个箱子。
“你这是要去哪?”老人问。
燕裴拉着箱子朝大门的方向走去:“我要离开这里。”
老人从他身上收回视线,继续喂鱼,随口不在意道:“你离不掉的。”
燕裴走远了,轮子滚在地面的声音很吵,他没听见老人的话。
…………
市中心57楼的贵宾酒店套房里,燕裴躺在床上,先把霍娴拉黑,把杨定欢拉黑,把老头拉黑,再把通讯机关机。全世界终于安静下来,他愉快地盖上被子睡觉。
一连七天,燕裴都待在酒店里,睡觉吃零食打游戏看电视,顺便改改简历投简历,过了七天没人打扰的日子。
在约到第五个面试邀约时,燕裴翘着腿坐在沙发上,膝盖放着星脑。他边吃薯片边敲字跟HR聊工作内容,聊完后他合上星脑,仰头靠在沙发背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大约过去了三分钟左右,他抿着嘴唇直起腰,将星脑放到面前的茶几上。扭头看了眼一旁静悄悄的通讯机,眨了眨眼睛,伸手将通讯机捞了过来。
他继续交叠着双腿,按亮通讯机,打开跟某个人的聊天界面。他咬着牙,心跳加速地将她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很紧张,心都不敢大声跳。
结果上面一条消息都没有。
页面干干净净。
燕裴脸色发黑,心跳瞬间熄灭,不爽地又将她丢进黑名单里。
“爱发不发。”燕裴将通讯机丢回茶几上,抱着手倚靠在沙发里。
但心里实在太乱,他压根睡不着,没一会又睁开眼,烦躁地盯了那个没什么动静的通讯机好几眼,越看越不满。他倾身拿起星脑,压在通讯机上面,把通讯机遮得严严实实,眼不见心不烦,心里这才畅快了些许。
燕裴失眠了,一晚上都睡不着。第二天还有面试,他翻来覆去强迫自己睡觉,但是整个人就跟嗑了咖啡豆一样清醒。
次日一早,燕裴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站在镜子前。脸色苍白,毫无气色,跟鬼一样。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燕裴拧开水龙头,双眼无神地俯身用手捧起凉水洗脸。冰冰凉凉的触感划过面部,终于把困意打消了几分。他简单洗漱好,换了衣服便出门了。
房间门口,他啪嗒关上门,低着头拿通讯机打车,余光忽然瞥见对门靠着道熟悉的身影。他顿了下,瞬间抬起头朝对门望去。
结果直接撞进一双似笑非笑的黑眸里。
她抱着手斜靠在门边,拿着酒店的早餐在吃,看起来也是要去上班的模样。而且,看她吃的东西,好像还住在这间酒店里。只是他不知道。
“早啊宝贝,你也要去上班吗?”她打招呼道。
燕裴愣了一下,一时半会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昨晚的气这时候突然就全部莫名其妙消下去了。
“…你怎么会在这?”燕裴尽量保持着平静的嗓音,问了句。跟熟人见面打招呼一样。
霍娴从门板上直起身,跟他面对面,她勾唇一笑:“说来话长,我出差,正好就住在这里。”
她侧身弓起两只手指敲敲身后的门板。
燕裴顺着她的动作望向她身后的紧闭房间,眯起眼:“你什么时候开始住这的。”
出差?同一个市出什么差。
霍娴长长叹了口气:“哎呀,挺久了,记不太清。好像是对门的房客住的那天就开始住了,当时我还想订你现在住的房呢,但是遗憾有人捷足先登了,我还伤感了好一会。结果没想到这个房客居然是你啊,那我不伤感了宝贝。你住就是我住。”她笑容可掬。
燕裴淡淡瞥了她一眼,信了才怪,他别扭地走到电梯门前按下按钮。她走到了他身旁。
“去上班啊。”燕裴还是问了句。
霍娴:“对。你呢?去干什么?”
燕裴:“我去面试,已经快九个月没工作了,要废了。”
霍娴贴心道:“上班很辛苦欸。”
燕裴扭头望向她,露出一抹调笑:“能有什么办法,你又养不起我。”
霍娴:……Alpha的尊严。
“你想去研究院工作吗?”霍娴突然问道。毕竟以他以前的成绩,按理说应该去这里工作,而不是落后得停水停电的依克苏。
电梯叮地一声打开,燕裴抬脚走进去,“我不是特别想去那里。”燕昭礼留下的遗产,他不想进去那个地方待着。
霍娴垂下眼眸,跟着他一起进了电梯:“好,你不喜欢就不去。”
燕裴也不是那么差钱。燕昭礼死后,那堆富可敌国的遗产全被她转移到了他名下。他即便吃吃喝喝玩几百辈子也不愁。
他想工作就出去工作吧,一直待在家她也怕他无聊。
在酒店门口分开时,霍娴突然问道:“你今晚回家还是回酒店,酒店里风景挺不错的。”这话有些莫名其妙。
燕裴上车前扭头望了她一眼:“当然是回酒店,我行李还在里面。”
霍娴倾身上前吻了下他的额头,翘起嘴角:“嗯,晚上见,有好东西给你。”
燕裴:……谁要跟你晚上见。
…………
晚上燕裴回酒店时已经七点半了,面了两家,累死了。
他边捶着肩边转弯进电梯,结果电梯前同样在等待电梯下来的人令他脚步一滞,连带手部的动作都忘记。
“你怎么也在这里。”燕裴走过去站到霍娴身后问道。
她没扭头,而是笑了笑:“因为我也住这里。”
燕裴:……他当然知道她住这里,他想问她怎么这么巧刚好也在这里等电梯。
但是他没说什么,嗯了声就跟她一起等电梯。
沉默了好一会,霍娴见他没有分享他今天遇见的任何事情,于是她主动开口道:“你什么时候才会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听到这个燕裴就来气,他别开眼:“看我心情。”
霍娴扬眉,长长哦了一声:“了解了。”
燕裴不由得扭头重新看向她:?她了解什么了?
两人一路保持缄默上了楼,默契地各回各的房间。
燕裴洗完澡后,掀开被子坐到床上,想了想还是拿起了通讯机把某个人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结果上面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你待不待小黑屋有什么区别。”
燕裴骂了句,情绪低落地把通讯机扔到一边,刚想要躺下,结果门铃遽然响起。他愣了半晌,才想起来晚饭时间到了。
酒店会适时送三餐过来。
他整个人已经几乎懒得动了,最后挣扎几番还是轻叹气从床上下来,踩着拖鞋过去开门。
门外服务员一见到他就礼貌地跟他问了句好。燕裴注视了她好一会,把她放了进来。
服务员推着餐车进门,将焦嫩可口的牛排、奶冻、奶油汤、水果等一一放置到餐桌上,随后轻柔地朝燕裴说道:“先生,用餐愉快。”
燕裴站在桌子前,低眸凝着面前的晚饭,别说,还真挺饿的。但是——
“霍娴,又是你。”燕裴抱着手转过身去,盯着那道推着餐车走到门口的背影。
对方听见他的话仍然不疾不徐推着车靠到门边,手已经握在了门把手上。然后,砰地一声。
门被她关上了。
她站在门边,另一只手从扶手杆上移开,转身朝他狡黠地挑起眉梢。
“是我宝贝。”她说道。
燕裴:……
他就猜到是她。
燕裴拉开椅子坐下,拿起叉子叉了块橙子咬了口,无语道:“你没事怎么又开始搞成这样了。”
霍娴低笑着朝他走过来,拉开椅子坐到他身旁,提醒道:“怎么会没事,想见你不是大事吗?”
嘴突然甜得要命。
燕裴:……
他轻飘飘地垂眼睨向她那破玩意,扯唇:“霍娴,是你在想我还是你那狗东西在想我。”
霍娴单手支在脸侧,静静望着他,撩唇:“我们都想你。”话音未落,她的另一只忽然顺着他的衣摆探进去,握住他细瘦的腰肢。
燕裴腰部没什么多余的肉,但不是干巴骨感,而是很滑腻的触感。指尖捏过总让人有种掐断的冲动,但又舍不得真到那一步。他总让人舍不得下狠手。
“你呢?这段日子有没有想我们。”霍娴手里的力道突然加重,在他的腰窝留下了一道印子,指腹还轻轻摩挲他平坦的腹部。
燕裴僵住身躯,大脑嗡地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微张唇瓣直愣愣地盯着她。
霍娴瞧着他,轻笑了声,动作更肆意。这人刚刚还敢拱火,挑衅她说她是狗东西,现在她真出手了他却纯得可爱。
在燕裴眼睁睁的目光下,霍娴指尖轻轻滑下去,直接扯开了他裤子上的绳子。捏住了他内裤边沿。
燕裴:……
他猛然回过神来,赶紧放下叉子,按住她的手。完全没了刚刚的游刃有余。
“你干什么。”燕裴道。
霍娴:“伺候你。”
燕裴:……
霍娴左手从脸侧收回来,拿起他放在盘子上的叉子,叉了颗樱桃递到他唇边。
“尝尝看好不好吃。”霍娴道。
燕裴完全听不下去她说了什么,他低头看了眼,颤着手抓住她的右手手腕,咬唇:“……你别。”他耳朵红成一片,冷白的面部也跟泛红。
是他高估了这混蛋的底线,还以为,她只会在床上呢。结果…
“……嗯霍娴,再这样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燕裴颤动着声带骂道。可听起来有气无力的,没有任何威力。
霍娴手上的力道忽然加重,并继续将樱桃递过去,“不滚,我是专门进来伺候你吃晚饭的,出去了谁还会这么哄你。”
燕裴鬓边渗出薄汗,连同那抹松木清香都暴露在空气中。他弓着脊背,双手颤巍巍抓在她手上,艰难地摇摇头。嘴上却不甘示弱。
“谁闲着……嗯闲着没事……要你喂,我自己…有手。”
霍娴长长哦了声,浅笑着自己把樱桃吃掉了,酸酸甜甜的。她将叉子丢回盘子里,握着扶手顺势将椅子推到燕裴面前,跟他贴得更近了。她用膝盖顶着他的大腿内侧,空着的手扶住了他的腰。
“刚刚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这七天你有没有想我。”霍娴问道。
燕裴瞳色逐渐涣散,压根听不进她说的什么。他向后靠到椅背上,扬起脖颈,微张着绯色的唇瓣仓促地呼吸着。头顶的灯光映得他睁不开眼。
霍娴默默凝视他,他的脖颈修长,喉结锋利清晰,跟随着他的呼吸微微滑动。在他仰头的动作下,下颔至喉结的线条流畅地勾勒一道凌厉的弧线,一路向下蔓延到锁骨凹陷处,彻底隐匿进衣领里。内部春光若隐若现,勾人心魄。
她能看到他柔软艳红的一小截舌尖,跟着呼吸轻轻晃动。
霍娴心下一动,倾身过去掐着他的下颔,含住了他的唇瓣。轻吮片刻,接着便单刀直入噙住他的舌头,深深品味。
燕裴神色迷离,十指攥着霍娴手臂上的衣物,不知不觉中就被人放到了餐桌上。
“这段日子在外面过得还好吗?”霍娴掌心托着他的腰部,防止桌子边沿锋利的边角硌伤他。她垂眸看着他,忽而问道。
燕裴唇瓣水光潋滟,红得厉害,胸腔起起伏伏,呼吸急促。
他的眸眼湿哒哒的,但听见这话还是给她翻了个白眼,启唇道:“…过得好……你今晚就……不上我了?”还在挑衅她,逞嘴皮子威风。
霍娴瞳孔逐渐幽深,抓着他的腿弯,低笑道:“你知道的,这当然不可能。”
意料之中。燕裴双臂环着她的脖子,费劲睁开眼,从朦胧的视线里注视着她。忽然硬气且不满地命令道:“……你别废话了,快点……上我。”一直摸来摸去的,有完没完。
霍娴:……
她抬了抬他的腿弯,窃笑道:“宝贝,我一个正人君子叠加老实人,听见这话真的是臊得慌啊。你怎么能勾引良家妇A呢?我老公还在家等我回去做饭呢。”
燕裴:?
燕裴:……要不你先出去了再说这话呢?
“…混额。”燕裴锁眉,腰部不自觉缩起,俊脸上满是薄汗。
“嗯?混什么?”霍娴天真单纯地贴上去,附在他耳边,无辜脸问道:“我读的书少,不会主动组词,听不出来是什么,宝贝你说清楚一点。救救我这个无助的文盲吧。”
燕裴五指捏着霍娴后背的衣物,在冰凉的桌面上仰起头,越听越气。他咬着嘴唇,用手掌盖在她脸上推她:“……我嗯……让你……靠这么……近了吗?”
霍娴从他的指缝间望着他,伸出舌尖勾了一下,燕裴立马触电般缩回手。
霍娴轻笑,将一旁的盘子拉过来,拿起刀叉把牛肉切开。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切好后她将刀叉放下,拿着叉子叉了块肉。随后掌着燕裴的腰将他抬起来。
“宝贝,不吃就凉了。”霍娴贴心道。
燕裴眼睫被水汽浸得愈发漆黑,湿漉漉地垂着,毫无焦点地盯着面前的牛肉。
几秒后,他摇摇头,扯着霍娴的衣服擦眼泪。眼睛终于清晰了许多。
“不吃怎么行。”霍娴声音无比温柔,低头吻了吻他的眼角,“会虚脱的,你不怕晕过去了。”
最近他老是会昏倒,今晚又还没吃东西就开始了,她其实挺担心他吃不消。虽然说医生已经多次强调他现在身体没有任何后遗症,最多就是体质不行。但总是在床上昏倒,很容易显得她能力不行。
哪个Alpha愿意承认自己不行,除非脑子有病。
而且,话说回来,她还不至于不行吧。
霍娴:?
她赶紧摇摇脑袋,兀自把这个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子里剔除。还顺便在心里念叨了几句“Alpha的尊严”才挽回几分面子。
燕裴哭的声音是无声的,他无力地耸拉着眼皮盯着霍娴若无旁人地走神、震惊、摇头,最后再到豁然开朗。鬼知道短短半分钟里她都在想了些什么。
他吸了吸鼻子,眼泪又在眼眶里蓄满,直到眼眶再也装不了,慢慢顺着清瘦的脸颊滑至下颚,悬在那里要坠不坠。
“……你在想什么?”燕裴问。
霍娴回过神来,低头望着他,心虚道:“…没什么。”
她又将手里的牛肉递到他面前,哄道:“尝尝看,我之前吃过,味道还行。”
燕裴喉咙艰涩地滚了滚,这次没再拒绝,张口吃了。他胃里空得厉害。
见他终于肯吃东西,霍娴松了口气,继续耐心地喂他吃完一块牛排。
“……我不吃了。”在霍娴又将水果递上来时,燕裴别开眼适时打断她的动作。
霍娴听话地把水果放回去,轻声问道:“吃饱了吗?”
燕裴点头:“…嗯。”
她勾唇:“那我们回床上。”
说着她就直接把他从桌面上抱起来,朝床上走去。
伴着她这个动作,更深了。
燕裴:……
他环着她的脖子,低头不爽地咬了口她的肩膀。
这混蛋,他真是怕了她了。浑身的劲跟使不完一样。
最后两人是从傍晚闹到了凌晨三点。厨房、电影室、球室、浴室全体验遍。直到霍娴突然想起来自己第二天还要上班,才勉勉强强放开了他。
最后燕裴瘫在枕头上,浑身软成一滩水。
燕裴:你水平其实一直就那样。
霍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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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番外1:小别胜新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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