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三天三夜的行程,霍娴终于回到了依克苏。
刚踏出太空港,门口就有两个傻子举着长长的旗子对着她使劲摇啊摇。嗞着个大牙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霍娴远远瞥了一眼,红旗上面写了16个大字:
欢迎威风凛凛、风流倜傥的霍上校回来。
霍娴锁着眉,左右打量了几眼,太空港门口人太多了,她嫌丢人,步子一转换了个方向离开。
沈共跟孟逐瞪圆眼睛,震惊:
上校怎么不理他们啊?
他们两个急忙收起红旗,孟逐扔给沈共,先一步追上去,沈共一脸无辜,也赶紧抱着红旗追上去。
“上校,您怎么不理我们啊?几天不见,我们可想死您了。”孟逐跑到霍娴身旁说。
“……对……对……啊,上……校……我们……好……想……您。”沈共跑上来也勇敢地说了一句违背良心的话,说完还心虚地看了霍娴几眼。
霍娴背着包,手插在口袋里稳步前进,闻言扭头睨了一眼孟逐嘴角的辣椒油,又看了一眼沈共嘴角的薯片碎屑,冷笑了一声。
“是么?”
不知道为什么,孟逐跟沈共突然觉得自己的后背一凉。
“……对啊!”孟逐心虚嘀咕。
霍娴继续往前走,视线平时前方,没任何情绪波动,听见孟逐的回答后,她忽而勾唇:“既然你们两个这么想我,那今天晚上的考核先从你俩开始吧!”
孟逐:“………………”
沈共:“………………”
“怎么不说话了?”
霍娴停下脚步,眼神无比冷静,扫视了孟逐跟沈共一圈,“难道你俩是想待会回去马上就测试?”
“不不不不不。”孟逐跟沈共立马摇头。
他们可不想啊!
“上校,那个……最近雪太大了,考核能不能延后啊?”孟逐嗓门没了方才的自信,已经开始没底气了。
原本大家问谁要来接上校的时候,她想着先来拍上校的马屁,给上校留个好印象,万一考核就给她延后了呢?
结果事实证明霍上校还是霍上校,回家一趟回来精力似乎更加旺盛了。冷血无情冰山眼,杀人不眨眼,折磨起她们这些虾米有的是力气跟手段。
呜呜呜呜呜。
“看我心情。”
瞧着孟逐跟沈共欲哭无泪的表情,霍娴收回视线,拿起通讯打车,淡淡地说了一句:“把嘴角的油跟薯片给我擦干净了,等我抬头还在的话就把你俩丢在这。”
孟逐跟沈共闻言,猛地相互对视了一眼,急忙抬起袖子把嘴角擦干净。
他们来的时候用的是基地的公费,上校要是把他们丢在这,他们自己回去就得掏私房钱了。舍不得。
霍娴余光瞥见他俩的动作,拧眉盯着他俩的衣袖,说了一句:“待会别跟我坐一起。”
孟逐跟沈共不明所以,还是乖巧地答了声:“是。”
电车缓缓停在跟前,霍娴抬脚走了上去,沈共跟孟逐跟在后面也上了车,全程离霍娴离得远远的,真的一点都不敢靠近她。
下车后朝宿舍走去的途中,孟逐突然说道:“上校,你不知道,那个杨医生死了,前几天我们去跑步时看到他死河里了。”
“对……啊对……啊!我第一……个看……见的,吓死……我了。”沈共抱着一包零食附和。
霍娴脚步一顿,眯着眼睛看向他们:“中心医院那个杨医生?”
“对呀!”孟逐说。
霍娴问:“怎么死的?”
孟逐摇头:“不知道,依克苏没有法医,如今杨医生死了连医师都没有了,没人能知道具体死法。只是将军那边得出的结论是钝器所伤,后脑勺破了一个洞。”
霍娴嘴角抿成一条直线,眸光中淬满森冷的寒光,将背包拿下来扔到孟逐怀里:“帮我放回宿舍。”然后抬脚就走。
“上校,您要去哪?”孟逐急忙喊住霍娴。
霍娴头也没回,回了一句:“当然是去找刘森鸣。”
刘森鸣就是他们的将军。孟逐跟沈共望着霍娴气势汹汹的背影,都不敢再说话了。
但雪地里却缓缓走来一个瘦弱秀丽的人,他手里拿着一个盒子,正朝霍娴走去。
孟逐跟沈共倒吸一口冷气,天,他不要命了。这时候还敢往枪口上撞。
“霍上校,我听说您回来了,特地做了些糕点给您,不知道好不好吃?希望您别介意。”
一道清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霍娴止住脚步循声望去,垂眸盯着那张清纯的面颊。冷冷回了一句“没空”就离开了。
看着Alpha逐渐远去的身影,景清捏着手里的盒子愣在原地,咬了咬唇瓣,眼眶逐渐溢出水光,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哼,我们这么可爱上校都不理我们,你哭哭啼啼的上校理你才怪了。”孟逐跟沈共朝景清走过去,孟逐嘴巴毒,故意损了他一句。
“……就……是。”沈共说到底跟孟逐还是一边的,跟着她的话回了一句。
景清抬手擦了擦眼泪,皮肤本来就白,稍微一擦眼眶就红了一圈。他看向孟逐跟沈共,驳了一句:“可爱?你们?”
“当然。”孟逐说了声。
景清不屑地嗤笑了声,抱着盒子就离开了。
看着景清离开的背影越来越小,沈共看向孟逐,说道:“……孟……逐,他干嘛……老是来找……霍上校……啊?”
孟逐看向他,没好气道:“你一个小屁孩不懂就算了。”
沈共不服:“你……才比我大……两个……月,装什么……大人?”
“大两个月也是比你大。”孟逐嘴角都要抿成一条直线了。
她最讨厌景清了,之前霍上校给他们培训,明明她平板支撑都要结束了,结果这景清非要凑过来找上校说话,害她一直撑着,腿抖手抖都不敢停下来,累死累活,手肘都磨出皮了。
她最讨厌不分场合就想着谈恋爱的人了。
………………
霍娴来到刘森鸣的办公室,抬手敲了两声。
“进。”一声沉稳的嗓音从里面响起,霍娴推开门走了进去。
“将军。”她压抑着嗓门,看向坐在椅子上的男人,还是压制住脾气,尊重地喊了声。
“我听说你今天到达依克苏的时候,就知道你会来找我。”刘森鸣将手中的烟掐灭,扔进了烟灰缸。
“这么大的事,不来找你还能找谁?”
霍娴走过去,拉开椅子就要坐下。
刘森鸣抬眸看了她一眼,霍娴拉着椅子的手顿住:“不能坐吗?”
刘森鸣捏捏眉心,命令道:“坐。”
霍娴坐下后,直言道:“死了这么多人,你打算怎么办?现在依克苏就只剩下一个医师了。”
“霍娴,已经没有了。”刘森鸣将手放下来,看向霍娴的眼神疲倦不堪,一瞬间又苍老了十几岁的模样:“依克苏已经没有医师了。”
霍娴手一顿:“不是还……”
刘森鸣:“你走的那段日子,另一个也死了。”
霍娴咬牙:“……所以之前刚出现医生死亡时为什么不听我的计划,对医生采取保护措施?为了一时的资源节省?现在都死没了这么多士兵跟群众怎么办?”
刘森鸣靠在椅背上,看着霍娴:“霍娴,我后悔了。一开始我以为就是意外而已。”
办公室外响起士兵锻炼的声响,气势磅礴,碾碎在冰雪中。今年的雪不知道为何一直不停。
“意外?”霍娴笑了:“后脑勺那么大一个洞,你说是意外?怎么偏偏17个人都是这种一模一样的意外?”
刘森鸣手肘撑在桌面上,双手捂着脸,嗓音沙哑:“所以我想让你查查这事。”
“医生都死光了我从哪开始查?死因?线索?相关人员?早就跟着大雪一起埋土里了。”霍娴没好气道。
刘森鸣道:“这个不急,不是要现在立刻查出来,我们可以再等等。下个月新的医师将从首都过来,我们加大对他们的保护措施,然后再以此为诱饵,揪出幕后真凶。”
霍娴垂眸思考了一会,说了句:“我要去看看杨医生的尸体。”
“可以。”
霍娴站起身就要走,刘森鸣叫住她:“下个月医师来之后,你负责安排人暗中保护他们。”
“多少个医师?”霍娴侧头问。
刘森鸣道:“原本是两个,我跟联邦那边沟通后,又给我们增加了三个,一共五个医师会过来。”
“好。”
………………
停尸间里,杨医生的尸体被白布盖住。
霍娴走过去,戴上手套,掀开白布,仔细观察着。
手在杨医生的头部摸索,他的后脑勺枕骨区域有不规矩的裂伤,伤口大小跟之前死亡的医生都差不多大,4~5厘米左右,边缘不整齐,伴着细细的擦伤和挫伤。
不像刀伤那样锋利。
霍娴叹了口气,这尸体伤口被破坏得很严重,她又没有正规仪器测试,只能凭感觉跟眼睛看。实在很难得出什么结论。
刚她进来时,守卫士兵跟她说这尸体被发现时是泡在水里的,现在看着尸体上多处皱缩,皮肤苍白,的确如此。伤口外部都被清洗干净了,什么也没有。
霍娴双手撑在长桌边缘,垂眸注视着双眼紧闭的尸体,一时无奈。
到底是谁把这些医生都残害了?
还不声不响弄死了这么多。
对于她们军方和依克苏那只有几个老弱病残的警方来说,这是赤-裸-裸的挑衅。也是有恃无恐。
霍娴从停尸间出来后,马不停蹄又去了医院。
依克苏全市就一家医院,因为环境艰难的原因,很多有钱有学历的医生都不会过来这边。
往前再推20年,连考编都没有报名依克苏的。
也就是近两年就业形势越来越严峻,依克苏这种地方报考的热度持续攀升,疯狂到只有1、2个名额都有几百万号人争取。
霍娴暗嗤,也不知道考这种没什么希望的试,备考期间是怎么鼓励自己坚持下来的?
霍娴跟杨医生并不熟,但在依克苏,谁不知道他是最好的医生?号称跟阎王抢人的第一把手。
如今人没了,医院里的空气都沉甸甸的。
霍娴路过走廊,稀稀疏疏的穿着制服的护士坐在各自的岗位上,脸色都不大好。
她走过去拉住一个护士,问:“杨医生的办公室在哪?”
现在听到这个名字对于护士来说已经有点惊弓之鸟,她颤抖了一下,看着霍娴的衣服,认出了她官职应该不小,于是低声细语道:“在二楼,401室。”
霍娴:“好,谢谢。”
霍娴走到401室门口时,断了一只手的清洁机器人正在收拾房间,将碎纸都放进自己肚子里燃烧捣毁。
霍娴:“………………”
“这个房间为什么要打扫?”霍娴的声音有点凶,但机器人体会不到她的怒意,继续打扫着。
倒是一个护士跑了过来,解释道:“马上就要来新医生了,这些房间要及时空出来,收拾干净。”
霍娴无奈:“嗯。”
“有没有杨医生外出替人就诊的行程表?”霍娴继续问。
护士动了动唇瓣,犹豫着开口:“……因为依克苏规章制度体系不完善的原因,各行各业在岗人员都很欠缺,医院也没有专门的规定说外出就诊要先登记。都是哪家有伤病了直接过来把人请走的。可能……可能医师们都会自己有记录,但尸体被发现时他们的医药箱都消失不见了,连同日记、行程安排这些东西都一并不见了。”
霍娴深呼一口气,点头:“嗯。”
真的是,
一点线索都没有啊!
………………
距离出发去依克苏的时间只剩下两天了。燕裴把行李收拾好后,背着燕巴储偷偷去给妈妈烧了香道了别,但是每每跟燕巴储待在一块,听他说着话,他却不知道怎么跟他开口说自己要走了。
还是去那么远的地方。
今天他回家,就是想把这事说了。
“裴裴,你一分钟看我四十秒,有事吗?”
燕巴储在做自己的实验,手上工作没停,但余光总是能感受到来自一旁的目光。见燕裴不说话,他先开口了。
燕裴坐在椅子上,闻言心虚地收回目光,抿嘴:“我离职了?”
燕巴储很平淡:“离职就离职,年轻人机会多的是,大不了再找。怎么,你难不成后悔离职了?”
燕裴:“但我考上编制了。”
“可以啊?不错。考了哪里的?应该是首都吧?不愧是我儿子。”燕巴储震惊地望着他,满眼赞赏。
燕裴继续将目光移开,低语道:“……是依克苏的。”
他这辈子跟燕巴储说话就没这么没底气过。
啪嗒一声。
燕巴储手里的空试管掉到地面,碎了。
燕裴愣了一下,急忙起来打算收拾,燕巴储立马阻止了他,说道:“别,还是让我来吧,这个很危险的。”
燕巴储三两下就把碎玻璃扔进了垃圾桶,转身回来时脸上那一抹担忧彻底消失殆尽,他嬉皮笑脸道:“是因为娴娴吧?”
燕裴刚想反驳。燕巴储却再次开口:“除夕那天我看到她抱着你进房间了。一晚上都没见她出来,虽然第二天不知道她怎么从外面进来的?但这些都不重要,我就想知道,你们在谈恋爱吗?”
燕裴整个人脸都快烧起来了,没想到那天还真的全都被自家老爸看见了。救命。
他想死,承认道:“……嗯。”
燕巴储道:“你不用不好意思,我一把年纪了什么没经历过,吃过的盐都比你走过的路要多,谈恋爱这种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谁都会谈。”
燕裴犹豫道:“你不介意?我跟霍娴,我们两个都是Alpha,但我们在一起了。”
燕巴储没再看他,继续琢磨着手上的新试管,顿了半晌开口道:“你觉得幸福就好。”
燕裴脊背僵硬,动了动唇瓣不知道说什么好,眼睛有点酸。
燕巴储说着自顾自把试管放到试管架上,扭头重新望向燕裴,轻松说道:“要说换个人我可能都不会让你去,但是娴娴的话,她人很可靠,我也跟她相处了那么多年,对她更信任。你去吧!注意安全就行。”
燕巴储说到最后声音都有点颤抖,他猛地回过头来。
依克苏,那是什么地方?治安乱,信号差,科技差,环境艰难,什么都落后,有钱都没地花。说好听点叫注意安全。
说难听点,
他就怕,
就怕白发人送黑发人。
燕裴从小就很听话很乖,没做过什么叛逆的事。
而霍娴当年离开的时候,按照她的脾气,以她对燕裴的粘人程度,没把燕裴一起带走他还挺意外的。
一次没带,说明她压根就没这个计划。
所以,
只怕今天这个决定是自家儿子独自一个人的想法,都不知道他有没有瞒着霍娴。
晚上时,燕巴储思来想去,还是给霍娴发了一句话:
以后燕裴就要麻烦你帮忙照顾了。还有,你也要注意安全。你们两个都要好好的。燕裴可能人比较闷,有事不爱说,在性格上,还希望你能包容他些许。
不知道信息有没有发出去,或是霍娴有没有收到,但发了一句他心还是有些稍微放下来了。
鸟儿大了要离巢。
他还是期望,自己能死在燕裴前头。
那他还是长命400岁吧!
如过年那天霍娴说的那样。
就长命400岁。
霍娴正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拿着燕裴放在她包里的药膏擦着手背,突然收到一条通讯,她还挺意外的,拿起来一看,竟然是叔叔发过来的。
霍娴看了一眼,第一反应就是她跟燕裴的事,燕裴招了。
当然她也没想过他能撒什么谎,叔叔一问他那个小古董肯定犹豫几下就招了。毕竟那天她知道叔叔就在那,故意的。
霍娴虽然不知道叔叔突然发这个消息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回了一句:
我会的,叔叔。
发送失败。
霍娴:“………………”
这破信号,能不能让我在岳父面前留下个乖巧懂事的好形象。
霍娴拿着通讯在房间里各个角度寻找信号。
都没有。
她打开门,在宿舍楼下逛了一圈,还是没信号。
霍娴:“……”得了呗,反正自己的形象是挽回不了了呗!
“冷死了。”
霍娴放弃挣扎,又转身缩回屋里了。
她将通讯机放在桌子上,把燕裴给她买的那五只药膏整整齐齐在枕头边摆成一排,拿出一张干净的毛巾,折成两半,给五只药膏盖上被子,露出瓶盖脑袋。
“晚安,宝贝。”
手腕上的心跳轻轻浅浅,很平稳,想必燕裴已经睡下了,她掀开被子,也躺了进去。
跟五支膏药一起进入梦乡。
………………
出发的日子到了,燕巴储把燕裴送到太空港。
他抱了抱燕裴,拍拍他的背嘱咐道:“你记得注意安全,过年带娴娴一起回来。要是让我发现你们又瘦了,小心我收拾你们两个。记得在外面跟娴娴不要吵架,有事就坐下来说清楚就行了。她年纪比你小,可能有些地方不太懂事,你是哥哥,记得让着她。两个人也不要打架,有话都要好好说。要是让我发现你打了她或是她打了你,下次回来你们两个准备好挨我的板子。”
燕裴笑了:“好的,爸。”
燕巴储松开他,燕裴跟他说了声你在家要注意身体,我走了。
燕巴储笑着点头。
看着燕裴的背影消失在太空港门口,燕巴储整个人又苍老了许多,眼里溢着泪水,低声呢喃了一句:“再见。你们两个都要平安幸福才好。”
专业知识不具备任何深究意义~~[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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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9章:你们两个都要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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