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天，傅岑和方越都处于一种很尴尬的气氛之中。讲座依旧每天上午展开，傅岑上午听完讲座，就和陈述一起回陈述的宿舍，一直聊到晚上才回他们的宿舍。

傅岑回来之后他们俩也不会说话，默契地把彼此当作是一个陌生人。

方越带过来的卷子是第三天写完的，写完之后，他就没什么事儿好做了，于是整日整日的睡觉。

梦里总会梦到小时候的事儿，大多数都是有关于陈述的。

集训的第四天，他们开始分组讨论课题，说来很巧的是，讲师要求的三个人一组，最好是一个学校一组，于是本来已经边缘化的方越，又被拉进了傅岑和陈述的小队之中。

课题是计算一个未知行星的轨道，这颗行星的位置数据只是粗浅给了一个范围，其余的需要自己收集。

方越在团队中没什么事可以做，傅岑把他当成一个透明人，陈述也不会主动和他说话，于是他天天来到课题组，就开始睡觉，一直睡到晚上，跟着傅岑他们回去。

到了第六天，集训的最后一天的时候，到了课题汇报的时候，终于发生了一件不得不需要方越帮忙的事儿。

他们最后关头需要大量的数据计算，两个人几乎忙不过来了，于是傅岑不得不拉下脸让方越帮他们计算一些数据。

方越没什么反应，只是拿过他们的数据，闷声算着。

这种简单重复的工作，方越是最得心应手的了，但即使这样，冗杂的数据也让方越有些脑子发重。

时间很紧迫，第二天就是课题汇报了。

整个会议室都水深火热的，在方越感觉要是再不结束自己能死在这儿的时候，最后一组数据终于算完了。

接下来就没他什么事儿了，他只能坐在一边看着傅岑和陈述接着算。

他们确实默契，很多时候只需要对方一个眼神，他们就知道彼此想要的是什么数据。

一直到了很晚很晚......

那天晚上做完所有事儿之后，他们终于得到了一个能用的数据，精确数据他们当然是算不出来的，好些个有关的计算都非人力能做到的，需要借用更精密的仪器才可以。

陈述和傅岑依然很开心，于是提议一起出去吃一顿庆功宴。

那会儿已经快晚上九点了，方越本来不想去的，但是看着其他两人根本没有询问他意见的意思，默认他会跟着一起去，所以方越只好跟着一起出去了。

傅岑难得兴致这么高，饭桌上都在说话。

陈述偶尔应和两句。

方越脑子昏昏沉沉的，一直在边上安静吃东西。

估计是因为前段时间胃痛的原因，他最近胃口一直不算很好，吃了一会儿就饱了。

饭桌上另外两个人压根没注意到他。

一直到晚上十点左右，他们才结束饭局。

陈述和傅岑依旧并肩着，他们好像已经聊到了一些之前的事儿。

“你知道我们是一个初中的吗？”陈述这样挑起了话题。

傅岑点头，他知道陈述和方越以前是初中同学，而方越当时和自己一个初中，所以可以知道当时他们三个都是一个中学的。

“我初中的时候就注意到你了，你一直都是第一名。”陈述说。

“我初中的时候也见过你几次，但是印象不深。”傅岑说。

陈述当时在初中的时候也算是一个名人，他们互相见过再正常不过了。

“那个时候哪里能想到我们之后会在一个课题组做课题啊？”陈述笑着说。

傅岑回答：“你很优秀，只要我们在一个学校，总会互相认识的。”

傅岑说得很真诚，他好像总是不吝啬于对别人的夸赞，甚至对徐之丘那种活泼过头的性格都能概括成创造力很强。

“我就只有物理比较好。”陈述谦虚着说。

“你的学习思维能力非常有逻辑性，只要用心，什么都可以学好。”傅岑说，方越听在耳朵里，觉得这已经是非常大的夸赞了。

“你有喜欢的人吗？”陈述突然转过身，面对着傅岑，眼神也扫到了跟在后面的方越。

方越注意到了陈述的眼神，他眼里带了点探究和挑衅。

不过方越没有丝毫情绪反应，他甚至觉得陈述的敌对毫无道理，他和非常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儿。

先不说他这么几天早就把自己憋得心如死水，就算是他真的喜欢傅岑又有什么用？

更别说其实他根本不确定自己对傅岑的过分关注到底是不是喜欢？以及，傅岑根本就不会喜欢他。

傅岑身边站着的人是谁都行，但是一定也要是一个发光体。

这个条件就直接把他拒之门外了，他连萤火虫都算不上，怎敢奢求自己有匹敌太阳的光。

喜欢谁？配不配得上谁？这种高深莫测的课题，和这次的天文物理一般，都不在方越研究能力范围之内。

之前他说他和陈述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如今看来，应该说他和傅岑陈述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们好像轻轻松松就能把所有难题搞定。

就像是陈述，就算只和傅岑认识一周不到，也敢把自己的心意借着月色表达出来。

他们这种人，能看清自己想要什么，更能勇敢地追逐自己想要的东西。

陈述看着方越，方越却默默移开了目光，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胆小鬼。

傅岑好像对他的问题有所疑惑，在陈述说完话之后，问：“怎么突然问这个？”

“只是觉得你这种风云人物估计很多人给你表白吧？”陈述开玩笑般地说。

在方越的印象之中，陈述是一个挺让人捉摸不透的人，但是如今，他看着傅岑的眼神，是那么**，他一个局外人那么明显就看出来了。

傅岑笑，“给我表白我不一定要喜欢人家啊？”

“一个都没有？”陈述有些不相信，问。

“对，一个都没有。”傅岑说。

可能是傅岑说得太磊落了，陈述不得不相信他说得是实话。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陈述却不死心，又问。

傅岑思索片刻，说：“没一个具体的规定，可能要等那个人出现才可以。”

傅岑的感情观其实受到了一部分他舅舅的影响，或许是因为他舅舅谈个恋爱太过于惊世骇俗，直接把他们家弄得动荡不堪起来，没定性的舅舅甚至到现在都是长辈口中的负面例子，所以傅岑本能地有些畏惧谈及感情方面。

虽知道他舅舅的情况是个例，但傅岑总觉得要是自己没能力处理好这些事情的时候，贸然去尝试，说不定就会沦落到他舅舅的那种地步。

他舅舅起了一个好头，杜绝了他外甥不知道多少桃花。

“那你喜欢女的，还是男的？”陈述这句话说出口方越就倒吸了口凉气，一边惊叹于他的勇气，一边觉得他未免也太疯了。

傅岑也被他突然的发问吓到了，他看了看陈述，然后说：“这是什么新的整蛊人的方式吗？”

傅岑没有正面回答。

陈述张了张嘴，看起来想说什么，但是傅岑推了推他的肩膀，说：“走了，一会儿要门禁了。”

是人都看得出来他在回避陈述接下来要讲的话。

陈述闭了嘴，安静地和傅岑走在一起。

傅岑到了宿舍楼下的时候就和陈述分开了，转而转过头看向方越。

方越走了两步跟了上去，不明白傅岑突然转过头看向自己是什么意思。

他们两个一起走在安静的楼道上，安静中，傅岑突然开口：“陈述喜欢我。”

他说的是一个陈述句，不是疑问句。

方越一愣，不知道傅岑对他说这个有什么意思。刚才的情况，凡是长了脑子的估计都知道陈述那点小心思到底意欲何为，傅岑知道不奇怪，奇怪的是他为什么要和自己说？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陈述喜欢我？”傅岑站在比他高几阶的楼梯上，背着月色看着他。

“？”方越是一早就知道，但他不懂傅岑为什么能知道这个事儿。

“是不是？”傅岑没说明缘由，还是在问方越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这个事儿。

方越想了想，缓缓点头。

陈述的心思是什么样的，他和傅岑都看出来了，自然也没必要帮他隐瞒些什么。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傅岑声音听不出情绪。

“你想如果你去问陈述，他会很乐意告诉你。”方越说。

他并不准备把自己和陈述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透漏出来。

傅岑没再开口，他们沉默地回了寝室。

那天夜里方越一直没睡，闭眼就是陈述的眼睛，就那样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眼里仿佛都是嘲讽，笑他就算有比陈述多出那么多的时间，也只是当一个胆小鬼不敢正视自己的心意。

方越其实很想反驳，他没有对傅岑有别的想法，可他想到b岛那天早上，他看着傅岑近在咫尺的脸发愣时的想法，以及那个欲盖弥彰般被擦掉的“追”，总觉得自己的理由简直不攻自破，毫无可信度。

傅岑做得很绝，他知道陈述想说什么，但是还是打断了陈述，引开了话题。相当于，根本没有让陈述有给他表白的机会。

他这一套做得行云流水，不知道做了多少回了。

那傅岑是不是喜欢，男的呢？方越在心里想。

傅岑把自己保护得很好，方越知道他喜欢吃辣的，知道他喜欢物理，也知道他喜欢长跑。但是他不知道方越喜欢什么样的人，傅岑提都没提过。

旁人无从窥探，方越自然也无从得知。

第二天汇报非常顺利，所有小组只有傅岑他们完成了课题，其余的小组要不就是做了一半，要不就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讲师很喜欢傅岑，还单独加了他的联系方式。

离开的时候是老王来接的他们，老王已经知道了最后的课题只有傅岑他们一个组做出来这件事，这对他来说是非常长脸的一件事，所以一路上都和颜悦色，甚至连傅岑作业一点没做这件事都不计较。

回到实验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吃饭的时候了。

陈述自己回班上了，方越也不想吃饭，也回教室了。

傅岑好像也没什么心思吃饭，和方越一起回了教室，坐在方越旁边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两人心思各异，却长了张不会说话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