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建的地点定在了某自助烤肉店,一千块本来是不够的,但是老王自掏腰包补了一些,就够让他们大吃一顿了。
他们是走着过去的,路过学校外面的柏树林的时候,他们唱着调子都不知道拐到哪里去的哥,甚至好多人还把校服脱了,露出里面好看的t恤。
这天天气很好,不冷不热,空气中传来花香,不知道是什么花,闻着挺腻人的。柏树叶被风吹得哗啦啦,像极了清脆的铃响。
“哦哦哦!”还有群男生在怪叫,陆陆续续好多学生都走出来了,运动会结束本来就要放半天假,但是没有谁是像九班这样,一个班出去玩的。
老王和学委走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每次他们声音大的时候,老王就转过身来,吼他们一句,然后继续转过头去和学委说话。
结果就是谁也没有收敛,一路疯玩到了自助餐厅。
到了餐厅,那群男生无疑是最兴奋的了,刚才在操场还带着的那点失望的情绪瞬间就荡然无存了。
少年们哪里会为一件事遗憾那么久,过了就过了,美食在前,没什么是不能治愈的。
自助餐厅有啤酒供应,徐之丘他们最开始还害怕老王不让他们喝,偷偷摸摸拿了一点过来,还不敢让老王看见。
结果老王今天好像准备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贯彻到底,看见了他们喝啤酒也没多什么。
傅岑和方越也被塞了两瓶,啤酒倒是不至于醉人,于是他们俩也就没有推辞。
一杯酒下肚,什么都说得出口,甚至有人在那给老王吐槽说他物理课讲得太快,有时候根本就跟不上了。
把老王气得指着他让他下周回学校等着。
徐之丘坐在他们旁边,喝了上头了还在那里嚷嚷下次运动会要让艺体班那群人好看。
一群人在那附和,都说要让艺体班的人好看。
说到气盛时,又说起傅岑的广播的加油稿。还有不明所以的人不知道傅岑怎么去到广播站的。
广播站的人傲得要死,一半不会轻易让别人读稿子的。
傅岑说他当时说是当学校通知一个东西,广播站的人就让他说了。
徐之丘直接大笑,“班长!牛逼!”
方越也侧过眼眸,小声对傅岑道:“你还会撒谎呢?”
傅岑这个人放哪里都是正派的形象,看起来就像是一点坏事都不会做的那种人。但是认识的这半年,方越已经抓住他好几次做“坏事”了。傅岑的形象已经从一个完全正派的人变成了一个亦正亦邪的形象了。
这让方越有种隐秘的亲切感。
傅岑看了他一眼,然后回答他:“这是战术隐瞒。”
“哈哈,还战术隐瞒?广播站的人绝对气死了。”方越说,说完自己都乐了。
傅岑点头,“是气得要死。”
徐之丘没注意到他们俩之间的小话,他已经开始布局下一次运动会要怎么大显身手了。
还是班上一个安静的男生提醒他,没有下次运动会了,下一次就是高三了,高三没有运动会。他才安静下来。
“啊?没有下次了吗?”徐之丘有些不可置信。
突然,一股悲伤又开始在席间弥漫开来。
“你们夏天是不是就要去集训了?”徐之丘突然问傅岑。
傅岑点点头。
徐之丘顿时悲从中来,“你肯定能考上,方越肯定也可以考上,到时候我们九班不知道又要少多少人。”
九班一大半的人都是竞赛生,到时候保送之后都走了,九班还在上课的就寥寥数人了。
丁猴子还在一旁补刀,“就算不走竞赛保送,也高二下期了,高中都过了一半了。”
徐之丘夸张地揉了揉已经有些泛红的眼眶,“我怎么觉得高中才开始呢?”
班上另一个男生也说,“是啊,感觉这才过了多久啊?怎么就要高三了?”
老王还冷嘲热讽了一句,“现在知道时间的重要性了?高中本来就是一晃而过的,你们还太小了,等你们到我这个岁数的时候就会知道,有时候人生都是一晃而过的。”
有几个敏感的女生也开始伤心起来。
离别总是在大家都没有准备好的时候,悄然降临。
方越都不知道这个气氛是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还是老王狠心,直接对他们说,“你们不想毕业难不成想再在学校和我呆几年。”
才把他们从想象中抽了出来。
高中虽然值得怀念,但是再让他们来一次,估计也没人愿意。
高中太苦太累,六点起十二点睡,写不完的卷子和做不完的模拟。拼尽全力也不一定能得到一个好的结果,但是你也只有拼尽全力一条路可以选择。
太累了,没人愿意重来。
于是一群人又开始嘻嘻哈哈,话题大多围绕着运动会,和过段时间的集训。
方越坐了一会儿,起身去找厕所。
自助餐厅很大,人也很多,方越一时半会儿也没有找到厕所在那。
又过了一个拐角,他听到了有人在嚷嚷,像是在吵架。
这会儿方越本身也迷迷糊糊的,不常喝酒的人就算喝点啤酒也会显露出醉态。
他竖起耳朵准备听听到底是什么事儿。
但是当他锁定闹事的人的时候,他瞬间清醒了。
那种从头到脚,瞬间凉下来,甚至心跳都停了一拍。
离他不远处,一个中年男人呆着一个年轻人正在和服务员说着什么事儿,言语间半是威胁,半是吵嚷。
那个年轻人,正是方超,而那个中年人,有一张方越已经有些陌生的脸,仔细看,才能从皮肤纹路中看出几分熟悉的样子。
中年男人有些发福了,但五官还是秀气立体的,乍一看和方越至少有七八分像,但方越长得更加端正点。
那人的气质也怪怪的,整个人懒懒散散站在那,看起来气质并不尖锐,但一双眼睛却黑白分明,透露着几分狠厉。
那是方志刚。
方志刚已经出狱了,方超早就告诉过他了。
那个方越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见的人,就这样生生出现在了他面前,方越只觉得自己浑身血液都倒流了,一股恐惧感把自己包围。
小时候只是畏惧方志刚,怕挨打。他记忆中永远有方志刚举起高大的手臂,一巴掌落在他脸上的场景,他永远也忘不掉林女士满身青紫还把他护在怀着的那一幕。
城西的种种像沉疴旧疾,注定要跟随他一辈子,就算他已经离开了城西,就算他在过他以为的新生活,但是当再看到方志刚的时候,他又被拉回了城西。
就算他已经长大了这么多,再次面对这个人,也只剩恐惧。
并且,但是现在怕的更多。
方越好不容易有了正常的生活,他不仅靠近了自己想追逐的人,还在一个很好的班级中,遇到了很多很好的同学,马上就要开始竞赛集训了,只要他通过考试,他就能保送去别的城市。
林女士已经逃出去了,他也即将离开这里。
一切好像都朝着好的方向狂奔,但是就在半途,方志刚又出现了。
方越甚至都以为自己终于运气好了一回,但事实是,上天总是在他最接近幸福的时候,将他打回原形。
方越甚至觉得是不是自己上辈子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而方家那两个就是上天降下来的惩罚,让他们跟着自己一辈子,或者说,让自己一辈子活在他们两个的阴影之下。
方越悄无声息地往后退了退,还是在消失在他们视线中最后一秒的时候,注意到了方志刚抬起的目光。
方越朝旁边一撤,不知道方志刚有没有看见自己。
他心脏在胸口砰砰直跳,一直到回到座位上,还没有停下来。
傅岑注意到他的异常,问他:“你怎么呢?”
方越扯出一个勉强的笑,道:“没怎么。”
饭局结束的时候已经将近九点了,其实徐之丘还准备拉他们去唱歌的,但老王还在呢,谁都不敢放肆,唱歌计划也就不了了之了。
方越和傅岑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他们的自行车放在学校里,不方便去拿了,加之自助餐厅离他们家也没多远,就走着回去了。
方越其实是有些喝醉了的,他不仅走路摇摇摆摆的,看起来心情也很低落。
他在自助餐厅里上完厕所回来之后心情就变得低落了,甚至偷偷多喝了几杯啤酒,才把自己喝晕的。
想着明天本来也没课,傅岑也就没有阻止。
他们离开之前老王也看出来方越状态不对,他还单独给傅岑说记得要把方越好好送回家。傅岑应下来了。
一直到把方越送回家,方越才好像终于清醒了一点,酒醉之后就伴随着脑子要炸开般的头疼。
他倒在沙发上,死死抱着自己的脑袋。
傅岑打开客厅的灯,看着方越躺在沙发上不准备挪窝的样子,笑了出来,低下头对方越说:“不能喝你还喝什么呢?”
方越像是没听到似的,哼哼唧唧半天不知道在说什么。
“你又是为什么不开心呢?”傅岑自言自语。
方越当然不会给他答案。
傅岑给他倒了一杯热水,连哄带骗看他喝下去了之后,才准备离开。
这会儿还是初春,天气还有些冷,要是放任方越在沙发上睡一晚上,估计明天方越就要感冒了。
傅岑想到这,朝着方越的房间走去。
至少要给方越盖张毯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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