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开得很稳，但沈钟还是觉得头有点晕。

“你的意思是，兰骁把……我爸气住院了？还动手打了他？”

今天早上还真是热闹啊。

见吴管家严肃点头：“对，一开始还只是正常的拌嘴，可少爷您那个朋友突然就开始动手，等我去拉架的时候先生已经昏迷了，后来给您打电话也没有打通。”

沈钟单手握拳，挡住小幅度上扬的嘴角。

兰骁的敏捷身手他是见识过的。

虽说他当初确实是见他脾气大，故意把他带回来安排在沈伯宁所住的二楼，想着能给他添添堵也是好的，没想到啊，这家伙的本事还真大。

这让他有点好奇兰骁的来历。

接上车载电源的手机这会儿也已经开机，弹出一连串未接来电，同时还有一封未读邮件。

眸光一闪，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收到回复后的沈钟放下手机，神色淡淡，并没有什么担忧的表情。

由于父母不和，他从小只受到过沈程的关怀，对名义上的父母都不亲近，特别是沈伯宁。

幼时过度严苛的监管让他对这个父亲没什么好感，何况在他从小到大被沈科明一家挤兑时，沈伯宁都只当他在耍小性子，强迫他给沈科明道歉，还罚他关禁闭。

本就不多的父子情谊被磨得更少。

更别说如今大哥出事，沈伯宁却还是固执己见，根本听不进他的话，眼中只有公司和看似尽心尽力，甘愿为他鞠躬尽瘁的沈科明。

他只是找人来给他平淡的生活添些乐趣已经很客气了。

不过该问的还是要问问。

沈钟清清嗓：“咳，医生怎么说？”

“苏医生说先生是常年的高血压导致脑血管自动调节功能受损，被气急后血压急剧升高，脑血管可能无法有效调节血流量以维持正常的脑灌注，导致脑部供血不足，进而出现晕厥的症状。”

吴管家看沈钟低着头一言不发，以为他是在担心自责，便好心安慰。

“先生症状还不算太严重，不用住院很久，只是……少爷那位朋友的住处，是不是需要换一换了。”

“……先等等。”

吴管家还想再劝劝，但动作快的沈钟已经推开车门下去了。

“叮——”

电梯到达顶楼，沈钟前脚刚踏出，后脚就被等待已久的苏医生带进了病房。

速度之快，他都没能看清候在休息区的人都有谁。

单人病房环境很好，有厚重窗帘的阻挡，照进来的阳光没有在外面那般刺眼。

安静躺在病床上的沈伯宁呼吸平稳，眉眼难得柔和些，床头心电监护仪上的数字不断跳动，数值还算正常。

就是颧骨处有块红肿。

估计是被兰骁打的。

看这力度，比之昨晚他还是有刻意控制过的。

“患者的情况虽然已经稳定，但是日后最好还是不要让他受到过多的刺激。”

“好的，我会尽力。”

见没什么事，沈钟不想在这里多待，正打算把护工叫进来，却被苏医生拦下。

“……还有一件事，门外那位兰骁，是你的朋友吗？”

“没关系，有话直说就好。”

“按理说，对于你们家中的客人去留我是不该多嘴的，但从我的角度看，兰骁着实不适合跟患者继续住在一起，况且他自身的病症也需要静心调养，把他们分开对两个人都好。”

沈钟闻言颇有些诧异。

这点他的确没想到，只看兰骁昨晚生龙活虎的劲，还以为他伤得不重。

既如此，就让沈伯宁在医院多住几日，也好给兰骁留出休养的时间。

“好，我记下了，这段时间就麻烦苏医生了。”

“应该的。”

兜里的手机发出提示音，沈钟收回门把上的手，点开助理发来的兰骁个人信息。

资料很少，不过半页。

大致扫了眼，视线定格在童年家庭美满，但父母早逝这行。

沈钟抿唇，侧目盯着还在昏迷的沈伯宁，只想说一句活该。

二人争吵的前因后果他路上都听管家说了。

睡醒的兰骁原本躺在二楼小客厅玩手机晒太阳，被出门散步回来的沈伯宁看到，在得知是他把人带回来后，把对他的不满迁怒到人家身上。

无视心情还不错的兰骁对他的问候，端着那副高高在上独断专横的作态，揪住兰骁仪态，着装等小毛病就是一通劈头盖脸的教训。

可惜这次他踢到的是块铁板，兰骁可不像自己会有所顾虑。

鲜少被人这样不留情面的对待，气炸了的沈伯宁提起他的父母，言语失当。

这还是吴管家委婉些的说辞。

也难怪人家会突然动手。

冷哼一声，沈钟不带一丝留恋地扭开房门，让出路给吴管家和护工。

“哟，还知道来医院啊，我当你心虚，和你带回来那个没教养的小子一样躲起来了呢。”

守在门口等候已久的沈科明吃准了沈钟不敢和他撕破脸，上来就是一顿阴阳怪气。

不得不说，他猜对了。

沈钟刚到公司不久，对一切都不太熟悉，还处在分公司基层锻炼阶段，正愁该如何申请调回总部，邮箱就收到了调任通知。

不用多想，这肯定是他母亲孟青玉的手笔。

尽管不知道她为何对自己不闻不问多年后，突然插手帮忙，但沈钟还是不敢放弃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他绝对不允许哥哥的心血被沈科明收入囊中。

说起来，兰骁究竟去哪了？

他记得吴管家说过，他们早上都是一起来的。

正疑惑着，就听到身后走廊尽头有脚步声。

顶层是特意为沈家留出来的，很少有人会上来，而且医护人员大部分都走电梯，步梯基本不会有人用。

沈钟没再搭理沈科明，出于好奇，他转身往逃生通道的方向走。

被无视的沈科明有些恼火，这时却被沈宣拽了拽衣袖。

“爸，咱们先走吧，今天不是还约了夏总吗。”

“别误了时间。”

——

扶着栏杆爬楼梯的兰骁‘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脸颊也微微发红，没走两步就斜倚在扶手上，拢拢遮挡视线的碎发。

过了一夜，头发打理得柔顺多了，就是脸上大块的乌青还没消，瞧着比较吓人。

探出头的沈钟打量着爬两步就停下歇歇的兰骁，怎么都难以把他和昨晚小旋风一般，眨眼间就能撂倒好几个人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看他慢吞吞的动作，沈钟上前两步，将人拽了上来。

抽回手，兰骁好半天才喘匀了气，冷眼看着一直没有出声的沈钟，只当他是知道事情经过来找自己兴师问罪的。

并不觉得自己有错的兰骁窝了一肚子的火气，就等一个触发点来好好发泄一通。

反正也没有纸质合同，大不了他不干了！

却没想到他开口的第一句话是——

“手疼吗？”

嗯？

这人不会真的有病吧。

被这个问题打了个措手不及，兰骁满腔怒火霎时熄灭：“……一般。”

“那就好。”

顿了顿，兰骁又认真道。

“你不怪我？”

“他、该。”

沈钟语气中难掩幸灾乐祸的成分。

头一次遇见这种父子关系，兰骁算是长了见识。

这就是豪门吗，真刺激。

不知道他心中所想，沈钟招招手，示意他看向走廊另一头，正在等电梯的沈科明一家。

“那几个人记住了，往后遇上他们也这么干。”

他这个好二叔在祖父离世后，见没分到多少遗产，就和妻子南绪枝二人借口创业初期事情多，顾不上孩子，把大他两岁的堂哥沈宣寄养在他们家。

两人顺带着来卖卖惨，沈伯宁多余的责任感上头，听不得弟弟有困难，大手一挥就给他们垫上了全部的创业基金。

虽然最后全都打了水漂。

而沈宣可以说不愧是沈科明的好儿子，自打他来了之后就没少找事，装着寄人篱下的可怜样，明里暗里抢走了沈钟不少东西。

偶尔他坚决不给，也会被沈伯宁责骂，说他不懂事。

直到有次沈程撞见，和沈伯宁在书房聊到半夜，第二天沈宣就被接回了自己家。

兰骁脑筋一转，察觉沈钟的意图，不满地嚷嚷：“拿我当枪使？不干！”

“加钱。”

“得嘞！”

二人迅速达成共识。

“你刚刚去哪了？”

坏心情的人全部离开，沈钟摁下电梯按钮，等待的功夫记起兰骁来时的方向，随口问了一句。

“……”

被问到的兰骁面上有些不自然，迟迟没有出声。

“不方便说的话就算了。”

“走楼梯，慢。”

“……”

沈钟被噎了下，表情复杂。

不想说就不说嘛，何必拿这么蹩脚的理由来搪塞他。

他从家里赶来大概十几分钟，沈伯宁的病房也就在五楼而已，就算不乘电梯，也不至于爬这么久吧。

“电梯到了，走吧。”

密闭的狭小空间里，气氛略显尴尬。

“今天的工资什么时候发。”

“现在。”

沈钟掏出手机，熟练的点了几下后，指尖停在半空。

“……现在是发不出来了。”

兰骁正等着听那美好的到账语音，却得到这个结果，也是愣了一下。

“叮——”

电梯门开，回过神来的兰骁连忙跟上大步往前走的沈钟。

“不是，价钱可以再谈，今天先给两万也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