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锁定目标。”

“开火。”

“嘭……嘭……”

七十枚火箭弓单如流星般划过夜空，由洛林军事基地出发，冲向瓦什军事区！

霎时间，硝烟四起，星星散散的火舌蔓延，很快连成一片火海，吞没了整片军事区。

之后，崔明许看见的是蜂拥而出的人群。

“完成得不错。”她半跪在十二楼的窗框上，声音在呼啸的风声中显得格外邈远。

而她的眼前，正是熊熊火海！

“洛林的人都撤出了吗？”

“均已撤离完毕”

“别掉以轻心。”

“他们要反攻了。”声音于耳返中传出，像是一种预示。

崔明许闻到了即将到来的硝烟味，她回过头，看到了一枚从天而降的火箭弓单，正以不可阻挡之势，向她所在的区栋建筑物袭来！

崔明许的眸子映着火光，像是也燃起熊熊大火一般，扭头便从十二楼一跃而下，修长的作战外套猎猎作响，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

刚落地，随之而来的便是建筑物轰隆的倒塌声，像是多米诺骨牌般层层塌陷。

崔明许不再试图回头看，而是顺着街道向前狂奔。

她的身后，一朵朵火花尽情绽放，如附骨之疽般追逐她的身影。

不一会儿，又一片火源地形成。

“撤出吧，洛林留不住了。”

崔明许的耳返中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键盘声。

“叫洛奇领导地方军前往边区。”

“我估计最近月什期不敢再进行反扑行动，倒不如让洛奇去西北帮助头儿。”谈衣停止敲击键盘，一边说一边将实时视频发送给崔明许。

崔明许将手环打开，一个虚拟屏幕呈现在她的面前，里面是瓦什军事区，倒映着乌泱泱的人群与冲天的火光。

她狂奔着跑出洛林军事基地，轰鸣声渐渐平息，留下满地的废墟与断壁残垣。

“月什期在往边区调兵。”

“他想攻占曙光研究所？！!”椅子划动发出刺耳的刺啦声，谈衣听了这话直接从椅子里站了起来，她焦急地在屋内来来回回踱步，气急败坏地喊道：“月什期分明是想摸清我们的电力分布，等他将我们所有的电厂炸掉，我们就可以直接缴械投降了！”

可是她没有想到，反导弓单系统又不是纸制的……

崔明许停止奔跑，靠在一处破败的墙角，她慢慢平息自己的呼吸，眼睛在虚拟屏幕上逡巡，听了谈衣的话，她忍不住刺道：“那你还不赶紧叫洛奇动身？”

“对对对……”谈衣顾不得回讽，迅速翻出洛奇的通讯频道，刚要拨去，就听到崔明许说了一句：“等等！”

她从未听到过崔明许以这样惊诧的语气说话，话中竟充满荒谬的意味。

“怎么了？”谈衣直觉是视频出了问题，于是向瓦什军事区的投影看去，登时吓了她一跳！

“这些都是什么东西？”明明青天白日，谈衣却只感到一股寒意直从脚底窜到心头，令人毛骨悚然。

那是乌压压的黑影，从火光中、从坍塌的建筑物中、从肉眼可见的人的身体中冒出，浩浩荡荡地汇成一股洪流，朝着同一方向涌去！

方向的尽头，是一个焦黑的人影，外形已不能分辨。它像是国王般率领着一众黑影朝藏月帝国境内游荡而去。

崔明许脸色不变，内心却早已翻起了惊涛骇浪。

眼前的这一幕正以摧枯拉朽之势震碎了她的世界观，她意识到世界突然朝着自己从未设想的角度狂奔而去。

崔明许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到从未有过的棘手:“先向元七汇报。”

谈衣将视频打包给元遂安：“西北最近战况太激烈，电力供应时常遭到截断，也不知道头儿能不能及时收到。”

她正担忧着，偶然向窗外瞥了一眼，却叫牙齿都打起了颤:“明……明许……”

“什么事？”崔明许平稳的声音传来，让她稍微冷静下来。

“你……你看天上!”

崔明许听到这话，猛地抬头看去，霎时明白了谈衣的反常。

因为她现在也只感觉浑身的血液仿佛冷却下来，教她的大脑皮层几乎都停止思考了几瞬。

是月亮，但又不是月亮。

今夜的月亮格外的圆，却笼罩着一股不祥意味，猩红血色噬咬住月亮的一角，然后像饕餮般吞没了整个月亮。

此时，从天上抛洒下的月光浸润了浓浓血色，带着刺骨的寒意落在了崔明许的身上。

她不自觉喃喃道：“要变天了……”

之后，崔明许的眼前一黑。

是整个区域都黑了下来，夜色向无边无际的远方蔓延开来，灯光不见了。

火光也不见了。

极致的黑暗会带给人无边的恐慌，此时整个世界陷入一片寂静，崔明许摩挲着耳返，其中传来隐隐约约的电流声，以及谈衣断断续续的一句话:

“明……我接……你……号……”

明许，我接受不到你的信号。

她默默在心中把这句话复述出来，感到一股怪异的荒诞。

一瞬之间，天翻地覆。

崔明许警惕地瞅着天上的血月，一边把手环翻到了元遂安的紧急通讯频道。

她摁下呼救按钮。

一秒，两秒……

无事发生，崔明许意料之中的情况。

她叹了一口气，再次看向月亮，却觉得自己仿佛眼花了一般。

崔明许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信邪地再次望去。

月亮被吞掉了？！！

它被衔在一个畸形种的口中，两只黑角泛着冷光，浑身被鳞片覆盖，长长的尾巴在空中扫荡，两颗硕大的眼球诡异地转动着。

庞然大物，遮天蔽日般镶嵌进了整个夜空。

怪异，惊悚，光怪陆离。

此刻风声也无。

崔明许脊背紧绷，看着远在天边的畸形种，却总觉得近在眼前，一种危机感始终在她心头萦绕。

那是死亡的阴影。

来自哪里呢？

一抹戾气浮现在她的眉眼之间，她扫视着身边的浓墨，黑魆魆的如同巨兽的血盆大口，吞噬一切。

紧接着，崔明许突然感到一阵头皮发麻，像是被未知的恐怖存在凝视，叫她浑身寒毛直立！

她咬着牙，顶着头皮像是要炸开的巨大痛苦，一点一点地将自己的脑袋抬起，汗珠一颗一颗地顺着她的眼睫滑落。

是畸形种！

她看到，那两颗硕大的眼球，直勾勾地盯着她，邪恶狰狞的红光在其中流转，使她钉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它在看着我！！!崔明许心中警铃大作，牙齿几乎打起颤来。

崔明许尽力与它直视，当刚和畸形种对上视线，她的脑海便瞬间被无数的记忆碎片充斥，无数的人们哀嚎着，在她的意识中如走马灯般放映着他们悲惨的人生。

于是她的大脑像是过度负载的电脑，几乎停止运转，崔明许忍不住抱头蹲下，狠狠往地上磕去！

一下，两下……

粘腻的血液顺着她的鼻子往下流。

终于觅得一线清醒，她双眼充血，发狠般又往上看去！

那畸形种仿佛眨了一下眼睛，更多的信息洪流席卷崔明许，她再也支撑不住，跪坐在了地上。

恍惚中，她似乎听到了神明呓语。

崔明许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想要在万千的记忆碎片中寻得自己的意识，但随之而来的，是更猛烈的冲击。

终于，她倒在漫天的黑夜中。

崔明许强撑起眼皮看到的最后一眼，

是猩红的血眸，

是无边的大口。

她也被吞掉了。

……

我在做梦吗？

她问自己。

崔明许看到了无边无际的雪地，大雪绵延千里，厚可抵膝，万籁俱寂，唯有不住的“擦擦”声传来。

什么声音？

她想起身观察四周，但这时她才发现，主角竟不是她自己。

她只是在看。

突然间视角变幻，无限拉远，崔明许像是悬于半空，她看到了一个男人。

在这极寒之地，他衣衫褴褛，浑身只是披了些破布烂衫，头顶一个斗笠，拉着一口冰棺在雪地间艰难前行，一步一个脚印。

每走一步，便会发出“擦”的一生，为这冰天雪地奏响唯一的乐曲。

她凝视着那口棺材，突然间，她感到极为不舒服。

为什么？崔明许焦急地想要弄清楚，但下一秒，她的眼前又是一黑。

崔明许又陷入了昏迷。

……

“你见到过猫吗？”

冯清如问她。

崔明许的眼球笼上了一层朦胧的血色，她说：

“猫？”

“对呀。”

“就是猫，这么大。”冯清如的双手在眼前比划了一番，给崔明许展示猫猫的体型：

“它的毛色黑黑的，眼睛是绿色的，很水润的。”

“所以，你见过它吗?”

晕……

世界一刻不停地在旋转，眼前的血色越拢越多，以致她看不清冯清如的脸:

“没见到过。”

她又重复了一遍:“我没见到过。”

“怎么会呢？”冯清如疑惑地皱起眉头，她不停地喃喃自语，神经质般不断重复着这一问句。

像是被蜜蜂包围，头更晕了，崔明许使劲摇晃着自己的脑袋，紧闭双眼再睁开。

没用。

冯清如在她眼里已晃成一道残影。

“怎么会呢?!!”凄厉的尖叫乍然响起，伴随着轰隆而至的雷声，彻底划破寂静的夜空。

崔明许模糊中看到冯清如大步向她走近，白净的面容已然狰狞一片。

那是僵直的步伐，没有一丝弯曲的脚步。

她将自己的脸颊紧贴崔明许的脸庞，双眼怒睁，瞳孔放得极大，恍惚间似有绿意在其中流转。

崔明许听到一阵低沉的呜呜声，像是动物的低吼。

是冯清如在问：“你真的没见过吗？”

没有，崔明许想回答她，可当她张开嘴巴，却说不出一个字。

冯清如的眼睛越来越亮，昏暗的房间内仿佛只寻得到这一处光亮。

又是轰隆一声，一道转瞬即逝的闪电透过窗户照进屋内。

亮如白昼的一瞬，崔明许窥见冯清如张开的嘴巴。

那是布满倒刺的舌头与凶狠的獠牙。

她阴恻恻地说：

“可它，就在你的身后呀。”

轻细的话语，却如平地惊雷。崔明许感到自己的心脏仿佛堵住喉咙，梗得她胸腔发闷。

她缓缓转过自己的脑袋。

一百八十度的旋转，崔明许听到骨头的哀鸣。

它在“嘎吱”、“嘎吱”地哀叫……

真的是骨头吗？

崔明许感到须发划过自己的脸庞，再抬头，她撞进一双绿汪汪的眼球。

是布满倒刺的舌头与凶狠的獠牙。

原来是我自己在哀叫……

崔明许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