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故意的

秋玄也想到姜礼会问这个问题,只是没想到东家会问得如此直白。

可他现如今能说出什么?

他好像并不能给东家带来任何价值。

姜礼也不急,视线静静落在他身上,带着探究打量,以及饶有趣味。

温让也说不上话,但小夫人思索时无意识地勾着他的手把玩,这个亲昵的举动让他心动得不像话。

秋玄也想定了结果:“我愿做东家最忠诚的一把刀。”

姜礼眸光深邃,攫取心神,似要看破他的决心,或是谎言。

“秋玄,我可以教你。”

“但跟着我,你就不能再有时间去学技艺,你要抛却你的本心,你的纯真,在商道上一走到底,绝不后退。”

“并且你需得听我差遣,一分不可贪多,一分不可昧少。”

“我说到哪一步,你就得做到哪一步。”

姜礼漫不经心的样子,实在是过于凉薄。

“这条路会很辛苦,我也并不是会心疼人的东家,你就算咬碎了牙我也不会心软,而且……”

“如果你不再有价值,或者别人比你更有价值,放弃你会让我得到更大的利益,那我将毫不犹豫。”

“如果胆敢背弃,我会让你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后悔。”

明明这话说得云淡风轻,明明姜礼的目光是那样波澜不惊,但秋玄就是感到了一股凉风扫过,激得他往后退了半步。

“我不会再给你时间考虑。”

“现在,告诉我你的答案。”

秋玄处在迷蒙状态未醒过神来,但温让却看得明白,小夫人这是在确定秋玄的决心和态度坚定与否。

这才是第一步考验。

秋玄缓冲了一秒,随后作揖:“我愿追随东家,永不背弃。”

姜礼偏头看向温让,轻声问道:“你最优秀的学生,舍得吗?”

“人各有志,我从不对任何人的选择做指教。”

温让捏着小夫人的手,目光却落到了秋玄身上,认真嘱咐道:“秋玄,你以后跟着东家,要像学手艺那样心思单纯,绝不三心二意。”

他的目光不经意流露出一丝强硬,“你发誓。”

秋玄神情空白了片刻,嘴唇翕动:“我发誓,对东家一心一意,绝不背弃。”

听到承诺后,温让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

“秋玄,我尊重你的选择,也相信以你的努力,一定能够在东家的指引下搏出另一番天地,但东家是我心里最要紧之人,叙斋又出了那样的事,我不得不谨慎一些。”

温让斟酌着字句,面上带着抱歉:“我……我希望你能理解。”

秋玄听到解释,话里话外都彰显着东家是老师心尖上的人。

“我明白老师的意思,”秋玄笑了下,“只是不能继续跟着您,实在是遗憾。”

“遗憾之事常有,但说不定另一条路更合适自己,那就说不上遗憾了。”

温让送上最真诚的祝愿。

“希望以后有机会叫你一句秋老板。”

和小夫人一同回家的路,夕阳都比往日更好看些。

“小礼觉得秋玄有做生意的天赋?”

“哥哥,做生意不需要天赋。”

温让不知道这话怎么接,保险起见,表示赞同:“小礼说得对。”

糊弄文学被他拿捏住,姜礼笑出了声,“行了,哥哥不懂就不要硬夸。”

面对温让,他总有许多鲜活的想法。比如,他又想逗逗这个人。

“哥哥难道不会以为,我是因为不想把他放在你的身边,才答应得如此利落吗?”

温让的心像是被羽毛扫过,痒痒的。心情愉悦,唇角自然就上扬了。

“仔细想想,这个理由就合理多了。”

温让大胆行事,凑过去亲了一小口,点在小夫人的脸颊上。

姜礼眼底浮起讶然:“哥哥,这里人是少些,但不是无人区啊。”

“那是谁先开始不正经的?”

“好啊哥哥,算计到我头上来了。”

牵着手一直往前走,好似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

“我的确需要培养一个心腹留在宜州,秋玄聪明而又听话,是最好的人选。”

姜礼将这一切缓缓道来,“原本我还想着他若是醉心手艺,我反而挑不出人物来,秋玄倒是会审时度势,这也算是我与他注定的缘分与默契吧。”

“问他的意愿并不是第一道考题,他向我表明决心时,就已经通过了第一道考验。”

“名为,识时务者为俊杰。”

温让不懂这些,虚心请教:“小礼怎么知道他会选择行走商路?”

“因为钱,因为权。”

姜礼一语直击要害,言辞犀利:“秋玄家中贫寒,需要钱。而他也更需要获得认可,获得话语权,这两样若想实现,在哥哥那里是走不通的。”

温让呆滞,不可置信道:“跟着我就这么没有出路?”

不应该啊,劳动人民不是最光荣了吗?

姜礼大概是无语了半晌,耐心哄道:“不是,只因为哥哥这条路对于秋玄来说,太慢也太具不确定性。”

“家人等不到他逐步沉淀,哥哥你有想过吗?靠他自己一步一步攀升,需要多久才能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三年五载,亦或是更长远的时间,他等不起。”

“可……”温让神色复杂,眉心微微拧在一处,有万千困顿无法解惑,“走你这条道,就会扶摇直上,易如反掌?”

他被小夫人的眼刀刺中,赶忙住了口,“我不问了。”

“因为有我这个领路人。”

姜礼让他任自己吩咐,也是为了规避风险。姜礼自己吃了很多苦,陷入了诸多陷阱,才杀出这一条道路。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商人的肮脏心思,从前吃了许多亏,但吃一堑长一智,那些对我使过阴招的人,每一笔我都记得。”

“这样秋玄可以少走弯路,哥哥不是也很想帮扶宜州百姓吗?”

刚一入府,温让拉过小夫人扣在怀里,一旁的芙蕖和青与自觉挪开视线,利落地往旁边撤走。

这天底下苦难之人很多,温让心疼不过来,便只能顾着眼前这一个。

纵然他知道姜礼有故意的成分,小夫人在以此让他心痛难忍,一遍一遍确认温让的心里有自己,一点一点试探着往骨子里钻。

那又怎么样呢?

温让喜欢他的聪明,脆弱,以及不加掩饰的小心思。

姜礼未曾言明,但沿街的醋缸都翻了。

酸味连同苦涩,混杂成多年无处倾诉的委屈。

曾几何时,小夫人被欺负的时候,是不是会有人讽刺他一句,“没有人保护你。”

“没有人在乎你。”

“我在乎,姜礼。”

温让讲话缓慢而又无比坚定,“我在乎你的三年五载,在乎你的逐步沉淀,在乎你吃过的每一笔亏。关于你的一切,我都在乎得要命。”

姜礼尽量将语调说得轻巧随意些,“我就是故意说出来的,哥哥也不是没有看出来,怎么还是愿意着我的道?”

温让又将小夫人揉了揉,按着人亲了亲,嗓音缱绻:“夫人越发喜欢明知故问了。”

“小礼的撒娇我很受用,以后可以放开些,千万不要因为我是一朵娇花而怜惜我。”

姜礼认真评价,“那真的是很大一朵娇花。”

温让瞬时不满意了,轻推开怀里的小夫人,委屈撇嘴:“小礼不用多说,你嫌弃我,我明白的。毕竟我只是长得好看些,手艺高超了些,会做饭会武功,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别的优点。不仅黏人,还总是喜欢亲亲抱抱。夫人讨厌我也没什么的。”

“我只有一点点难过,只要夫人亲一亲就好了,如果小礼很勉强的话,那也是可以忍过去的,我会抬头不让眼泪掉下来。”

姜礼很有兴致地看他表演,末罢还意犹未尽道:“这就没了?”

“今日哥哥的茶,不够香啊。”

温让正要再证明自己的能力,突然被人封住口,唇瓣被小夫人快速舔过,湿润温热的触觉转瞬即逝。

“娇花哥哥,剩下的动作不适合在这里施展,先去吃个饭再说吧?”

吃饭间,温夫人主动提及山匪一事。

“学徒们对于山匪这事,有没有怨言?”

温让应答:“他们看得挺开明,领工费之前只是来凑个热闹,领工费之后自然就更不会在意了。”

老爷子面沉如水,很难得展露出极具压迫的气势,让温让得以窥见传说中宫灯坊里,那个温大人。

“砸我的东西,也是活腻了。”

简短一句,惊得温让内心一片诧异。老爷子平日里随和带着不正经,如今真动起怒来,剩下的人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生怕惹到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家。

温老爷子淡定自若搁置筷子在旁,伸手取过成衣准备好的帕子,缓慢优雅擦拭嘴角,勾起一丝微妙笑容。

“山匪猖獗,危害百姓,咱们温家曾在朝为官,必然要将百姓的安危放在首位。明日我书信一封递给节度使大人,请他裁决论断,若官府不管剿匪,那温家自当是该独挑大梁,义不容辞。”

温让小心试探:“爷爷,您是不是在外面养了什么……我说的是暗卫之类的。”

“傻孩子都开始说胡话了,”温老爷子笑得核善可亲,“我们可是正经人家,怎么可能有养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温让,我会让成衣安排人和你一道去送货,若再敢来犯,一个不留。”

说罢老爷子将汤饮尽,他一向不喜欢浪费食物。

温老爷子眉心紧蹙,“没吃过甜口的汤,今日的厨子是不是将盐错放成糖了?”

温钧闻言也尝了一口,“兴许是吧。”

用完饭后,温让回到屋子时仍然是魂不守舍的样子,姜礼不明所以,问道:“哥哥,有什么事没想明白吗?”

温让心神不宁,一种不好的预感萦绕心头愈演愈烈,他敏锐抓住了这点不对劲。

“我觉得……”

外面传来成衣焦急的声音。

“快去请大夫!”

温让浑身的血倒流,身形颤了一瞬,按在桌案上的指节发白。

“是爷爷。”

“爷爷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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