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问曹任后沈潼得知,原是那李辕态来了兴致,精挑细选后去了姜姿岚所在沐澜轩,本想揽香入怀流连一夜红帐,可不知怎的,竟满怀怒火将沐澜轩上下罚了个遍,至姜修仪禁足。
“就这么禁足了。”
沈潼诧异非常,想了想又觉合理。
皇帝心情喜怒无常,哪天宠谁,哪天又要罚谁,谁又能说得准。
至于具体原因,沈潼一时想不起,也不想知道,她急,急自己!
现在回去宽慰皇帝,明面上是宽慰,实际上要做什么,沈潼光是想想就面红耳赤,好歹她还是个刚毕业母单二十多年的大白菜,哪能容忍自己因穿书就这么被一头猪拱了。
沈潼退怯,可不回合穗堂又能去哪?
见她一副为难的样子,曹任不懂,便催促道:“沈贵人,浮翠姑娘说务必快将你带回去。”
说完,他看了一眼越九珩,眼神似在邀功。
只要让这位沈贵人多受皇恩,她就不会总盯着自家公子了。
然而越九珩却没看他。
沈潼不甚在意,闻言干巴笑了几声,空旷的环境里寒风瑟瑟,她去哪都不合适。
最终,挣扎了许久,沈潼还是回了合穗堂。
但却是绕了个道,让越九珩带着她翻墙跳到了侍卫住的院子。
因着院子隔正厅不算太远,刚一落地他们就听到了那头李辕态几近癫狂的吼骂,以及摔砸物件的声音。
沈潼听得浑身一紧,趴在墙后露出一双眼睛看向正厅的院子。
她宝贵着的花瓶,玉器尽数被砸了出来,院子里跪倒一地的宫婢被碎片砸得瑟瑟发抖,匍匐颤动。
沈潼第一次见李辕态发这样的脾气,仔细想想,书里倒是写过这样一段,只是这段脾气是在沐澜轩发生的,而且并没有这样严重。
细细一想,或许是姜姿岚的身份比沈士环高,背景比她好,亦或者姜姿岚真真受过一段宠,而她只是卖了些可怜,说了些不切实际的谎。
所以李辕态在她住的合穗堂打砸东西才这样肆无忌惮……
“怎会这样?”
越九珩不解,站在沈潼身后低声询问曹任。
曹任拧眉,回忆道:“半个时辰前,我还在墙头坐着,这皇帝……陛下领着一群太监就进来了,看样子,那些太监个个脸色发白,怕得很,随着进了院子就不敢跟进屋去,接着就是浮翠姑娘急匆匆出来让我去寻沈贵人。”
沈潼听着,估摸着浮翠是想让她来哄,这可是接近李辕态更进一步的机会。
书里,关于李辕态这段的描写可不止是突然来了兴致,而是不知从哪个宫里受了气,去到姜修仪所居之处本想用她来发泄,却不想正要更进一步时那姜修仪竟忍不住将晚饭都给吐了出来。
或许正是如此,也正因为她沈贵人没有死,李辕态又多了一个发泄的口,才转移到了合穗堂来。
但浮翠许是惊喜大过思量,忽略了李辕态本来的性子。
只怕她沈潼若出现,哄得好算幸运,**得不偿失,哄不好,既献了身,还单只是一个男人发泄**的工具。
纵使自己是宫妃,也是身不由己之故。
沈潼接受不了。
她指节紧紧扒住墙壁,害怕、紧张和不甘的情绪越来越浓。
突然,一个盒子被扔了出来,重重砸在地上,沈潼看去,得见自己不久前让浮翠安生放好,舍不得戴的蓝色珠花从盒子里掉出来,花瓣上的珠子断落一地,沈潼心一瞬揪起。
半晌,抓着墙壁的手无力放下。
李辕态走了出来,指着地上的太监宫婢们大吼:“沈贵人呢!怎么还没回来!”
没有人敢回话。
李辕态见状,走上前狠狠踢倒一个宫婢:“去,去找!”
“今日她若不在,朕拆了合穗堂!”
太监们连滚带爬跑出去,须臾,一个太监笑着又跑了进来,几步跪地,指着外面:“陛下,陛下!水,水修媛来了!”
李辕态怒火中烧,哪里管谁又来了,他踢开太监,不管不顾正要踢下一个,徒然,一道轻柔似水,柔得快化了的声音从合穗堂外飘进来。
“陛下可在此?”
听声音,沈潼心一痒,抬眸看去。
只见一个身着鹅黄色轻纱,身披半遮半掩狐毛领广袖棉氅的女子垫着脚步走了进来。
她似满面不惧,五官柔和中带着丝丝妩媚,身若水骨,才进来就要跌入李辕态怀里。
背着身,沈潼看不到李辕态的神情,但李辕态明显身体一僵,下一秒,竟是将怀中女子打横抱起,直奔她合穗堂内寝。
沈潼呆滞,回过神时差点跌倒,越九珩眼疾手快将她扶住,屏息凝视着她。
“那女子……”
越九珩眼神一扫,曹任连忙闭上嘴。
沈潼侧目,不久前还红润的小脸此刻煞白如雪,她无力蹲下,抱着膝盖不知所措。
院子里太监和宫婢依旧跪着,除风声外,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一刻钟过去……
两刻钟过去……
半个时辰过去……
所有人都默契地等待着。
直到一个老太监从屋里出来,招来鸾驾,李辕态心满意足坐上去,紧接着,太监们将那早已瘫软无力的女子抬出来,用厚厚的棉被将她盖住,起驾回宫。
所有人都走了,合穗堂的宫婢吓倒在地,抽泣不停。
沈潼双腿发软,颤颤巍巍走出去,短短的距离,每一步似都格外沉重。
她抖着手,将地上的珠花捡起,环看四周,仿佛天地尽碎,她如沧海一粟,飘忽不定。
“对不起……”
三个字太过小声,实际上她此刻也喉咙干涩说不出话来,宫婢们没有听到,哭的声音却越来越大。
在四周没见着浮翠,沈潼眸子一沉,跌跌撞撞跑进屋去。
外面,曹任将宫婢一个一个扶起,得见左丘从屋顶跳下来欲进屋里去,越九珩叫住他:“将她们带下去。”
左丘踟蹰,还是转身去跟着搀扶宫婢。
而屋里,沈潼才跑进去就见着在角落里抱头抖个不停的浮翠,看着她平安无事,沈潼放下心,缓缓走近。
她扶住浮翠的肩头,不想惊得浮翠浑身一紧,大叫出声,待抬头看到是沈潼,她两眼的泪终于忍不住流出来,一把将沈潼抱进怀里。
“小姐,奴婢错了!”
浮翠哭个不停,沈潼拍着她的背,没说话。
“小姐,还好不是你,还好不是你。”
“刚才她哭得好惨,奴婢不敢听,奴婢不敢动。”
“奴婢差点害了小姐你!奴婢知错了!”
沈潼红了眼眶,恬淡的脸却格外宁静,她思考着,回忆着,却始终不敢多想,若刚才被抱进来的那人是自己,会是怎样的结果。
她将浮翠扶起,两人互相靠着走近那张早已乱作一团的床铺,忽视上面的某些东西,沈潼的目光停在滴滴血迹之上,她胃部突然缩痛,胸口一股气难以压住,突然跌地干呕。
许久许久,她抓住纱幔撑起身子,哽咽开口:“那个女人……是谁?”
浮翠跪地摇头。
沈潼闭上眼,泄了气般靠在墙上。
夜色暗下来,屋里却没点半盏灯,置身黑屋,看不见其他,她的心才能宁静如初。
直到,一团暖暖的光晃动着靠近她,沈潼滞空的瞳眸有了丝丝光点,她抬眼看去,那盏宫灯仿佛挤散了黑暗,只为她来。
“贵人,可好些了?”越九珩问。
沈潼移开视线,颔首。
她想了许多,这一天里发生的事,似乎才让她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身处何方,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我轻视了。”她静静道。
轻视了这是一个容不得弱者和蠢徒的世界,轻视了她早已成为局中人。
越九珩举着宫灯静静看着她,半蹲着想要说点什么,想起自己的身份,终没开口。
“贺兰珩。”沈潼的声音将他的注意拉回,“你是我的贴身侍卫,可会一直保护我?”
……
“嗯,侍卫保护主子,是应当的。”
“那若是,若是有一天我不是你的主人了,或者是你又被调走了,还会……保护我吗?”
越九珩沉默片刻,不知如何作答,却见那只纤细的手怯怯抓住他的衣袂,他眸光一转,再见眼前贵人的模样,与那夜雪中举着灯一点点靠近他,满脸明光若姣姣之月时截然相反,他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再听沈潼一问,竟鬼使神差道:
“若……贵人愿意,奴会一直保护你。”
沈潼缓缓松开手,惨白的脸浮出一丝笑意,看着身前的灯,她伸手搭上去,就像抓住了什么般,安心……
贺兰珩以前是栖凰宫的人,她不敢全信,甚至怀疑,可莹妃御马狂奔差点让她置身险境时,贺兰珩第一反应是用他的身体将她护住,若不是做戏,那他也必定是个良善的人。
沈潼还想问,越九珩却先一步开口道:“合穗堂的宫婢都缓下心来了,贵人若是不嫌弃,可以先去奴等的住所避避寒,等我们将这里打理好贵人再回来。”
沈潼看着他:“我不想要那张床……”
越九珩点头:“奴给它换了。”
沈潼指了指一旁昏睡过去的浮翠:“帮我带浮翠回房歇息。”
“好,奴这就让左丘过来。”
沈潼拉住越九珩衣袖:“贺兰珩,我有点饿了。”
“贵人想吃什么,奴去做。”
“我不知道。”
……
“甜粥可好?”
“好。”
“还有!”
“嗯?”
沈潼从怀里拿出那支珠花,“你会修吗?”
越九珩默了默,接过:“奴试试。”
“好。”
“贵人可还有吩咐?”
沈潼想了想,摇头:“暂时没有了。”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