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猪手水饭

翌日天还没亮,沈沁背着小包袱在广安门递了腰牌出宫,第一次到宫外她是看什么都新奇,宫门前大路宽广,铺着平整的青石板,两侧稀稀落落的种着槐树,成排的侍卫肃然而立,让人不敢高声语。

宫门附近肃静,不时来往几辆华贵马车直向宫门而去,想必里面坐的不是高门贵女就是诰命夫人。

略微走远些,沈沁回头仰望整座皇宫,巍峨华丽令人不敢直视。

再往前走,过护城河,又过星棋大道终于听到些嘈杂人声,也渐渐有了些沿街商贩,这个时辰卖早膳的居多,且都包装精致,想来食客多是上早朝的臣工。

果不其然,再走两步就见身穿各色朝服的官员凑在一起,啃烧饼的、吃包子的,三五成群彼此打闹玩笑,气氛热络。

沈沁不禁心中发笑,朝臣如此放松,可见如今真是盛世太平,生于一个这样的朝代,合该是一件幸事。

有一些摊位摆放桌子和椅子,沈沁随便挑了一家,准备对付着吃一顿早膳,古代没有出租车,走去长安坊少说要半个时辰,若路上饿晕岂不让人笑话。

摊主热情的招呼:“小娘子吃些什么?”

此处吃食不能携带,人人面前一个大碗,天色尚暗,沈沁看不出吃的什么,只好问道:“不知贵铺特色是什么?”

摊主遥遥一指摊前幡布,上写两个大字“水饭”。

“有猪手水饭、青鱼水饭、盐鸭蛋水饭、辣芥水饭......不知小娘子来点什么?”

水饭是个新词,沈沁是第一次听到,不由觉得新奇,便问道:“最受食客欢迎的是什么?”

没有新客,摊主便也耐心说道:“便是猪手水饭。”他手指官员群中一名五十来岁的干瘦小老头,“那位永安侯袁侯爷便是小摊常客,吃那猪手水饭每每赞不绝口,前段时日还曾派人来买小民的菜谱,只是安身立命的东西哪能随意出售,只好婉拒。”

沈沁不由得顺着他的手望过去,那永安侯身旁一人看见摊主正指着侯爷,便碰了永安侯一下,示意他往这里看。

只见永安侯飞速的瞥了一眼,“哼”的一声鼻孔朝天转向另一边。

摊主笑笑,“因不卖与侯爷,侯爷还生着气呢,已有五日未到小摊吃早膳了。”

沈沁莫名觉得这永安侯还挺可爱的,堂堂一个侯爷,小孩似的跟一个小摊主置气。

她更肯定这猪手水饭一定十分美味,虽想着早起不应吃得这么油腻,但想着出宫不易,过这村没这店,还是点了一份。

等猪手水饭一上来,沈沁知道自己大错特错,常言道,高手在民间,这话十分有道理。

水饭类似后世的泡饭,猪手水饭就是炖猪肘汤泡饭。

光闻着这浓郁的香味,看这正宗的酱红色,沈沁就知道这绝对是高手。

猪肘不过一小块儿,米已被酱红色的汤汁浸糯,光看一眼就忍不住垂涎三尺,怪不得那侯爷要买这方子,就是沈沁都忍不住问问如何做成的。

根本无需筷子,勺子轻轻一碰肘皮便露出里面的瘦肉,肘皮软糯却有韧劲,瘦肉也软烂,再加上米香浓郁,虽被汤汁浸泡,却全然不黏糊和缠绵,反而粒粒分明,韧绵糯滑。

沈沁保证,这是她到这朝代来吃过最好吃的一顿土著饭了。要不是太过不雅,真想端起碗来,连汤带米饭、肘子用筷子一齐拨入口中,享受大口吃主食的快乐。

沈沁一口气吃下小半碗才歇住气,端起随盘上的茉莉清茶抿了一口。

清新甘甜,茉莉味十足。

清晨来一杯提神醒脑,又能解这猪手的些微油腻。

店家果然是个周到人。

就冲这份周到,食客们掏起银子来再不心疼。

沈沁放了三十文钱,要知道本朝一斗米不过五文钱,这碗猪手水饭价值六碗米。

不过沈沁还是觉得值,就这个手艺放到现代也是毫不逊色,若店家有商业头脑,不出三五年,连锁店必能开遍全国。

临走又向摊主问明长兴坊的大致方位,沈沁慢慢溜达着走了。

晨光微曦,一路晨起买货物的商贩越来越多,凉水绿豆——一种甜品、梅花酒、杏片、梅子......

奈何实在吃得太饱,沈沁只好过过眼瘾,快步往长兴坊的方向走去。

到了坊中,找到民户聚集的地方,第三胡同前梅树下坐着一位老奶奶在剥豆角,沈沁向她打听此处姓沈的住户,她遥遥一指最里面的一间。

香椿树的枝叶从墙头跃出,微风中轻轻浮动,门是最常见的木头门。

沈沁轻轻推了一下,推不动,透过门缝一看,从里面拴着的。

门虽没推开,却惹得院中一阵狗叫。

沈沁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叫门。这里的人对她来说太陌生了,就算此刻找到了原身家中的位置,她也不会贸然行事。

沈沁正在思索,里面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谁呀?”

沈沁没吭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阵悉索声后,门猛地被拉开。

“您找谁......”接着杏眼妇人瞬间瞪大双眼,仿佛难以置信,“小沁......你是小沁!”

被人这样亲密的叫着,仿佛瞬间唤醒了这具身体的记忆,没由来的,沈沁鼻头一酸,“是啊,我回来了。”

杏眼妇人也红了眼眶,眼看着泪水就要低落,却还强撑着,抚着她的手,半是喜悦半是埋怨的道:“你这孩子,你说你这孩子......怎么就一入宫再也不肯回来了呢!七年了,娘天天盼着你回来!天天盼着......”

她如此自称,沈沁便默认她是原身的娘亲,沈母如此激动,可见对原身并非全无感情。

沈母个子不高,生的玲珑锦绣,杏眼雪肤,沈沁在长相上还是有些像她的,却又比她高了半个多头。

沈母需微微踮脚才能抚上她的面颊,微微颤抖的手带着粗粝的触感,沈沁注意到沈母的手皮肤粗糙、色泽暗沉,指关节粗大,单看手绝不敢相信与这样一个风韵犹存的妇人是同一个人,这不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

沈沁不禁在心中质疑自己之前的猜测。

最初的激动过去,沈母扶着她的手,将她领进家中。

一进院子,沈沁惊呆了,满院子各色衣裳,晾衣绳上挂的,盆里泡的,就连院中木板车都堆满衣裳。

原来家中是以浣衣为生的吗?

“这么多衣服?”沈沁停下脚步。

沈母赔笑着,往正屋里让沈沁,“这没什么,娘整日无事,闲着也是闲着,就帮别人洗点衣服。”

沈母不像不明事理的人,看着那双手沈沁是打心底里心疼,如今正是春寒时候,手泡在冷水里得多凉啊,她不禁问道:“是银钱不够花吗?”

沈母虚虚扶着沈沁的腰,把她往屋里带,不想让她多看一眼院里的情形。

她始终不敢多碰自己的女儿一下,怕自己手脏似的。

沈沁回身握住沈母的手,冰凉、粗粝,她再次问道:“是银钱不够花吗?”

“没有,没有。”沈母又红了眼眶,只把沈沁往屋子里带,“先进屋,坐下再说。”

屋中也并不宽敞,杂七杂八堆着许多竹编器物,屋子角落里,一个中年男人正垂头坐在一张矮椅上编竹篮,旁边还放着一摞编好的竹篮。

沈沁瞬间就明白了,这是一个在这个朝代最底层的家庭。

家中女人浣衣,男人编些竹编,勉强维持生计。只是她还不明白为何每月托人带回家那么多银两,依然没有使这个家庭过得好一点。

来前,沈沁准备了一肚子话,她要完完整整了解原身的过去,又不能被人发现原身已换了人。

因此她是准备套话的,所以很多问题都很刁钻,也不那么客气。

但现在,待一家三口坐下后,沈沁对沈母正色道:“您给我讲讲这几年的事情吧,这些年,并不是我不回来,只是我在宫中病了一场,发了几天热,从前的事情很多都记不大清楚了。”

沈母这才将往事絮絮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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