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出宫

与此同时,养居苑中。

居衡趴在窗前望着门口,从太阳升起,等到日上中天,望眼欲穿这个词便是按照他此刻的样子造的。

临到午时,更是须臾间便要望三次天,“沈女史怎么还不来呢?马上午时了,该来了啊!”

随着话音落下,头顶传来一声轻嗤,“瞧你那点出息!知道的你是图那口吃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那望夫石成了精!”

居衡这吃货对自家主子的嘲讽已经习以为常,回头见王爷执着一本游记在屋中走来走去,立刻狗腿的贴上去,“爷!您确定这沈女史真会来吗?她今天可晚了不是一时半会儿!她昨天扯着您的袖子要出宫!今日不会不来了吧?”

要是她真不来,那居衡恐怕要伤心死了。是在昨日,他再一次确定了王爷留在皇宫的英明。

可能是因为第一次托人传话时,说的是王爷身边的小厮要吃她做的吃食,所以这几次沈沁都会为居衡单独留一份吃的,前日的卤味自不必提,那个味道,让居衡至今想起还会口舌生津。

昨日更是这般,汉堡包和奶茶一入口,便牢牢俘获了居衡的心,一气吃了三大个,再塞不下一口才作罢。

吃饱了食困,主仆两个午间小憩刚醒。听到屋外传来敲门声。

赵清平一面系扣子,一面侧头去看,眉眼间是不加掩饰的不耐烦。他是被太后扣在宫中的,在此之前,他从没想过会长留,因此来客一概不见,除了太后宫中的人,不会有人来打扰他。

居衡一面伺候着赵清平穿衣,一面偷偷去打量他的神色。

赵清平冷漠道:“不用理。”

居衡便低头心无旁骛的给主子系腰带。

屋外的人屡次敲门无人应答,终于轻声说:“王爷,太后送了些吃食给王爷。”

赵清平在里屋的桌前坐下,看了居衡一眼,居衡立刻明白,走到外间,推开窗,摆手轻道:“王爷午膳用得不少,现下并不饿,你回吧。”

那小宫女在原地踟蹰了一会儿,居衡又摆手催促,“赶紧走吧,王爷是不会吃的,一会儿惹恼了王爷!有你好果子吃!”

这满宫都知道安庆王脾气不好,那小宫女张张嘴,犹豫着有无必要按照太后的吩咐说话,“这是沈女史做的小食......”

居衡一伸手,“给我吧。”

屋里的赵清平拿起笔墨,准备写信,外间安静得不同寻常。

刚落下第一笔,居衡提着个食盒扭捏捏捏的走进来。

赵清平侧头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居衡谄媚一笑,赶紧小跑过来,“爷!沈女史做的。”

赵清平这才收敛了神色,示意居衡将食盒放在桌上。

打开盖子,里面两种长相差不多小食,都盛于小碗中,一样的嫩白剔透,颜色略有差别,一个像是煮熟的鸡蛋清一样,上方点缀红豆,赏心悦目,一个则呈胶状,中间形成一个小洼,里头似乎还嵌着什么东西。

用勺子挖起第一碗,质地相当嫩滑,稍稍一抿就可吞入腹中,口中只留下十足的奶香,红豆软糯,与牛乳搭配得益,滋味稍甜一些,非常可口。

赵清平又用勺子戳戳另一碗,原以为会像双皮奶一样一戳即破,然而并没有,这碗小食似乎更有韧劲,可将整块取下,再一看,这次的红豆藏在下方,颗颗饱满玲珑,放入口中一尝,竟是一股米香气。

两碗看似差不多的小食,竟然完全不一样的味道与口感。

赵清平至此才信,沈沁还有无数新奇的点子。

因此对于明天的到来,也同样充满了期待。

此刻,听了居衡的话,赵清平没由来有点心慌,那沈姓女史不会真不来了吧?她手艺那么好,肯定处处都抢着要她,他处处跟她作对,她昨日走时,也是气冲冲的。

想到她有可能赌气不来了,赵清平心中堵了块石头似的。

心中暗下决心,今日她来了,他一定对她好点。

想到这里,赵清平手拿书本,在屋中走来走去,眼睛盯着书本上,却三五不时就要透过窗子朝门口方向看看,嫌居衡挡着窗户碍眼,还叫他去桌前磨墨。

就这么又过了将近一刻钟,终于养居苑的门“咯吱”一声终于被推开了。

“沈——”赵清平透过窗子喊了一声,却在看清来人时,倏地住口,接着绕过梁柱,推门走到院中。

冬霜今日是特意晚到的,她的算盘打得好,这馄饨不难做,只要她来得足够晚,按照女史的吩咐,做好了馄饨给了屋中王爷的小厮就好,这样她就能避免和贵人见面。

可谁知,她刚进院子,还不等她摸清小厨房的位置,一个人就推门大步从屋中出来,转眼停在她的面前。

这真不怪赵清平,冬霜那低眉含胸,畏畏缩缩的模样,都不需细看,只要扫一眼就知道来人绝非沈沁。

“沈沁呢?你是谁?”赵清平一字一顿道,不带任何起伏,却隐有几分不怒自威。

冬霜根本就不敢抬头,她一个膳房的丫头,哪见过这场面,关键时候,“遇见贵人失语症”又犯了,颤颤巍巍不敢说话。

赵清平不耐道:“说!”

冬霜吓得一激灵,头埋在胸前,一手哆哆嗦嗦指向远处,“沈......沈......走了......”

她原本是想指宫门口那个方向,由于手指头抖动幅度过大,一不小心指向了天边。

轰一声!

赵清平脑中如同炸开一般,十年之前那风雨飘摇的一夜浮现眼前。

他声音冷到了极致,“谁让她走的?”

谁让她出宫的?冬霜此刻脑子已经不转弯了,只记得沈沁说过,求了太后的恩准。

“太......太后......”

话还没说完,眼前人脸色一沉,便往外走。

寿安宫。

突然出现的男子把院中洒扫的宫女内侍们吓了一跳,纷纷厉声质问来人是谁,谁敢在太后宫中放肆。

太后和松容正在偏殿里吃点心喝茶,猝然被外面吵嚷的声音惊扰,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人影裹挟着寒风闯了进来。

停在二人的面前。

看清了来人,太后手中的茶盏“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清......清平。”

赵清平只被绑回皇城那天短暂的出现在过寿安宫,由于回边疆的意愿过于强烈,遂不被准许回王府,太后做主,安置在了养居苑中,并派侍卫轮班看守。

在身后喊着抓贼人的宫女内侍们恍然回过神,原来这就是那位身份贵重的王爷,纷纷停住了脚步,行礼之后悄声退了出去。

殿中只剩下赵清平、太后、松容三人,一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太后哪能想到儿子会突然出现,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只觉得儿子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沉声问:“沈沁呢?”

“沈沁?”太后下意识重复了一遍,事发突然,她尚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明白赵清平怒气冲冲而来,张口便问那女史?

赵清平却没有同太后平心静气交谈的打算,他又加重语气问了一遍,“沈沁呢?!”

太后陡然回神,“沈......沈女史,她出宫了!”

“出宫了?!”赵清平突然笑起来,眼圈却通红泛着冷意,“是不是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要离开!每一个人!”

“曾经的林嬷嬷是这样,现在沈沁也是这样......”

“是不是每个我在意的人,你都要让她们离开?!是不是我身边一个在乎的人都没有,你才会高兴?!!”

他声音低沉如泣,太后犹如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动惮不得,一股细细密密的疼自心口蔓延,掐着她的喉咙,扼着她的经脉。

母子二人四目相对,如出一辙的沉痛眼神于此刻,无止无休回溯着过去的痛苦。

一行泪自太后缓缓落下。

赵清平低下头,看自己的掌心,轻声说:“对吗?那些对我好的人,都走了......都不在了......”

面对他的指责,太后没有丝毫准备,好半天只是呆呆的站着,忘了说话。

赵清平失望透顶般看了母亲一眼,转身离开。

关键时候,还是松容看清了其中的曲折,她快步上前几步,拦住赵清平的去路,快声说:“沈女史出宫探亲,一日便归!”

赵清平顿住脚步。

松容一看有戏,快速且诚恳的说:“太后看王爷您喜欢女史做的吃食,想调女史进内宫,是女史自己觉得日后进了内宫来往不方便,主动提出想回家探亲,太后才恩准的,女史走前为王爷包了馄饨,还命贴身婢女为王爷做午膳。”

他回过头,望着自己的母亲。太后站在那里,眼角的泪止也止不住,自己的亲生儿子,几年来没有亲近过,总算愿意来见她一面,却是这样难堪的样子。

赵清平眸光微动。

这是他的母亲,从前那么多事,他都安慰自己这是他母亲,她也是想对自己好,做出那些事也只是站在一个母亲的立场上。

可他心中真的一点怨恨都没有吗?

原来他只是把这些恨藏在内心最深处,只需要一点点琐事就能将他噼里啪啦炸开。

可这是太后,从小将他捧在掌心的太后,对他的宠爱甚至远超过皇兄,也曾经有那么多年他们也是其乐融融亲密无间。

理智回笼,他后退一步,全身锋芒都收敛起来。

但仍是说:“我不信。”

太后呼吸一滞,又听他说:“我要出宫。”又顿了一顿,“我要见沈沁,我要亲眼看到她没事。”

说着跨步离开寿安宫,从寿安宫正殿到门口的路,在今日之前他只走过一次,那一次,连廊上哀嚎连连,血染莲塘。

他跪求太后开恩,太后不允。

所以今日太后再无奈,也只能看着儿子逐渐远去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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