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珩耀的指尖轻敲茶几,望着默不作声的江静婉,又问了一次。
“王妃,你想怎么处理。”
一旁的湖桦手脚并用爬向江静婉,双手紧紧攥着她的裙摆,额头磕出一片血肉模糊,眼中是渴望的生机。
“二小姐,奴婢求求你了,以后奴婢一定听话,忠心耿耿。”
可江静婉并不需要吃回头草的奴才啊。
“我想想…”她歪头,面如海棠。
一张绝色的脸,却口吐冷淡言语:“记得把早上给我梳头丫鬟,一起罚了,扯到我头皮疼。”
似意想不到江静婉的回答,李珩耀接茶杯的手一顿,道:“还不快按王妃说的做。”
话罢,几个丫鬟就把湖桦绑住嘴巴拖了下去
一会儿功夫,院子里传来的鞭打声,呜咽声。
再过一会儿,就只剩沉重木棍敲击肉块的声响。
李珩耀面色如初,问:“吃饱了吗?”
半饱。
她可没心情就这死人吃饭。
江静婉喝茶清口:“好了。”
“走吧,进宫谢恩。”
江静婉真心不想和宫里的人打交道。
简直比李珩耀这个飘在天上的人过分,他们都是住在天上的。
但婚后流程就这这般,新妇认亲。
就算江静婉找个头疼人乏的托词,李珩耀立即找来太医给她开药吃药,然后继续叫她去宫里。
无奈,她只能跟着李珩耀,上了一座四人座,用金丝和宝石装饰的马车。
驱车行了一刻钟,便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宏伟壮观,金碧辉煌的建筑。
这里面住着掌握世间所有人生杀大权,最高统治者。
金字塔顶端,最尊贵的男人。
和他的妻妾,子女。
而江静婉,这个最底层。
低贱的,粗俗的,终日和泥土打交道,只凑合温饱的人。
却闯了进来。
“呀,这就是瑜王哥哥的妻子啊,模样倒是映丽,不像什么村妇啊…”坐在下首位的嘉华公主,穿了一身靓丽的嫩绿衣裙。
托腮,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注视着江静婉。
“嘉华,不可妄言。”坐在主位的皇后嘴角噙着淡漠的微笑,出口打断。
“女孩间的玩闹而已,连瑜王妃都不曾说什么,皇后娘娘何必介怀,”嘉禾公主的生母德妃开口,她笑靥如花,招手示意江静婉上前,“来,让本宫瞧瞧。”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
江静婉望着一屋子的女人,打眼一瞧,除去丫鬟之外,少说二十。
个个穿得花枝招展,涂得香气浓郁。
莺莺燕燕一群,每个人都扯着一张虚伪假面,说着温和轻语的话,望对方逆鳞处狠狠刺。
踏进门的那一刻,就吵得江静婉脑子疼。
现在还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
江静婉就说吧,她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招蜂引蝶的能力一流。
这不,狗来了。
只是这条犬吠的狗是谁啊?
还没跟江静婉想起是谁。
就被李珩耀强答。
“何必急于这一时,德妃娘娘,”怕江静婉如脱缰野马窜出去,李珩耀紧紧扣住的她的手腕,“待父王下了早朝,领着皇兄们人到齐后,儿臣会令着她,一一拜见。”
话罢,也不等德妃娘娘的意思。
拉着江静婉的手,坐到了他们的位置上。
一点小插曲,并没引起什么反响。
席面上依旧热络,只是不知道在背地,德妃拧碎了几条手帕。
“很好,就是这样,你不用理会他们的话,一切我带你回答就行。”
江静婉斜睨李珩耀一眼。
也不嫌累。
行。
她就是哑巴瑜王妃。
就在此时,坤宁宫外的小太监,扯着尖锐的嗓音:“皇上驾到——”
皇上穿着一袭明黄色龙袍,年纪应有知命年岁。
束冠的黑发掺杂了一丝银线。
常年高位,一双如鹰锐利眼,哪怕此时嘴角上扬,整个人如染上寒霜,是威严冷酷的。
他身后跟了四个青年。
最前一个穿着蟒袍,显示与三个的与众不同。
“上茶吧,让朕瞧瞧小六的新妇。”皇上道。
李珩耀起身,拉着江静婉的手上前。
而在一旁的宫女端出温度适中的茶水。
李珩耀接过,跪地道:“父皇。”
江静婉有样捡样:“父皇。”
皇上喝过,递给江静婉一把钥匙:“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想着女孩总应该喜欢什么花儿草儿的,这是梅山院的钥匙,里面的梅花算得上一绝。”
“母后。”
江静婉继续跟着念:“母后。”
皇后招手,两个宫女各端一个托盘,各是两套头面,一副鎏金点翠,一副百宝嵌银。
包含发簪,头饰,耳坠,手镯。
数量各有差异,但都精致华贵非凡。
“好事成双,如今小六也成家了,这桩婚事,原是孝贤皇后定下的,想来芸姐姐也会安息,”皇后欣慰嘱托,“只望你们和和美美,明年后年,生个胖娃娃出来。”
接着,李珩耀领着江静婉见了妃位以上的贵人。
依照贤、良、淑、德评级,一一拜见。
这还不算完。
见过长辈,还有平辈的,除去早逝的,皇上有六子,五女。
随即,江静婉就看到端坐于上位的太子,李承启。
也就是李珩耀他一母同胞的亲哥哥。
只是看样子他并不喜欢她这位弟妹,盯着江静婉的时候,厌恶、鄙夷,藏都不到藏一点的。
“大哥,大嫂。”
“嗯,希望你喜欢,”太子妃送出礼物,她嘴角微翘,因丈夫的缘故,态度寻常,不见热络。
江静婉并未在意,只是见到太子,突然想起更重要的一点,到底是谁是陷害李承启的人。
当时,她忙着照顾半死不死的李珩耀。
根本没在意这点。
如今,江静婉扫过,端王,靖王,宣王,还有小萝卜头的宁王。
好像,都有嫌疑。
简直,想了个寂寞。
“怎么是墨白姐姐来送东西啊,难道这些礼物都是瑜王哥哥准备的?”嘉华公主笑盈盈的,小女儿的娇俏显露,伸手问江静婉要。
“可是我想要嫂嫂给的我。”
“你不喜欢吗?”江静婉问,望着嘉华手中的湖蓝似水的玉镯。
“倒不是喜不喜欢,就算是嫂嫂,给我编一条草绳,也是礼轻情意重,比这冷冰冰的手镯…”
“哦,我倒是忘了,嫂嫂自小走失,怕是没读过书,怕不知其意,”嘉华捂嘴偷笑,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心意最重要,假手于人,没意思。”
“你难道不觉得吗?嫂嫂。”
“我和王妃夫妻一体,我准备她准备有区别吗?”
“有。我就要嫂嫂。”嘉华开口。
一双眼,鄙夷地上下打量江静婉,声音也越来越冷,“嫂嫂,你不会真的什么都没准备吧。”
江静婉真是都要被气笑了。
她都这般忍让了,无冤无仇的,干嘛事事都要拉扯上她。
让她这般忍三年,她还不如现在就送李珩耀去死。
江静婉一把甩开李珩耀紧握她的手。
走上前,抢回玉镯,一脸鄙夷望着嘉华:“爱要不要。”
这宫里的人,谁说话不是弯弯绕绕,转九个弯。
像嘉华这般嘲讽烦人,都是低劣的小把戏。
更是没见过江静婉这种粗俗之极的人,一个个人皆目瞪口呆,连一句打圆场的人都没有。
“你!”嘉华拍桌而起,“你个村姑算什么东西,已经嫁给瑜王哥哥了,摇身一变就成凤凰了?”
“不是你说不要没心意的东西吗?”江静婉挑眉而笑。
她扯下一根绕指的长发,用指尖团成小黑球,弹到嘉华桌面。
“诺,给你,食我血肉长大的长发,够有心意的吗?”
“你你你!”嘉华望着桌角处黑漆漆的小团,像是看到了什么污秽之物,一下子弹射而起,连退几步。
“好了,嘉华你坐下,成何体统。”皇后开口制止,“瑜王妃,你也是,何必和一个小姑娘斗气。”
“我,儿臣怎么坐,”嘉华泪眼汪汪,指挥她的侍女,“快给换一张桌子,太恶心了。”
而江静婉早就回到桌位上,含笑看着崩溃嫌弃她的嘉华。
“王妃,为什么?”
江静婉瞥一眼李珩耀:“什么为什么?”
她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硬生生从抠鼻孔换成扯头发。
李珩耀张嘴,最终闭上,半晌又说:“回府再说。”
德行。
江静婉冷笑,捏银叉插起一小块苹果肉。
哪知道嘉华倒是越挫越勇。
换了桌,又是一副高贵公主样。
“嫂嫂,你吃过这个吗?”
江静婉抬头,望着嘉华手中的荔枝,只道:“没吃过。”
嘉华:“那你吃过什么?”
江静婉噙笑,望着从不染尘埃的嘉华。
“我小时候没吃过什么荤。饿急了,在夏日,蝉鸣萦绕时…”
嘉华从未听到什么乡野故事,倒是起了一丝好奇,追问:“然后呢?”
“然后啊…”江静婉咧嘴一笑,“我就去捕蝉。那些蝉是夏日换过壳的,整个身子都是软的,用烧尽的木炭闷一刻钟,不出一刻,香气飘荡,又香又脆,一口咬下去,爆满的汁水溢出…”
“呕。”嘉华干呕。
太恶心了。
太恶心了!
那女人竟然吃那么丑陋,聒噪的虫子。
可偏偏形容细节,嘉华想忘记都难,现在脑海中全是口中咬碎蝉之后,流出地黄白之物。
胃像是不受控制一般抽动。
她俯身,见晶莹的涎水从她口中,滴落成线。
更倒胃口。
“呕——”
这一次,嘉华不是在干呕。
她刚吃进肚子里的,还未消化完的荔枝,涌出她的喉咙,喷射出一滩腥臭,腐烂的呕吐物。
“啊?”江静婉装一脸疑惑,好心问,“嘉华怎么了,吃错东西还是凉肚子了,快唤太医。”
这一场以李珩耀和江静婉为主角认亲宴,竟荒诞的以嘉华公主悲惨的哭泣声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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