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给想想辙呗?”
“好驴架不住回头磨,我是没辙了。”
“你就算不为了我,为太子也得想想办法啊。”
周贵妃鼻子一酸,抽泣起来:
“你知道,万岁一直不喜欢太子,太后年事已高,我再倒了架,他们肯定撺掇着易储,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娘俩还活的成么?你可是他亲舅舅,就真忍心不管呐?”
“事已至此,我怕是也无能为力。”
他此言一出,周贵妃彻底没了希望,便再也忍不住,放开声音,呜呜哭了起来:
“那我给你收拾收拾,你回龙虎山吧!免得将来真出了事儿,把你也连累了。”
周辰安吃惊的看向她。
“那你呢?”
“走一步算一步,你走了,总好过全家都折在这儿,也能给咱们老周家留个根儿。”
到了这个地步,还记挂着他的安危,做弟弟的心不由得软了。 “罢了,我再试一次。”
“你肯帮忙了?”
周辰安无奈一笑:“谁让我这辈子欠了你的。”
“你可不欠我的嘛。”周贵妃破涕为笑:“你小时候连尿都是我把的。”
“你先别高兴的太早,咱们有言在先,以后你要是再不听我的话,我可扭头就走。”
“嗯,我答应你,从今往后再不敢了。”周贵妃抹干眼泪:“快说,咱们该怎么着?”
“一步步来,我得先把你欠下的债了啦。”
“什么债?”
“新来那个明贵人,不是找你来讨债的吗?”
“嗯,那小丫头片子,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你带她过来,我自有计较!”
当周贵妃的身影出现在长寿宫门口时,两位贴身宫女如临大敌,尚明心倒是镇定自若,笑道:
“贵妃娘娘大驾光临,不会也是来教妾规矩的吧?”
“我这儿有你姐姐留下的东西,你想要,就随我来。”
周贵妃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去。
尚明心和阿真对视一眼,紧跟了过去,却见周贵妃不是回万安宫,而是引着她来到钦安殿。
“贵妃娘娘,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周贵妃踏进院门,也不带她去主殿,只向随行的众宫女道:
“你们,都留在这儿。”
阿真正要开口,秋翠抢先道:
“我们贵人对宫规尚不熟悉,为免冲撞了娘娘,还是由奴婢跟着,在旁提点着,更为妥当。”
周贵妃斜她一眼,冷冷道:
“我安排事情,轮得着你多嘴?还提点你家贵人,我瞧你更不懂规矩!”
秋翠被怼得脸通红,再不敢接话。
阿真更不知道该说什么,着急地看向尚明心。
尚明心仍旧从容不迫,向她们笑道:
“没事,大白天的,能怎么着?你们且放心等着吧。”
阿真与秋翠无奈之下,只好同其他宫女一起候在殿侧。
周贵妃领着尚明心一个人径往梅林走去。
皑皑白雪覆盖之下,朱红的花朵傲然绽放,一瓣瓣一朵朵缀在枝头间,为寒冷的冬季带来一抹艳色。
顺着鹅卵石小径往里走,丛丛梅树后隐隐约约现出一角道袍。
周贵妃停下脚步,向她道:
“你自己过去吧。”
带着疑惑,尚明心继续向里去,绕过梅树,一名道士向她作了个揖:
“见过明贵人。”
那道士生得眉目如画俊美不凡,一派仙风道骨,令人过目不忘。
实乃生平之少见。
尚明心蓦地一个激灵:
不好不好,这怕不是设下的美男计,等着自己往里跳吧!
她连忙退后了两步,福了一福:
“妾忽然身子不适,需得回去歇息,改日再来拜见。”
周辰安瞧出她的心思,噗嗤一笑:
“明贵人多虑了,我是贵妃娘娘的亲弟弟,她便是想给你下套子,也不可能赔上自己的亲弟弟呀。”
“亲弟弟?”尚明心一怔。
“不错,钦安殿的周知院是周贵妃的亲弟弟,这宫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若不信,大可以召来你的贴身宫女问。”
“哦……”她微微放下心来。
周辰安又进一步解释:“之所以没有让宫女跟进来,不是要对你不利,而是事关你的姐姐,谨慎起见,越少人在场越好,以免横生枝节。”
“我姐姐的东西在哪儿?”
“贵人请随我来。”
周辰安带她来到一棵梅树下,抬首指着树杈间的一只香囊,向她道:
“那是你姐姐的贴身香囊,里面装着她的遗物,宫里不好立牌位,挂在这树上,便可以享受钦安殿的香火。你若想她时,也可以来这里祭拜,以寄哀思。”
见她面有狐疑,周辰安也不多言,直接拿起树干旁早背好的长竿,自树杈间取下香囊,然后递至她手中。
“看看,是你姐姐的东西吗?”
尚明心接过,只看了一眼那香囊,便点头道:
“是,这一看就是她的针法,错不了。”
手再一摸,香囊里硬邦邦的,打开一看,里边放着一个玉佛吊坠。
“在这儿!”
少女的眼睛顿时点亮,自颈间也拽出一个玉佛吊坠,与手中这只放在一起,形状、大小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这是我娘在世的时候,特意去庙里给我俩求的。”
她鼻子一酸,红了眼圈,想起已故的母亲和姐姐,当着陌生人的面,脆弱与悲伤化作一滴滴眼泪,溢出眼眶,自脸颊滚滚而落。
“姐姐,我来看你了。”
周辰安心有不忍,温声道:
“人死不能复生,贵人节哀。”
尚明心抬袖擦了擦眼泪,将玉佛吊坠重新装了进去,递回给周辰安,哽咽道:
“这香囊一看就是饱经风吹日晒,颜色都淡了,不是刚挂上去哄我的,你有心了。”
周辰安接过:“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尚明心又不解地问:“只是我姐姐的东西怎会在你这儿呢?”
她这个问题,周辰安似是早有预料,一脸坦然:
“实不相瞒,你姐姐原是依附我姐姐的,身死之后,遗物便由我姐姐收了起来。”
她点了点头,那双野兽般的眼眸难得流露出亲和的神色:
“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周鸣,字辰安。”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贵人唤我周知院即可。”
“好,周知院,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姐姐到底是怎么死的?”
周辰安默了片刻,道:“真相有时会给人带来痛苦和危险,还是不知道的好。”
她也默了片刻,道:“你们姐弟俩特意把我引过来,不是只想给我看看我姐姐的东西吧。”
周辰安微微一怔,重新打量起眼前的少女:
“贵人聪明。”
“想要笼络我,就告诉我真相,不然免谈。”
“呃……”周辰安面现为难。
“万岁不让说对不对?可你们就算不说,仅凭皇贵妃看我的眼神,我也能猜到,此事与她有关。”
周辰安叹了口气,沉吟了片刻,望着她缓缓开口:
“说起来,你姐姐的死,和我姐姐也有点关系。”
“哦?”尚明心眼神一动,“什么关系?”
“你姐姐和我姐姐达成了交易,她为我姐姐做事,我姐姐许她将来与你团聚。宫中斗争你懂的,不是你给我下套,就是我给你下套。我姐姐性子冲动,受人挑唆去斗叶绿竹,你姐姐帮忙下套时,反中了对方的圈套,才被万岁削去位分贬为庶民。为了不连累到你,她选择自尽谢罪,只求万岁保留她的位分和颜面,免得族人因此迁怒于你。”
她手心攥紧:“那元青萝呢?她和我姐姐的死有什么关系?”
他自恃身份,即便参与这后宫纷争,仍是不屑干那颠倒黑白的下作之事,又念着青萝帮过太子,便如实答道:
“元青萝当时与叶绿竹交好,便帮着叶绿竹一起破了局。不过平心而论,她与你姐姐相处融洽,并不想让你姐姐死,甚至还为你姐姐求了情。”
“哦……”
野兽般的眼神散去,少女周身的戒备放下,直直望着他,忽然笑了一下:
“其实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周辰安一惊:“哦?”
“我来之前,收到一封不知是谁送来的密信,信上把一切都告诉了我。”
“你既知道,为何还要问我?”
“你们中原有句话,叫无利不起早,若非有自己的图谋,那藏在暗处的人为何不肯光明正大的见我?我又怎知他是不是骗我,想拿我当棋子对付叶绿竹?所以我要亲自试探过后,才能确定,那封信的内容到底是不是真的。”
“你倒是思虑周全。”
周辰安微一思索,忽敛了神色:
“给你送信的幕后主谋,十有**是曹吉祥,他与叶绿竹水火不容,这是要借你的手,给她添堵呢。”
尚明心若有所思片刻,道:
“挑唆你姐姐给叶绿竹下套的,也是他吧?”
周辰安颔首,目露欣赏之意:
“明贵人思维缜密,道头知尾,他日必能成为万岁宠妃。”
尚明心眸底亦漫出欣赏:
“周知院为人磊落,行事坦荡,与你姐姐还真是天差地别,你今日找我来,定是想让我投到你姐姐麾下咯?”
周辰安微笑道:“我知你初来乍到,再加上我姐姐那性子,说投就投,你定然不放心。不如咱们大大方方的谈笔交易,你帮我们解决一件事,我们必回报你一件,若是对方提出的事不想做,便可不做。大家交易自由,全凭自愿,过后不管是何后果,输赢无悔,如何?”
“好!”尚明心一口应下,“不知周知院想让我做什么事?”
“帮我姐姐夺回六宫管理之权。”
“你这价出的可不低啊!”
“那就要看,明贵人想要拿什么换了?”
“自然是帮我报仇,斗掉叶绿竹。”
“你这个价更高……恕我无法答应。”
“怎地,你怕她?”
“你怎样想我都行,但我劝你,不要和她作对,免得自摔跟头。”
“好,我再想想,等我想好了,再来和你谈交易。”
“随时恭候。”
*****
回至长寿宫,尚明心细细思索了一番,有了主意:
“叶绿竹之所以那么猖狂,是因为皇帝喜欢她,只有在皇帝心中的份量超过她,才能扳倒她。”
为了俘获圣心,私下里依照青萝所言,学着皇后笔迹练起了字帖,差人给皇帝送去。
谁知皇帝叫了她去,指着御案上的字帖,嘱咐道:
“以后莫再练这些玩意了,朕宠你,就是喜欢你原本的性子。”
“是……”
尚明心一头雾水的出了乾清宫,疑惑不解:
“怎地和青萝说的不一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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