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利物浦港的咸腥海风裹挟着煤烟味扑面而来。
凌清沅站在"海燕号"蒸汽船的甲板上，望着码头上鳞次栉比的桅杆和起重机。
作为菲茨罗伊家族名下的船运公司经理，理查德·哈格雷夫早已在栈桥等候，这位精干的中年人鬓角已泛白，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
"公爵阁下，"他恭敬地行礼，"码头办公室已备好茶点，最近港口不太平，海关查得严，好些货船都耽搁了。"
凌清沅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喧闹的码头。
工人们正从一艘悬挂挪威国旗的货船上卸下木材，而远处泊位上，"海妖号"的黑色船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她注意到船尾甲板上有几个穿着考究的身影正在交谈，其中一人拄着银头手杖的动作格外眼熟——正是阿尔杰农·菲茨罗伊。
[地图—利物浦港区B7仓库]工人A对B低语：...那批"特殊货"今晚必须转移...
[地图—海关稽查办公室]督察长对副手：...盯紧"海妖号"的第三货舱...
[地图—海妖号甲板]阿尔杰农对金丝眼镜男：...确保铅封在退潮前换好...
地图频道里零碎的信息如潮水般涌来。
凌清沅面不改色地对哈格雷夫道："先去仓库区看看，听说上个月有批印度茶叶受潮了？"
哈格雷夫连忙引路："是B7号仓，保险公司的验货员昨天刚来过..."他压低声音，"不过验货单的签字笔迹，和往常不太一样。"
仓库区弥漫着茶叶、香料和皮革混杂的气味。
凌清沅在查验受潮货物时，指尖悄然拂过木箱的铆接处——内侧有细微的刮痕，像是被某种工具匆忙撬开过。
她借口需要清点存货支开管事，专注地过滤着密聊信息：
[地图—利物浦港区B7仓库隔壁]...
男子C：周三午夜...海关巡逻队换岗...
男子D：铅封要换成蓝色的...麦克唐纳家的人会在河口接应...
当她回到码头办公室时，哈格雷夫正对着账本皱眉："怪事，'海妖号'的报关单写着设备净重五十吨，但吃水线深得像是装了八十吨货。"
窗外忽然传来骚动，几个海关官员正围住"海妖号"的舷梯，带头的督察长手持公文高喊："根据线报，我们要检查第三货舱！"
凌清沅透过百叶窗缝隙看见，阿尔杰农的脸色瞬间阴沉，他身旁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子快步上前交涉，递文件时袖口露出半截纹身——展翅的信天翁掠过骷髅。
[地图—海妖号舷梯]金丝眼镜男对督察长：...这是贸易委员会的特别许可...
[地图—港务局二楼]海关副长对秘书：...让他们查...但只准查第二货舱...
"要插手吗？"哈格雷夫低声问。
"不必。"凌清沅端起茶杯，"让我们的'云雀号'准备出港，申请查验压舱物。"
一小时后，当海关官员终于登上"海妖号"时，泊位对面的"云雀号"突然鸣笛起锚，缆绳断裂的巨响中，成捆的苏格兰羊毛毯滚落码头，正好堵住了海关的去路。
混乱中，凌清沅看见几个黑影从"海妖号"舷窗钻出，消失在货堆之间。
黄昏时分，她收到迈克罗夫特的加密便条："阿尔杰农今早典当了家族胸针，纹身男子是'信天翁协会'财务顾问，与利物浦海关副长有姻亲关系。"
夜幕降临时，凌清沅独自站在港区灯塔顶端。
咸涩的海风中，她望见"海妖号"的舱房亮起诡异的绿光——那正是格伦莫尔密室图纸上标注的"特殊信号"。
利物浦港的夜幕被浓重的海雾笼罩，灯塔的光柱在雾气中晕开模糊的光圈，如同在墨汁中搅散的蛋黄。
潮湿的空气中混杂着咸腥的海水味、码头木桩的腐木气息，还有远处工厂区飘来的煤烟。
凌清沅借着雾气的掩护，像一道影子般悄无声息地潜回码头区，她换上了一身深蓝色的粗布工装，粗糙的布料摩擦着皮肤，头发利落地塞进沾满油污的帆布帽子里，脸上刻意抹了些煤灰——这是哈格雷夫紧急安排的码头工人伪装，混入夜班工人的队伍最为妥当。
[地图—利物浦港区西侧泊位]工头压低嗓音吆喝：...退潮前必须卸完"海妖号"第三舱的"压舱石"...这批货耽误不得...
[地图—海关稽查站]值班员打着哈欠对同事嘟囔：...副长特意交代今晚不用巡查西区...说是上头有安排...
[地图—海妖号船长室]阿尔杰农焦躁地踱步：...麦克唐纳家的人到底到没到河口？潮水不等人！
密聊频道里的信息碎片让凌清沅心跳加速，这些零散的信息像拼图般在她脑海中逐渐成形。
她压低帽檐，跟着一队搬运工走向"海妖号”船身随着退潮微微倾斜，舷梯上弥漫着咸腥的铁锈味。
工头挨个检查着工人的号牌，昏黄的煤气灯在他脸上投下跳跃的阴影。
轮到凌清沅时，她亮出哈格雷夫准备的铜质令牌——刻着菲茨罗伊家族徽记的背面被临时磨平了。
"新来的？"工头眯眼打量，粗糙的手指摩挲着令牌表面。
"格拉斯哥码头过来的，"她故意带点西海岸口音，"汉密尔顿先生推荐来的。"
工头啐了口唾沫："算你走运，今晚工钱双倍，去第三舱搬石料！动作利索点！"
所谓的"压舱石"其实是些用厚麻布包裹的方正木箱。
凌清沅扛起一箱时，指尖感受到箱体异常的轻飘，在昏暗的船舱里，她借弯腰的时机用藏在袖中的匕首划开麻布一角——里面是成捆的空白地契文书，纸张边缘印着与格伦莫尔密室相同的暗纹，墨水的味道新鲜刺鼻。
[地图—海妖号第三货舱]水手甲低声抱怨：...这批"石头"比上次的还轻...真不知道上头在搞什么名堂...
[地图—默西河口]未知信号闪烁：...渔船已就位...信号灯三长两短...等待接应...
正当她试图靠近舱底那个上着特殊铜锁的铁柜时，头顶突然传来警报般的哨声。
几个海关稽查员举着提灯冲上甲板，带队的是个生面孔的年轻督察，制服笔挺，眼神锐利。
"全部停工！皇家海关突击检查！"年轻督察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混乱中，凌清沅趁机闪到货堆阴影处，她看见阿尔杰农从船长室冲出，金丝眼镜男紧随其后。
两人用身体挡住那个铜锁铁柜，语气强硬地与督察交涉，阿尔杰农的额角渗出细汗，在煤气灯下闪着微光。
[地图—海妖号甲板]阿尔杰农压低声音对金丝眼镜男：...他们不是我们打点好的人...这事不对劲...
[地图—港务局屋顶]望远镜反光一闪而过...持续监视中...
凌清沅心念电转——这队稽查员出现得太巧，像是被人故意引来的，她悄然退到船舱暗处，果然看见远处港务局屋顶有镜片反光。
迈克罗夫特的人正在暗中策应，这是个精心设计的局。
趁双方对峙时，她溜进相邻的第二货舱。
这里堆满真正的压舱石，潮湿的石头散发着海水的咸味，但在最里侧的隔板后，她凭借在格伦莫尔密室中记下的机关规律，摸到一道几乎与舱壁融为一体的暗门。
猎鹰胸针插入锁孔的瞬间，暗门悄无声息地滑开，露出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密室内没有窗户，空气混浊。墙上钉着张巨大的海运航线图，从利物浦辐射出的红线连接着爱丁堡、格拉斯哥，甚至延伸到都柏林和奥斯陆。
桌上摊开的日志本最新一页墨迹未干："...利用土地纠纷制造骚乱，趁乱将'特殊货物'经爱尔兰转运至欧陆..."字迹潦草，显然是在匆忙中写就。
突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凌清沅迅速藏到货箱后，只见金丝眼镜男闪身进来，焦躁地翻找文件，他抽出几张信纸塞进内袋，转身时袖口卷起，露出的整条小臂布满信天翁纹身——每只鸟的喙部都指向不同的星座方位，构成一幅诡异的星图。
[地图—海关稽查站]无线电杂音：...总局要求立即扣押海妖号...重复，立即扣押...
金丝眼镜男匆匆离去后，凌清沅在桌脚发现他遗落的一枚怀表，表盖内侧刻着的并非格伦莫尔坐标，而是一串看似杂乱无章的字母与数字组合，旁边蚀刻着微小的洛林十字架图案——这是往返于利物浦与勒阿弗尔之间的走私船常用的密码标记。
当她回到甲板时，稽查员已开始封船。
年轻督察正将阿尔杰农戴上手铐，而那位金丝眼镜男早已不见踪影。
"菲茨罗伊先生涉嫌走私伪造文书与违禁印刷设备，"督察朗声宣布，"这些'压舱石'将是重要证据！"
浓雾中，凌清沅看见哈格雷夫在码头对她微微颔首，她握紧口袋里的怀表，冰凉的金属壳下藏着比格伦莫尔更庞大的秘密。
退潮的海水哗哗拍打着船体，露出码头木桩上湿滑的苔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