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信天翁计划"

浓稠的黑暗笼罩着格伦莫尔山谷,唯有风声掠过石楠丛的沙沙作响。

凌清沅的马车在崎岖小径上颠簸前行,车厢油灯的光晕在夜色中摇曳不定,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粗布包裹里那粒鹰首铜钮,老唐纳德浑浊却锐利的眼神仿佛仍在注视着她。

"阁下,前方就是黑松林了。"车夫隔着帘子低声道,"要不停车歇息片刻?"

凌清沅掀起窗帘一角,月光被茂密的松林切割得支离破碎,在林间投下诡谲的阴影。"继续走,"她语气平静,"但要放慢速度。"

就在马车驶入松林最深处时,变故陡生。

三支弩箭破空而来,精准地钉入车轮辐条间隙。

马匹受惊嘶鸣,车厢剧烈倾斜。

几乎在箭矢触木的瞬间,凌清沅已踹开车门,揽着艾米丽滚入道旁灌木丛,黑暗中传来靴子踏碎枯枝的急促声响,至少五六人正从不同方向包抄而来。

"待在此处别动。"她低声嘱咐女仆,自己如狸猫般潜行至倒伏的树干后,三名蒙面壮汉呈扇形逼近,手中短刀反射着冷光。

为首者突然顿住脚步,狐疑地望向她藏身之处。

凌清沅屏息凝神,指尖扣住三枚银针,就在对方即将发现异常的刹那,她手腕疾抖!

"嗖!"

银针破空,精准刺入三人膝窝要穴,闷哼声中,伏击者踉跄跪倒。

但第四人竟从树顶跃下,刀锋直劈她面门。

凌清沅侧身闪避,刀尖擦过耳际,削断几缕发丝,她顺势扣住对方手腕,内力骤发。

"咔嚓!"

腕骨碎裂声在寂静林中格外刺耳,袭击者惨叫未出,已被她肘击咽喉软瘫在地。

剩余两人挣扎着想爬起,却被闻声赶来的车夫与暗中护卫制服。

"是职业好手。"车夫检查着俘虏的装备低语,"武器没有标记,但靴底沾着红土——这种土质只在格伦莫尔东侧山坡有。"

红土?凌清沅心中凛然。

这恰与老唐纳德暗示的密道位置吻合,她快步走向马车,从暗格取出那份标注着密道位置的羊皮纸。

指尖抚过图纸上朱砂标记的城堡地基,一个大胆的猜想浮上心头——那些密道的入口,或许根本不在荒郊野外,而是藏在最显眼的地方。

"调头回格伦莫尔小屋。"她突然下令,"既然有人急着灭口,说明我们离真相只差临门一脚。"

夜色中,马车悄然驶返山谷。

当那座孤零零的石屋轮廓再现时,凌清沅直接绕到屋后峭壁处,根据图纸标注,她拨开层层藤蔓,指节叩击岩壁某处。

"咚咚...咚..."

空洞回响传来,她按着特定韵律连拍七下。

岩壁竟无声滑开一道窄缝,露出向下的石阶。

霉味混杂着陈旧墨水的味道扑面而来,石壁两侧嵌着的幽蓝矿石发出微弱光芒。

阶梯尽头是扇厚重的橡木门,锁孔形状奇特,凌清沅取出猎鹰胸针试探性地插入,严丝合缝!机括转动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门开后,眼前景象令她倒抽冷气——

宽敞的地下密室中,烛台照亮满墙的苏格兰地图,上面用红蓝墨水标注着密密麻麻的记号。

长桌上散落着伪造的地契文书和氏族谱系图,墨迹尚未干透。

最令人心惊的是墙角铁柜里锁着的文件:详细记录着如何利用格伦莫尔等,争议地产挑起土地纠纷的计划书,以及收买当地乡绅和记者的名单。

"原来他们在策划分裂阴谋..."艾米丽颤抖着举起烛台,光照亮文件末尾的印章——展翅的信天翁图案!

凌清沅迅速翻阅最新记录,墨迹新鲜的几页记载着:"麦克唐纳家族已同意在边界问题上发难...爱丁堡报社主编收买成功...只待菲茨罗伊家族新主人抵达便可启动..."她瞳孔骤缩,所以自己继承格伦莫尔,竟是这个阴谋的关键一环?

正当她要撕下关键页证据时,头顶突然传来岩石崩塌的巨响,整个密室剧烈摇晃,烛台倾倒,有人触发了自毁机关。

"走!"她拉起艾米丽冲向密道,身后爆炸声接二连三,灼热气浪追着脚后跟扑来。

在最后一道石门关闭前,她回头瞥见墙上地图的苏格兰高地区域已被火焰吞噬。

爆炸的轰鸣声在狭窄的岩洞中回荡,灼热的气浪裹挟着碎石从身后扑来。

凌清沅拉着艾米丽在黑暗的甬道中狂奔,背后不断传来岩石崩塌的闷响,地下水混着硫磺味的烟尘溅在裙摆上,留下深色的污渍。

"左边!"凌清沅凭借过人的方向感,在岔路口拽着女仆转向更狭窄的通道。

这条隐蔽的小径是老唐纳德在她临行前,借由那块烤饼中的铜钮暗示的退路,果然,前行不过百米,头顶出现一道缝隙,清冷的月光洒落下来。

两人攀着湿滑的岩壁爬出地面,发现自己正位于格伦莫尔小屋后方一处隐蔽的山坳。

回头望去,山谷中升起浓烟,隐约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骚动声,爆炸显然惊动了邓凯尔德堡的人。

"必须立刻离开。"凌清沅迅速判断形势,她撕下被划破的裙摆,将那份从密室抢救出的关键文件贴身藏好。

艾米丽则机警地抹去她们爬出地洞的痕迹,用枯枝败叶掩盖了洞口。

借着月色,她们沿着山脊悄无声息地疾行,一个小时后,终于与在山路旁焦急等待的车夫汇合。

马车藏在密林中,马匹不安地踏着蹄子。

"直接去因弗内斯,"凌清沅登上马车,语气果断,"不从爱丁堡绕道了。"

她需要尽快抵达港口,搭乘最早一班前往伦敦的蒸汽船,格伦莫尔的爆炸意味着对方已经狗急跳墙,她在苏格兰多停留一刻,危险就增加一分。

黎明时分,马车抵达因弗内斯港。

海风带着咸腥味吹散了山间的硝烟气息,凌清沅让艾米丽去购买船票,自己则走进港口邮局,通过加密渠道向迈克罗夫特发去简短密电:"格伦莫尔密室已毁,关键证据在手,即返伦敦,需紧急会面。"

蒸汽船"北海女王号"在灰蒙蒙的晨雾中拉响汽笛。

凌清沅站在甲板上,望着苏格兰海岸线在视野中渐渐模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枚猎鹰胸针,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保持清醒。

航行途中,她仔细研究了那份抢救出的文件。

这是一份精心策划的政治阴谋纲要:利用伪造的古老地契和经过篡改的氏族谱系,在苏格兰高地制造土地纠纷。

通过控制当地报纸和收买乡绅,煽动对伦敦中央政府的不满,最终目的是在适当时机制造一场"自发性"的武装冲突,为外部势力介入创造借口。

更令她心惊的是,文件末尾附有一份潜在盟友名单,其中几个名字与伦敦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所有行动的代号,正是"信天翁计划"。

三天后,当"北海女王号"驶入泰晤士河口时,迈克罗夫特的密信已通过特殊渠道送到她手中:"已安排安全屋,阿尔杰农有异动,速来。"

伦敦的雾气比离开时更加浓重。

马车直接驶向梅费尔区一栋不起眼的宅邸。

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已经在书房等候,他正坐在扶手椅中,面前茶几上散落着几份文件。

"你的苏格兰之行掀起了不小的波澜。"他示意凌清沅坐下,推过一杯红茶,"格伦莫尔爆炸的消息已经传开,官方结论是私酿威士忌的作坊事故。"

凌清沅将文件放在桌上:"他们在策划一场政治阴谋,目的是挑拨苏格兰与英格兰的关系。"她指着文件上的关键段落,"利用土地问题制造分裂,为外部干涉创造条件。"

迈克罗夫特灰色的眼睛微微眯起,他仔细查看了文件内容,特别是那份伪造地契的样本。

"这与我们监控到的某些异常资金流动吻合。"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迷雾笼罩的伦敦街道,"阿尔杰农·菲茨罗伊上周突然偿还了大笔债务,资金源头与一家在爱丁堡注册的矿业公司有关。"

他转身,目光锐利:"而根据海关记录,'信天翁协会'名下的一艘货轮'海妖号',将于三日后抵达利物浦,报关单上写的是'地质勘探设备',但我们的情报显示,船上可能装有印刷设备和大量空白地契文书。"

线索开始拼凑。

凌清沅感到一张大网正在收紧:"所以他们需要菲茨罗伊家族,在苏格兰的产业作为掩护......"

"和切入点。"迈克罗夫特接话,"特别是格伦莫尔这样偏远又具有历史争议的地产,你需要尽快以正式身份介入利物浦港口的监管事务,菲茨罗伊家族在那里有个小型的船运公司,记得吗?"

凌清沅深吸一口气。

苏格兰的迷雾刚刚散去,更大的风暴正在海上酝酿,坐稳这个公爵位置可真不容易啊。

"给我两天时间整顿伦敦的事务,"她站起身,目光坚定,"然后我去利物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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