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有多久?”关山月一囧,笑不出来。
谢春芜想了想:“至少刚刚的画面是都看到了。”
他眉眼似笑非笑:“没想到看见了有趣的一幕,关小姐说对我有好感,原来诚不欺我。”
关山月无力地摆摆手,已经无法解释了。事实上就连她都不晓得这老道士怎么就给她编织了这么一个梦境,偏偏还都让当事人瞧见了。
她感到了莫大的丢脸。
边走边鼓嘴反驳:“你不是也进来了?许是你的梦境,是你心里都是我呢!”
谢春芜似乎料到她会倒打一耙,摇了摇头:“此言差矣,我进入的是关小姐的梦境。”
关山月:……
行吧。
憋不下这股气,关山月气哼哼道,“那你进来干嘛?”
自从上次长廊她就已经露出了她真实的面目,如今又是在梦境里,他杀不死她,关山月自然而然卸下了伪装,连谢公子三个字也不叫了。
“宁兄怕关小姐心志不坚,非但没救出楼小姐,反倒把自己赔进去了。”
关山月膝盖中了一箭:……
她干笑一声,有讽意:“还真是谢谢你们,不然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会赔进去。”
“不必客气。”
关山月翻了个白眼,步伐越走越快,懒得同谢春芜讲话。多说多错,还是找到楼江蓠“将功赎罪”再说。
谢春芜凤眸淡淡看着前方的少女,没有温度,手中长剑闪过清亮的光。
他说:“关小姐这般找下去,何时是个头?”
关山月步子一顿,狐疑望向他:“你有法子?”
谢春芜点头,他的白发也随着微动。周遭彩色斑斓,光怪陆离的画面里,只有他站在那,眸光若雪,绮丽似妖,戴着一层伪善的面具,真真假假,辨不真切。
寻常人是驾驭不住白发的,即便是现代,关山月所见也不多。偏偏在谢春芜那张俊美苍白的脸上相得益彰,若流光溢彩,显出几分淡漠妖异之态。
“我有办法。”
……
谢春芜这个疯子!
所有画面支离破碎,密闭的空间幻境摇摇欲坠,如同掉了漆的油画尽数剥落。
关山月重心不稳,即将跌落时下意识抓住了一块巨大地板碎片的边缘,惶恐地往下瞧着空间碎片一片片坠落消失,悬在空中的身子晃晃悠悠。
操啊!这是神经病吧!这绝对是神经吧!!
把幻境打碎就是他所谓的法子?虽然快,但是很容易伤及魂体心神,就不能换个正常一点的法子吗?
“关小姐胆子还真是小。”
谢春芜站在她抓住的地板碎片上,垂眸看她,眸中不辩情绪。
关山月瞪着他:“我只是想有风度地找到楼江蓠,再有风度地从幻境离开。”她刻意加重了有风度三个字。
咸鱼的风度,她最后的倔强。
他理所当然地摇了摇头:“眼下是做不到了。”
关山月明白了他的意思——十有**沉迷的楼江蓠此时已经如同这些碎片一般跌落了下去,然后梦醒了。
他当真一点不管楼江蓠的死活,不管其他人心神是否受创。他就是这样一个冷漠的人。
谢春芜说着,眉眼透着漫不经心的姿态,长剑剑尖贴近了她的手掌和碎片的边缘,似乎想强行将她分开。
关山月恨得牙痒痒,敌强我弱这局势未免太过悬殊了。凭什么谢春芜总是干干净净,风度翩翩,她就得狼狈得像个狗一样啊。
“下去不就好了?梦不就醒了?”
谢春芜看着倔强扒住碎片边缘的关山月,像是在看着幼稚且调皮不听话的孩子。
他无法理解宁冠清的担忧,也不能理解关山月的倔强。一切常人该有的情绪,他似乎都不大能理解,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无法惊到起他一丝一毫的情绪。
关山月望着他,心底忽然涌现出一抹凉意。这样一个谢春芜,她要怎么才能攻略成功呢?
周遭摇摇欲坠,唯他所在的这块碎片安稳静好,像是独独为他僻开的救生所。
碎片坠落时的白光恍若星辰,描摹出他无情又淡漠慈悲的面容,像是不解众人悲苦的神佛。
他唇边绽开笑,似乎感到愉悦般,眉眼都微弯,一字一句道:
“关小姐,再见。”
话落,关山月的手被剑划破出一道血痕,手不得不一松。
只是就在松开的那一刹那,她一咬牙,另一只手飞快地抓住了谢春芜的腿,用力一拉。
他愣了一下。
没想到能得逞,关山月眉眼翻涌上几分快意,笑得狡黠而得意,“谢春芜,既然如此,咱们谁都别想比谁有风度!”
那一瞬间颇有风度,至少看上去明亮张扬。可惜她下一秒,身影如同断了翅的蝴蝶,直直往下坠去,风声呼啸,几乎睁不开眼睛。
这次,谢春芜也被连累得坠了下去,双手舒展,仰面跌落。
那只发生在一刹那。
他表情仍然保持着刚刚的微愣,似乎凝固住了。眉眼微微睁大,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时至此时,他仍然有机会能稳稳地摆脱此境,可以稳稳地跌落,因为他既然能打碎,便也能完好地摆脱。
只是他没那么做。
他眉眼含着古怪且惊讶的情绪,甚至自虐般地在烈风中也不肯合上眼睛。
半晌露出个奇怪的舒展开的笑,唇瓣勾起。
他现在觉得有人似乎比他还要疯一点。
……
关山月醒来的时候,周遭嘈杂极了。
她醒来了,却躺尸没动,因为她感觉她的身子像被大卡车碾过,疼的她都不想动弹。
才穿越来的第一天,为什么她的命运如此之衰?她想魂穿此时不知在哪里安乐自在的许知音。
沮丧躺尸了一会儿,她勉强坐了起来,楼江蓠和宁冠清二人执剑对付老道士,男女主联手,那诡异的老道士明显处于了下风,甚至虚弱极了,真的宛若一个沧桑老者,口中还不停吐着鲜血。
关山月一转眸,对上刚醒来的谢春芜的眸子。
他的脸色似乎虚弱苍白了一些,直直看着她,不知看了多久,盯得人心里发慌。
想来也是,即便是幻境,起码也是心神进去走了一圈,脸色不好实属正常。
关山月看见他现在的状态,感觉整个人都舒爽了不少,总算争回了一口气,笑着打招呼:“谢公子,你终于醒了,我正担心你呢。”
她表现得过于虚伪,似乎也没有要掩饰的意味,整个人像是雨后生机勃勃的春笋,一夜拔高,得意极了。
谢春芜定定看着她不答,只用一种奇特的崭新的眼神直直瞧她,像是重新认识了她。直到关山月唇角耷拉下了一点,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温柔,像是对着情人的私语,绵密悱恻。
“担心我什么?”
“当然是担心你……”
“担心我没和你一起掉下来?”他截断了她的话,反问道。
所言正是。
关山月心中唏嘘,只是她当然不能承认。谢春芜阴晴不定,万一又想杀她怎么办。
“谢公子这是哪里的话?我对公子的心天地可鉴。”她倒是立刻站起了身,十分自然地走了过去,朝他伸手,想拉他起来。
谢春芜视线慢吞吞地从她的脸转移到了小姑娘伸出的手。少女的手白皙纤细,指骨分明,十分秀气。
若是幻境有实,那手上此时早已出现他刚刚划破的血痕。
他撇开了眼,没去握关山月的手,自己站了起来,轻轻拍了拍衣袍沾染的灰尘,倒好似个优雅的贵公子。
关山月从善如流地收回了手,本来也就是走个形式。
此时战斗已到了收尾阶段,老道士瞳孔涣散,脸色苍白似鬼,已是将死之态。
宁冠清长剑架在他的脖颈上,喝问道:“你聚集这些女子究竟有何目的?”
老道士眼神呆滞,嘴中念念有词,看上去疯疯癫癫。
宁冠清蹙眉,楼江蓠倾耳细听,隐约捕捉到,“似乎是青山寺!”
宁冠清待要逼问一番,老道士却忽然喷出一大口黑血来,他下意识拉过楼江蓠侧身躲避。
下一刻,老道士彷如受了什么重伤般,砰然倒地,一缕幽绿的鬼气从他体内飘出,沿着窗户飞了出去。
“该死!”
宁冠清下意识想冲过去,楼江蓠拉住了宁冠清手臂,轻轻摇了摇头:“追不上了。”
幽州青山寺,前段时间确实闹过怪事异闻,她眉眼有几分思索。
若是如此,须得青山寺一探究竟,更何况,还要解除关山月的炉鼎契约。
宁冠清心中有些沉重地转过身,含着满满的歉意,“关小姐,抱歉,我没能履行诺言将你的炉鼎契约解除,恐怕暂时你只能先依靠着谢兄了。”
他又安慰道,“只是关小姐莫急,方才江蓠听见青山寺的字眼,前段时间青山寺闹鬼怪,想来那里是逃不了干系的。”
关山月倒不觉稀奇,毕竟原著中直到此副本解决后,炉鼎契约才得以被解除。
只是她不知道原主这个炮灰姑娘是隐蔽地害了楼江蓠呢?还是愚蠢且明目张胆地害了楼江蓠呢?
“楼小姐……”关山月试探道。
只见楼江蓠黑眸温柔地望着她:“梦境中我听见了关小姐呼唤我的声音,为了救我,不惜亲手打断仪式,还进入幻境救我。在此多谢关小姐大恩。”
她说着甚至要行礼,关山月松了口气的同时,止住了她的动作,“不必不必,都是朋友。”
宁冠清眉宇的沉重微微褪去,“关小姐,让我自愧不如。今日解救江蓠之事,我必铭记在心,报答关小姐的恩情。”
“还有谢兄亦是如此。”若说本来宁冠清还对谢春芜有些警惕,现在经过此事,已经荡然无存了。
楼江蓠也真挚道了谢。
谢春芜淡笑:“二位客气了。”他顿了顿,看向关山月,浅瞳若琉璃,浮着浅浅一层笑意,用上了关山月的说辞,“毕竟都是朋友,对吧,关小姐?”
自打出了幻境,关山月便觉得谢春芜有哪里变了,但具体她又说不大清,本能意识地避开他投来的视线。
疯子嘛,就是这样的。
瞧见两人之间的氛围透着一种古怪的亲昵,宁冠清虽然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为二人关系的拉近充满喜悦。
蓦地想到了什么,他有些为难,“若是在破解契约前,关小姐的契约便发作了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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