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季轨一直在担心些什么。
阿纳斯手指轻颤让他看清楚原本冷白的手心变得殷红。
季轨一下子反应过来了,“暴,暴动期?!”
“嗯。”阿纳斯道,“好像和原来有些不同了。”
他看着季轨,淡金色的眼睛里藏着让虫看不出的阴郁,像是等待着什么。
“抱歉雄主。”阿纳斯缓声道。
季轨握住他的手腕,低头看着他的掌心。
被暴动期激发的肉/欲会时刻影响着阿纳斯。
一个触碰,都能让他被汹涌而来的**击垮。
“很严重吗?”季轨不知道阿纳斯站在暴动期带给他的影响到了什么程度,只能试探性的询问。
阿纳斯:“没有,只不过有时会受影响。”
“而且有您送的手环,我并没有太过难受。”
他把整个情况露给季轨看,隐藏了对于雄虫压抑的情感,然后妄图从中寻找到一丝异样。
但让他庆幸的是,没有。
雄虫并没有因为暴动期的特殊而对他进行凌辱。季轨低着头,已经干了的头发在灯光下毛绒绒的看起来手感很好。
阿纳斯眼皮微耷,手指下意识的有些痒。
季轨本来还担心着,闻言勉强松了口气。
还好,他还以为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了。
季轨抬头看着阿纳斯低垂着眼睫,银发散落的模样,忍不住开口安慰道:“别怕。”
在虫族这么个世界中,有这么艹蛋的设定,如果季轨是阿纳斯他直接跟整个世界同归于尽。
也难为军雌在这样的世界生活那么久。
阿纳斯手指被季轨攥着,温热的手心暖热指尖,温和又坚定的钻入皮肤。
阿纳斯偏头看着他,被虫攥住手指的力度太过坚定,让他稍稍有了一丝恍惚的错觉。
季轨思考了一下,说:“我们明天去看医生。”
他说完,顿了一下。
其实不太实际,暴动期是每个雌虫不可言说的痛,如果真那么容易被治愈也不会有那么多雌虫死在雄虫的手下。
但去看看也总比季轨一个虫自己琢磨强。
阿纳斯应下季轨的好意:“好。”
季轨忍不住再次确定:“只是触碰都会有感觉吗?”
阿纳斯点了一下头。
季轨心说,这开始只是触碰,到后期,暴动期造成的副作用会整个吞没阿纳斯。
季轨想到这,尝试放出精神力,控制着顺着他的指尖钻进去。
“我先帮你安抚一下。”季轨念念道:“但愿有用。”
阿纳斯听到了季轨后面那句嘀咕,收敛了身上鼓动的阴暗。
他知道季轨对他的暴动期很在意,所以露出一些给雄虫看,但让季轨触及的地方不过只是冰山一角。
就像是引诱猎物时放出的诱饵,在季轨看不到的地方,被强大精神力压制的贪婪和阴郁充满了军雌整个身体。
可他舍不得这唯一表现出来的善意,妄图抓住这个雄虫。
他像是荒星上最会伪装的绮靡恩兽,诱骗着虫圈入自己的领地。
不同的是绮靡恩兽只会诱捕比他温顺的东西,而他却妄图将一个雄虫圈入自己的身边。
如果季轨精神力控制再好一点,可能就会发现雌虫体内涌动的精神力不像是被他安抚,反而是簇拥着他的精神力隐藏自己。
可惜原身是一个A级雄虫同阿纳斯精神力差距过大,而季轨又是个半瓶水晃荡,对于这方面明显经验不足。
阿纳斯时刻注意着季轨的状况,几番下来后,阿纳斯制止了季轨继续进行安抚。。
季轨精神状态还好:“感觉怎么样?”
阿纳斯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满手的温热让他轻轻敛动了一下眼瞳。
“已经好很多了。”阿纳斯将季轨脑袋边一点翘起的发尾压下去:“谢谢您。”
季轨故作淡定的“嗯”了一声。
他并不知道雄虫的安抚对于暴动期会产生作用,但对于暴动期造成的副作用,影响并不大。
季轨伸了个懒腰,觉得自己一天做了很多事情。
见季轨捞了光脑在手里,阿纳斯温声道:“雄主,您现在需要休息。”
季轨就像是被家长抓到半夜玩手机的小孩,下意识一慌,然后反应过来,对上阿纳斯的视线。
“我还行。”
阿纳斯眸色浅,看虫的时候莫名有一种冷漠的感觉,但对上季轨却染上了些其他情绪。
“您明天应该还有很多事要做。”
季轨想了想自己立下的flag,他还要带阿纳斯去医院看看,闻言,放下了光脑。
阿纳斯推门出去的时候,将季轨房间里的灯关上。
他的房间临近季轨所在的卧室,同雄虫只有一墙之隔。
房间里不同于雄虫卧室的适宜,阿纳斯的卧室看上去更像是一个临时住所。
没有多余的装饰,房间里的家具也是中规中矩,像是一个样板房。
他回到房间,银发军雌后知后觉的攥紧手指。
暴动期对身体的影响第一次不是那么沉重的负担,雄虫的触碰让他第一次有了沉沦下去的念头。
而这种念头一旦产生就再也压不下去。
手腕处还存在着被雄虫攥住的感觉,直到现在还仍旧被身体留存着。
阿纳斯缓缓闭上眼睛,眼皮微耷遮住那双悲天悯人般清冷漂亮的眼瞳。
蓦然,手边的光脑震动起来。
阿纳斯睁开眼睛,低头看到上面显示出来的头像。
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的深灰色头像出现在光屏正中间。
阿纳斯目光凝在那一会,随手接起。
随着通讯被接通,那边画面一闪,银发亚雌出现在光屏上。
阿纳斯右手放在左肩,行了一礼:“雌父。”
光屏上亚雌眉眼精致同阿纳斯有七分相像,唯一不同的是,亚雌眉眼温柔像是没什么脾气的老好虫,阿纳斯却眉眼疏冷,仿佛不可触碰的高岭之花。
“你婚契那天我没来,你不会怪我吧?”艾纳西温声道:“霍伦上将同我说了,我那天实验室里忙,实在脱不开身。”
阿纳斯道:“您的工作最重要。”
艾纳西说:“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懂事,我最喜欢的孩子就是你了。”
他说着还不忘同身后推着轮椅的同事讲话。
阿纳斯看着光屏中与他相似的眉眼,眼眸颜色渐深。
同印象里艾纳西的形象差了很多,还未同雄父离婚时的艾纳西,时常一身都是伤,他被关在笼子里,癫狂的抓住阿纳斯肩膀。
后来同雄父离婚后,亚雌的情况才逐渐变得正常。
但付出的代价同样惨痛,他被斩断了一双虫腿,才换来了自己的自由。
艾纳西告诉过他,这叫做等价交换。
这是小时候的阿纳斯明白的第一个道理。
艾纳西身后是搬东西的声音,印着标志的实验器材被运上飞行器,一路上有人对着艾纳西喊老师。
阿纳斯似乎猜到是什么情况,“您在忙吗?”
艾纳西实验室里忙却总是时不时的转移地方。
艾纳西苦恼的叹了一口气,“还行,就是既定的实验出现了一些问题。”
他看着最让自己喜欢的雌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小时候阴郁沉闷的小虫逐渐变成了现在这副斯文清冷的模样。
他和霍伦是好友,时常能听霍伦提到过他,知道他在战场上的表现有多出色,也知道他现在是帝星最年轻的少将。
这一切可真让他惊叹又自豪。
闻言,阿纳斯问:“这个实验需要您亲自过去?”
艾纳西说:“当然,我可舍不得让他出现什么意外。”
阿纳斯并不意外艾纳西对于实验的热衷,离开雄虫后,唯一能够支撑他的就是自己的实验了。
军雌淡金色的眼瞳里酝酿着浓重的情绪,阿纳斯缓声道:“那应该很快就要见到您了。”
艾纳西笑笑:“亲爱的雌子,我很期待与你的重逢。”
说完,艾纳西依依不舍的挂掉了光脑,他仰着头看着身后为他推轮椅的虫。
“我的雌子十分优秀不是吗?”
安奎尔是艾纳西的助手,跟了艾纳西很长时间,很少听他提及过自己的雌子,以为实验室的传闻只是说说,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有一个雌子,还那么厉害。
安奎尔笑道,“您的雌子当然优秀。”
艾纳西赞同的点点头。
实验室的东西都已搬装完毕,安奎尔赶紧推艾纳西上去。
“哦,对了,我的那箱东西不要弄丢了。”
安奎尔前几天收到的命令是把那箱子实验器材丢掉,他有些错愕。
艾纳西抱歉道:“我好像弄错了东西,那箱器材不需要丢掉了。”
安奎尔跟了艾纳西那么长时间,也是有些能力在身上的,闻言随即道:“我马上把东西带回来。”
虽然第二天请假不太好,但季轨还是坚定的给杰夫秘书长递了请假申请。
大概是因为季轨第一天上班就揍了雄虫的壮举太过惊世骇俗,而且他还是个雄虫,杰夫也就批准了这个假。
但阿纳斯不一样,他身为军雌,请假的各个程序都十分严格,再加上霍伦上将刚刚回来,就没有季轨那么轻松。
季轨在家躺了半天,堕落的米虫生活洗刷了昨天的劳累,让他觉得自己闲着没事找事可能是脑子有了问题。
但他也没闲着,在星网上约了医生,确定了就诊时间。
顺便在网上查了查抑制器和暴动期的事。
每个抑制器生产商都有自己的标志商标,季轨隐隐约约记得阿纳斯体内抑制器商标,随手搜了一下。
一个鱼一样的图案,附着乱七八糟的文字。
季轨查了星网才发现,阿纳斯体内装着的抑制器和后期戴上的抑制器似乎不是同一个生产商。
这里的抑制器如果是要佩戴的话,体内和体外的抑制器一般都是选择统一的。
而现在。
抑制器不配套还能用吗?
季轨第一反应是,或许是抑制器不配套的原因,才导致原身死亡。
但这么大的失误雄虫保护协会没道理发现不了啊。
季轨想不明白,他到底不是虫族,对于抑制器的问题即使查了那么多资料仍旧是一知半解。
季轨用账号登录星网,发了个帖子,想去问问这方面的问题。
他给自己捏造了一个身份。
【结婚后发现安装好的抑制器和戴上的抑制器不配套怎么办?会有什么问题吗?】
星网上虫来虫往,季轨很快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复。
1L:还好吧,我戴的就是两个不一样的,没什么问题。
2L:这能有什么问题,体外抑制器每天一换都没问题。
季轨:……
他怀疑自己方向错了。
可能只是单纯两个不同的牌子。
3L:哈哈哈哈,我抑制器就是一天一换,有钱!
4L:我也有钱,上半天戴这个,下半天戴另一个哈哈哈哈,怎么开心怎么来。
眼见帖子越来越偏,季轨退下星网,苦恼的挠挠头。
线索,啪,没了。
季轨放弃在星网寻找答案,他从位置上起来,实在是闲得无聊。
季轨索性跑去找阿纳斯。
他掐好时间,跟着光脑手环上的乘坐公共飞行器的指示走。
虫族科技发达,在某些方面相当便利。
季轨像是没见过这些东西一样,心想这要是在地球有这还怕会迷路。
军部大楼位于虫星繁华一区以外,离别墅还是挺近的。
季轨再军部大楼的附近找了一家咖啡厅坐着。
这边大多是一些在职的雌虫在休息或者工作,像是季轨自己一个雄虫就比较特殊。
他自己随便找了个角落,原身的名号太大,就戴了个帽子窝在一边。
透明的玻璃正好可以看到隔着一条街的军部大楼,季轨选好位置,要了点东西坐在那里慢吞吞的吃。
但他位置选的再好,也挡不住一个孤身一虫的雄虫的特殊。
虫星里的雄虫无论高等级还是低等级哪一个出去不都是被众星拱月的存在,身边多多少少会跟着一些雌虫,或者是雄虫朋友。
像季轨这样的实在特殊。
但也有雄虫名声太差没有雄虫愿意跟着的。
但看季轨的模样不像啊。
雌虫对于雄虫身上的气息一般是十分敏锐的,雄虫的等级更是十分了当的体现在外貌上。
坐在窗边的雄虫戴着的黑色帽子挡住大半张脸,露出的下颌仍旧精致,周身没有雄虫嚣张跋扈的气焰,就单单坐在那自成的干净温和。
看起来并不像一个会被孤立的雄虫。
季轨吃到第二个蛋糕的时候,服务生端着另一份同款蛋糕送了过来。
季轨动作一顿。
疑惑的抬头看着服务生。
服务生是个很可爱的亚雌,对上季轨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他把蛋糕放下,小心翼翼的道:“是那位雌子先生帮您点的。”
季轨顺着他的方向回头,微抬帽檐,看到一个雌虫目光明亮的对他笑了笑。
季轨:“?”
他吃了两份蛋糕,就算是蛋糕小也该吃腻了,于是拒绝了这份好意。
季轨说:“不好意思,麻烦你给他送回去吧,我已经吃了两份了,而且我这还有一份。”
亚雌的目光停顿了一瞬,目光落在桌子上,这家的蛋糕口味照顾的都是雄虫,所以味道也是偏甜的。
除了嗜好的,还真没见过哪个雄虫能两份蛋糕吃的那么干净的。
亚雌脸红着有些不知所措,端着托盘走到刚刚那个雌虫身边。
雌虫被拒绝了,但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索性起身走到季轨的身边。
季轨留着的那份蛋糕是给阿纳斯的,就放在那没有动,开始摆弄自己的咖啡。
直到身边一处阴影落下,季轨这才注意到身边站了虫。
季轨顶着帽子抬头,还是刚刚那个雌虫。
雌虫站在他的身边,虽然不怎么害羞,但还是有些紧张:“雄虫阁下,您好。”
季轨转头看他。
雌虫露出颊边的酒窝:“或许能请您一起用餐吗?”
季轨目光落在他身上,摇摇头:“不用了,我在等虫。”
雌虫并没有打算离开,他能感受到眼前这个虫是A级雄虫,他也不是没有见过A级雄虫,但那些高等级的虫,大部分连基本的礼貌都没有,粗鲁愚蠢,和眼前的雄虫根本不能比。
亚特林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合他眼缘的雄虫。
这个时候已经接近军部下班的时间了,他卡着点给阿纳斯发了个消息。
等消息发完之后,抬头一看,他还没走。
亚特林问:“是相亲吗?让一个雄虫等那么久还真是失礼。”
一个雄虫出现在这,并且说是在等虫,亚特林在这个咖啡馆并不少见,大多是相亲的这种情况。
季轨“啊”了一声,直接了当的说:“我在等我的雌君。”
亚特林面色一僵,然后很快反应过来,像这样的雄虫拥有雌君并不稀奇。
他笑了笑,“即使是这样,让一个雄虫等那么久可以说是失职了。”
季轨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
他听不懂虫话吗?
后来季轨才反映过来,这边对于雄虫的限制很少,有雌君不代表不能同时拥有雌侍和雌奴。
亚特林是A级雌虫,虽然比不上S级别但在雌虫中也是相当受欢迎的。
更何况他还在军部任职,这次好不容易见到一个适合的雄虫,他怎么也不能放弃这次机会。
就在这时季轨光脑跳动,是阿纳斯回的讯息。
“雄主,我现在过去。”
亚特林再度开口:“我……”
季轨说:“我的雌君来了,能麻烦让个空吗?”
亚特林微微一愣。
军部离这相差并不远,阿纳斯的身影很快就出现在街边。
季轨转头看过去,遥遥和他摆摆手。
亚特林目光也跟着看去,但这个时候正值军部下班,他实在不知道雄虫的雌君是谁。
但同时,他也有些不可思议,一个雄虫,在等雌虫下班?
亚特林身为A级雌虫,在雄虫方面知道不能马虎,但看着季轨的态度有些不想放弃,“阁下,可能刚才有些冒犯。但我是第一军的亚特林,A级雌虫,或许您可以考虑一下。”
季轨恨不得摇头,一个阿纳斯就够了,他任务能完成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实在没有闲工夫同其他雌虫打交道。
咖啡屋的门被再次推开,这次进来的却是几位身着军装的长官。
为首的是位年龄很大的军雌,金发蓝眸,面容粗犷,相貌撑不起好看,在荒星被风吹雨打征战杀伐的熏染下显得有些凶悍,却因为久坐高位,锋芒内敛,不怒自威。
季轨看着他肩头的肩章,隐隐有些猜测。
阿纳斯站在他的身侧,银发金瞳,季轨这才后知后觉的想出了眼前的雌虫是谁。
书中说阿纳斯是霍伦一手带出来的,其手段,气质都有几分霍伦的影子。
现在季轨见到两虫同时站在他的眼前,才逐渐有这个意识。
阿纳斯在会议结束后收到了季轨的讯息,一向在军部无论什么事情都云淡风轻的军雌,第一次有了不同的反映。
霍伦有些稀奇。
他回来的晚,等阿纳斯结婚之后,他才收到了消息,对于季轨的了解仅限于资料,没有真真切切的见过。
这次虽然说不上是什么好时机,但霍伦还是忍不住好奇。
于是就跟着一伙军雌过来的,想要看看传闻中的季轨到底长什么模样。
虫有点多,别说刚刚还在说话的亚特林,包括季轨都有些紧张。
他就是过来接个虫。
真的不至于。
阿纳斯进来的时候正好听见亚特林说完那句话,银发军雌走了过来。
亚特林同样在军部供职,认出了眼前的军雌。
“长官!”
阿纳斯点点头,看着坐着的季轨,他戴着帽子,脸挡了大半。
“让您久等了。”
季轨看了看他身后的军雌们,憋了一口气。
亚特林听见阿纳斯那句话,怔住。撬他长官的墙角,他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同行的军雌目光对视,其中一个军雌认识亚特林,开口把他喊过来。
暗戳戳的撞他一下,目光示意,“挖墙脚?不想活了?”
谁都知道阿纳斯少将的名声,从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军雌,没有外面看起来那么温和。
亚特林开始也不知道是阿纳斯的雄虫。
军部谁都知道阿纳斯的雄主是琼斯家的雄虫,家大势大,残忍阴毒,那个家族说句难听点就是一脉相传出流氓,无论是雄虫雌虫都一样的不好惹。
而季轨刚刚坐在那,欺骗性真的太大了。
怎么看怎么不像一个暴虐的雄虫。
亚特林不说话了,闷闷的站在那。
阿纳斯温声给季轨介绍,季轨摘下帽子,一个一个跟着认虫。
雄虫站在阿纳斯的身边,挨得很近,清俊的眉眼自带着一股盐系的少年感,明明是个雄虫,身量却很高,挨在阿纳斯的身边还要高一点。
虽然眉峰有些凌厉,但对阿纳斯亲近的气质也不似作假。
霍伦不动声色的将虫看了个遍,不由得心想,那些道听途说还真不可信。
看得出季轨有着紧张,霍伦笑笑:“雄子阁下别紧张,我们没有恶意。”
季轨不紧张就有鬼了。
他笑了笑,手垂在身侧,没有安全感的乱动,然后碰到了阿纳斯的手指,被他攥住。
“好了,我们也不打扰你们了。”霍伦满意的点点头,他对季轨的印象还不错,倒不怀疑是雄虫装模作样,他在战场厮杀,又在权场滚打,更何况一个雄虫没必要装模作样去讨好一个雌虫。
见到了季轨,霍伦心里有了定论,怕让雄虫不自在,招呼着其他雄虫离开。
等他们一走,季轨就松了口气。
他转头看着阿纳斯,目光微顿。
军雌们离开后,咖啡馆里还有不少虫,目光或明或暗的看过来。
大多没有恶意,都是稀奇。
阿纳斯把帽子重新戴到季轨头上,冰凉的指蹭过他的头发。
“抱歉。”阿纳斯:“是我考虑不周,紧张?”
季轨拽了一下帽子,把帽檐往下拉了拉:“没有,只不过一下子虫太多了。”
阿纳斯到底是考虑出了差错,“抱歉。”
季轨说:“我又不是胆小鬼,没那么紧张。”
他招招手,让阿纳斯坐在对面。
桌子上放着的蛋糕推给他,“给你的。”
阿纳斯一怔,闻言,淡金色的眼瞳中映出季轨的模样。
他垂下眼睫,“谢谢您。”
季轨说:“等会你吃过饭,休息一会我们就过去。”
他说的是检查暴动期的事情。
阿纳斯问道:“那您呢?”
季轨指了指桌上还来不及收的东西:“我已经吃了两个蛋糕了。”
饱了。
季轨戴着帽子托腮看着他,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桌子上。
他半张脸隐在日光里,唇角微勾。
阿纳斯冷白的手指捏着叉子微微一顿,想起刚刚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场景。
这样的虫对于雌虫的吸引力实在是太大了。
季轨预约的地方在繁华一区和二区中间,位置还算正常。
因为是提前预约几乎不需要等待就可以进去。
医院里的虫很多,但大多是雌虫陪着雄虫,拿着号单跟着引导在走。
季轨跟在阿纳斯的身边,帽子摘掉露出一头柔顺的黑发,军雌和雄虫的搭配在这里并不显眼。
唯一突出的大概是季轨那张优渥的脸。
预约的虫是季轨,但他却对这不熟悉,倒是让阿纳斯引着他。
“在三楼。”阿纳斯收回光脑,对季轨说,“雄主,走吧。”
季轨跟在雌虫身后,跟着他去了三楼。
不同于一楼的喧闹,属于雌虫暴动期的门诊则安静许多,这里的也大多是雌虫,或坐或站的在等待。
季轨的出现同这里就显得格格不入。
但季轨经过刚刚那一遭,已经习惯了投过来的目光。
他本来是想在这等着阿纳斯的,但转念一想还是跟了上去。
“一起进去吧。”季轨说,“我要跟着你。”
阿纳斯抬手触到季轨给他的手环,季轨走在他的身边,垂在身侧的温热手指碰到了阿纳斯放下的指。
季轨也跟着打开光脑,带着阿纳斯进去。
就诊室和地球有所不同,里面放着奇怪的东西,季轨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坐诊的雌虫是个年纪很大的雌虫,刚开始看到的是季轨微微一愣,刚想要开口说这是雌虫所在的门诊,然后才看到阿纳斯。
“雄子阁下?”
季轨坐在一旁,并不打扰:“不是我,是他。”
科尔德:“……”
阿纳斯对于暴动期的检查不下于十次,对于程序已经驾熟就轻,唯一不同的是现在身边有了一个雄虫。
科尔德按例询问了几句。
季轨本来开着光脑想要看看上面关于医生的资料,结果看到星网论坛上多出来的消息。
季轨不抱希望的看了两眼。
楼摞得不高,季轨在第十层看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回复。
10L:你精神力等级多少啊?每个抑制器都有控制阈值的,只要不超过阈值,就没问题。
季轨一怔,双S级别的话,在雌虫中也算是顶天的存在了。
他隐隐约约觉得抓到了什么。
季轨眉头微皱,突然听见科尔德在喊他。
季轨连忙回神,收回光脑。
季轨:“?”
“雄虫阁下,您雌君的情况有些特殊。”科尔德从来没见过那么奇怪的暴动期。
双S级别的雌虫虽然稀少,但也不是没有,但像阿纳斯这样情况他还是第一次见。
“您有对他进行安抚过吗?”
季轨想了想,安抚过吧:“有过几次。”
科尔德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您是A级雄虫对吗?”
季轨点头:“是。”
当着雌虫的面,科尔德并不避讳,在虫星中一切都是以雄虫为先的。
“我认为即使是您也没有办法对一个双S级别的雌虫进行彻底的安抚,这是对您精神力的浪费。”
A级雄虫对于虫星是十分稀奇的,拥在一个无法被拯救的雌虫身上,是绝对的暴殄天物。
阿纳斯对这样的话并不在意,从暴动期开始,这一路上类似的话他听了不少。
但这次是对着季轨说的。
季轨……
阿纳斯薄唇紧抿。
科尔德继续道:“您也知道,现今的医疗水平无法为暴动期进行治愈。”
“对于暴动期带来的副作用,也只能通过精神力进行缓解。”
季轨抓了个重点,“可以缓解是吧?”
科尔德噎了一下,“但对于您来说,是对于您精神力的浪费。”
季轨奇怪的看他一眼:“能治就治,不能治为什么要说奇怪的话。”
“很抱歉。”科尔德,“但雄子阁下,这是一个忠告。”
阿纳斯抬眼看他,心核一片沉寂,他把选择权交到了季轨的手里。
或者是厌弃,或者是可怜。
季轨点头,声音没什么变化,“我知道了,所以是可以通过手段缓解的吧。”
他一句话说了两遍,科尔德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与其同时忍不住心生疑惑打量着眼前的雄虫,一个A级雄虫,怎么说也不不至于这样。
对一个军雌吗?
一个军雌,至于吗?
虫族这种东西即使进化成人体,仍旧保有野兽的冷血。
比如雄虫,比如雌虫。
他们在漫长的进化生涯中逐渐忘却了温存的含义,不断走向偏激。
科尔德开始交代一些东西。
阿纳斯指尖擦过薄唇,压住的唇角隐藏着晦暗的情绪。
心核颤抖,逐渐生出归属感。
被他握过的手腕,捏过的手指,不可避免的重复着触感,像是上了瘾一般。
他低垂眼睫,挡住一双淡金色的眼瞳。
季轨戳戳他:“听着,我记不住。”
太多的话串在一起,他真的记不住。
阿纳斯不同,他出身军雌,又经过专业训练,过目不忘,过耳捕捉关键,比季轨强多了。
购买的药物只是辅助工具,唯一能起作用的还是季轨的精神力。
但季轨还是放松了许多,副作用可控,会少了很多麻烦。
等按着科尔德的要求离开之后。
阿纳斯说:“会很麻烦。”
季轨无所谓,他的任务就是这个:“反正无聊。”
“对我不算什么麻烦。”
季轨转而问他:“那你的,知道暴动期的时候有没有想些什么?”
在虫族这个世界,特殊设定的暴动期无疑是把阿纳斯往死路上逼。
无论是暴动期,还是暴动期带来的副作用。
都不遗余力的将军雌推入深渊。
连季轨都知道的事情,更何况是一个在战场上历练过的阿纳斯,比起季轨,他更知道这个虫族社会的残忍。
阿纳斯闻言,抬眼看他,“什么都没有。”
季轨不信,“真的?”
阿纳斯点头。
他见过雌父在雄父手下挣扎的模样,也看过无数军雌被暴动期折磨得下场。
轮到自己时,军雌刚从战场上下来,陡然爆发的精神力让他将自己锁在飞行舱内整整一天一夜。
撕扯的**,痛到极致的身体,填充了这具麻木的身体。
被痛苦折磨得久了,那颗腐烂的心核反而不会有什么变化。
麻木,阴郁充斥的心核没有给他太多的思考时间。
就像是已经坏掉的苹果不会在乎再多一点虫蛀的痕迹。
季轨说:“你还真是一个奇怪的雌虫。”
和小说中一样,这个时候的雌虫更偏向于一种麻木的妥协。
阿纳斯没有出声,他没有告诉季轨,现在的自己。
那个用精致外表包裹住的自己。
暴动期这边有了收获,季轨想起来光脑上看到的那条回复。
随手在星网上查了一下。
和季轨想的不一样,虽然抑制器大体不分家,但阈值的设置对于雌虫是有一定影响的,因此抑制器也存在着不甚明显的等级区分。
季轨嘶了一声。
他问阿纳斯:“对了,双S级别很厉害吗?”
阿纳斯没有问他问这个问题的原因,只是缓声道:“在某种程度上,是这样的。”
季轨问:“所以一般会和其他等级区分开吗?”
问问题的时候季轨挨得很近,阿纳斯:“对,和S级别以下,区分开来。”
季轨脑中灵光一闪。
而他们也走到了二楼,脚步慢了一会。
二楼是专门负责雄虫的地方。
虫来虫往的地方陡然爆出大的声响。
季轨当时正在认真思考问题,吓了一跳。
季轨:“?”
看热闹的心人皆有之,季轨探头瞅了一眼。
被雌虫簇拥着的地方,一个个雄虫看热闹一般,盯着旁边雄虫的动作。
季轨目光一顿,眯起眼来。
阿纳斯也随之顿住,他对于季轨的交际圈并不熟悉。
季轨自己的帽子戴在阿纳斯的头上,若有所思道:“我好像看见了一个熟虫。”
正在暴怒发脾气的雄虫转身。
季轨笑笑,“还真是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十九只虫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