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就这样出门？”

季阳起楞了一下，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一身黑衣，黑色的帷帽遮住了面容，“老祖宗，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去了！”季舒的声音里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之前李家人没来，你随便遮遮就好了，可是现在……你以为他们真的走了吗？”

季阳起愣了一下，“不是您说他们已经走了吗？”

“那两个人是走了，可谁知道，他们有没有用什么东西在监视着这间客栈呢？”季舒反问道，“你可别太过小瞧修真家族了。”

季阳起迅速反应过来，颇有些懊恼，“是我太莽撞了。”

其实，这也不能怪季阳起。他出生时，季家早已没落，几乎和普通人家没什么两样。进入清莲宗之后，先是和杂役弟子打交道，杂役弟子都是普通人，生活在修真门派里的普通人，个个都是得夹着尾巴过日子的，就算使什么手段，也都只能算是小打小闹。

后来好不容易跨入炼气，光是为了完成每个月的贡献值任务，就足够季阳起忙活的了，简单容易的任务根本轮不到他，只能天天在外奔波。实力上不去，天天打交道的都是普通人和实力低微之人，季阳起对于修真界极其缺乏常识。

“把前几天准备好的东西带上，正常出门。”季舒道，“然后去租一间修炼静室变装。”

季阳起脸上露出了挣扎的神色，“老祖宗，真的要……？”

“寻常变装对神识查探根本不起作用。”季舒冷静地说道，“这就是你犹豫不决，狠不下心的后果。”

季阳起闭了闭眼睛，“我明白了。”

因为古战场上弥漫的煞气容易侵蚀修士的心智，因此在平门镇上，有专门的修炼静室，里面放置这具有静心凝神功效的静心石。高品质的静心石，甚至能够抑制修士升阶时心魔的强度，使心魔劫更容易度过。

季阳起来到了静室之后，拿出了一颗碧绿色的丹药，纠结了许久，在季舒的催促下一闭眼吞了下去。

一刻钟后，一个身材略有些高挑，带着黑色帷帽的女子从静室走了出来，离开了。她在街上转了两圈，随后进入了平门镇的地下黑市。

这个女子正是季阳起。从静室出来之后，他非常明显的感觉到有一道神识扫过了自己。季舒说的一点没错，李家人确实通过某种手段监视这自己，在得知自己进入静室之后，便守在了门口。

季阳起修为低微，李家人只需要找准差不多修为的人神识扫描就可以了。平门镇鱼龙混杂，强者为尊，虽然用神识扫查人是非常冒犯的行为，但被扫之人通常敢怒不敢言。

季阳起也是，在感觉到神识扫查之后，他顿了顿，装模作样地四处张望了一下，一声不吭的匆匆离开了。

来到地下黑市之后，季阳起又拿出一件黑色的大披风，将自己全身裹地严严实实地，迅速把储物袋里的高级符箓卖掉了。

之后，季阳起又找了一个地方，静静等待换颜丹的效果退去，然后简单的伪装了一下，回到了静室。

果然如季舒所料，李家人对于进入静室的人并不在意，季阳起提心吊胆地换回原本的衣物，洗去脸上的易容，回到客栈才终于松了口气。

*

古战场。

“老祖宗，看样子，海少爷是和那煞狼同归于尽了。”

赤云真人皱着眉头，因为已经过去了一些时日，李海的尸体早已被煞气侵蚀地不成样子了，很难从尸体上发现什么。李海身边还有一具同他体状差不多的尸体，显然就是他的同行者。

可以明确的一点是，两人应该是同时被煞狼袭击，而且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赤云真人给李海的防御法器已经损毁，落在旁边，已然被煞气侵蚀。

赤云真人拿起法器，检查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什么线索。他摆摆手，示意身旁的人把李海的尸身收敛起来，既然找到了，肯定是要带回李家的。

李家几位长老将早已备好的棺椁从储物袋中拿出来，收拾妥当后，其中一人上前一步，“老祖宗，这煞狼可有什么问题？”

赤云真人并没有回答李家长老的问题，而是问道，“那个叫季阳起的外门弟子，平日里都是用的什么武器？”

几位长老对视一眼，“似乎……是用符箓较多，不过很多人都曾见过，他有一把家传的匕首。”

“派去的人怎么说？”

李家长老便将之前李家人与季阳起在客栈发生的事情和对话详细地复述了一边。

赤云真人听罢，皱了皱眉，“明日，让那小子来见我。”

长老们恭谨地应了一声，赤云真人甩了甩袖子，“走吧。”

*

“见过真人。”

“你很紧张？”赤云真人慢条斯理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季阳起捏了捏拳头，“禀真人，小人第……第一次见到金丹真人……实在是，有些惶恐……”

赤云真人抬了抬下巴，旁边的中年男人便递过去一个储物袋——正是季阳起的储物袋。

随手抹去了季阳起的神识标记，赤云真人探查了一番，见储物袋里确实只有灵气丹、灵石和少量金银钱财。他看了中年男人一眼，男子微微摇了摇头。

将储物袋丢回给季阳起，赤云真人问道，“听说，你有一柄家传的匕首？”

季阳起楞了一下，随即应道，“是的，但因为这匕首并不是灵器，只是普通武器，虽然锋利，却并不常用。”说着，季阳起拿出匕首，主动交给赤云真人。

能够承受灵力的武器称为灵器，若是灵器拥有器灵，则称为神器。

赤云真人尝试着对匕首输入一道火属性的灵气，果然毫无动静。不过，若是一般的普通武器，承受了火属性灵气之后至少也该有道裂痕，这武器却仍旧完好无损。

“既然是把普通武器，怎么还当做传家宝呢？”赤云真人把玩着匕首，看起来似乎对其十分感兴趣。

季阳起苦笑了一声，“这匕首，传言是季家鼎盛时期某位嫡系少爷的随身匕首，因此我们便以为这至少该是件灵器，但没想到，无论用了什么方法，都不能以灵气催动这匕首……但总觉得……不甘心呐，就这么一代代传了下来。不过从我爷爷那辈开始，基本上就已经放弃尝试了。”

赤云真人没有说话，季阳起心里紧张的不行，以至于额头都有些微微出汗了。

忽然间，赤云真人拿着匕首朝他直直地刺去，季阳起下意识地想躲，可金丹真人的灵压忽然暴涨，压地他一动也不能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匕首擦过自己的脸颊，削断了一小撮鬓发。

灵压散去，季阳起瘫软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后知后觉地感到脸上一阵刺痛。他颤巍巍地抬手轻轻碰了碰，流血了。

赤云真人看了看沾着血的玄龙匕，冷哼一声，将匕首‘叮’地一声丢在季阳起旁边。边上候着的李家人便极有眼色地将季阳起架了出去，顺手把地上的黑色匕首捞了起来。

季阳起瞳孔缩了缩，张了张嘴，轻微地挣扎了一下，“我……”

架着他的人不耐烦道，“普通武器而已，我们李家人还看不上！”

季阳起沉默下来，任由李家人把自己扔回了客栈。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季阳起才慢慢缓过来，恢复了些许力气，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靠坐在床边。

“怎么，觉得委屈？”

季阳起没有说话，但他脸上的表情却将他心里的想法展露无疑，季舒虽看不见，但多少也能从他的反应中猜到几分。

“你可别忘了，李海确实是因你而死。”季舒慢悠悠地说道。“若李家那金丹真人，是个不讲道理的，直接杀了你泄愤……你又能如何？”

“我……我可以逃……”

“逃得掉吗？”季舒反问，季阳起没有回答，因为答案是必然的。

季舒轻轻地叹了口气，“你要记住，只有实力足够强大，你才有与人平等对话的资格。否则，若是遇上不讲理的，无论你想了多少辩解的话，做了多少准备，生死却仍在他人的一念之间。”

“受教了。”季阳起松开了捏紧的拳头，深深吸了口气后缓缓吐出。他抛去杂念，摆好姿势，开始了修炼。

而李家这边，将季阳起带回客栈的人观察了一会儿后，便回来复命。“老祖宗，那小子回去之后便一直没有动静，应该是被您吓破了胆子。”

赤云真人眼中闪过一丝鄙夷，“看到他，我就想到我的孙儿惨死，实在让人心情不爽。”

李家几位长老对视一眼，都明白了赤云真人的意思。“老祖宗请放心，这事交给我们来办。”

赤云真人点点头，站起来甩了甩袖子，“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