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温昔缈没有多想，轻抬起手臂，欲扶住许折枫。

霎时间，位于她身后的秦巡迈了一大步，跃至她的身侧。

他眼疾手快地抓住许折枫的胳膊，帮助他站稳脚步。

“师兄，你还好吗。”秦巡的瞳眸里流露出担心。

“无碍。”许折枫挣开秦巡的手，轻咳了两声。

温昔缈从许折枫的旁边走过，尽量表现得若无其事。

然而，她的余光却出卖了她。

温昔缈注视着许折枫，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怎么了？

是累到了吗。

说起来，他的确是太拼了。

温昔缈不由得回想起，许折枫捉妖时的情景。

许折枫每次挥动手中的利剑，都抱持着她所不理解的决心。

他仿佛要燃尽生命中所有的光和热，只为了——

在柳凌述的眼前，凸显他的“价值”。

待在他身边，得到他的认可。

她不认同他的做法。

但她亦无权干涉。

或许，失去执念对他来说，会更痛苦。

温昔缈默默地心想，确认许折枫并无大碍。

她径直向前，没有忘记劝说两名弟子的事。

只是，当她走到陷入争吵的两人身前时，秦巡却再度出现在她瞳中。

他示意温昔缈止步，对她柔和一语，“劝架方面我有经验，让我来。”

温昔缈没有逆着秦巡的意思来。

但下一瞬，她便仓促地回过头去。

不对啊。

秦巡过来的话，那是谁在陪伴许折枫？

温昔缈扫视了一圈，却没瞧见许折枫的身影。

片刻过后，秦巡的话语掠过了她的耳畔。

他提高音量，似是想压过另两名弟子的声音。

“听我一句，先别吵了。”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所有的不愉快，跟我讲便好。你们决定好顺序，一个一个来。”

他的音量越来越高。

其余弟子亦停下脚步，被他的言语吸引。

岂料，正吵的上头的笙恒宗弟子睨了他一眼。

他甚至都不愿意回他的话，就伸手推开了秦巡。

眼看着劝架无效，而自己又被猛地推开，秦巡露出了一副懵住的表情。

他显然，不相信他经历了什么。

围观的笙恒宗弟子笑了一声。

“秦巡，你别凑过去了，就让他们好好吵吧。最好，再打一架，分个胜负出来。”

“你这叫什么话。”秦巡出声反驳他，又忽然间喜出望外，“师兄！”

温昔缈本以为那人是许折枫。

可走过来的，却是柳凌述。

“阿巡。”柳凌述温声回应秦巡，又走近气焰正盛的弟子，“沈崇，你冷静点。”

沈崇见了柳凌述，却仍是心有不甘，“师兄，她们碧月宗绝对有问题。我一直盯着……”

“别再说了。”柳凌述瞬间变了神色。

他一脸严肃，盯着险些说漏嘴的沈崇。

暗中观察之事，不可让她们知晓。

温昔缈将这一幕纳入眼底。

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柳凌述似乎，并不单单是想劝阻吵架。

温昔缈没能得出结果。

她离近没有消气的碧月宗弟子，轻抚了下她的后背，“秋凝，气坏了身体可划不来。”

“是他太过分。”师妹秋凝又瞟了沈崇一刹。

“那要打一架吗。”温昔缈柔声发问。

“师姐你支持我？”

“当然支持了。不过，是我跟他打一架，你好好瞧着就行。”

“不然，打两架？”程娅祺附和一语，对着秋凝淡淡一笑，“也带上我。”

“真的？”秋凝略带困惑的瞧向程娅祺。

“这还有假的？”温昔缈反问道。

秋凝被温昔缈成功地逗笑。

她松了口气，脸上挂上笑颜，“我不和他计较了。”

“这就对了。”温昔缈迈开步子，与秋凝和程娅祺向前走去。

虽然，秋凝和沈崇没有真的动手。

但两人在宗门口吵架的事，还是传到了庄眠的耳朵里。

庄眠无奈，只得与另两位宗主商议，如何缓和两个宗门间的关系。

最终，她们想出了一个让温昔缈措手不及的计划。

翌日的夜晚，冷月台。

一年一次的许愿灯会，提前举行。

与先前不同的是，这回，笙恒宗的弟子亦会参加。

庄眠的用意再明显不过。

只是——

大多笙恒宗的弟子脸上，都“写”着不情不愿。

庄眠的希望，多半会落空。

温昔缈一边想，一边选了一处人少的地方。

散发着光亮的月亮悬于高处。

任风如何吹拂，都不会被云遮挡半分。

明明这景色，她每晚都见得到。

可偏逢，位于冷月台中央的知焰树，于今日开了花。

火红色的花瓣接连掉落，又被风卷向高空。

像是不灭的火焰，于另一个地方得以重生。

清冷皎洁的月。

如火燃烧的花。

原本并不相衬的两物，都聚在了今晚，成为了夜色的主角。

一样的倔强，一样的鲜活。

温昔缈仰望着紫色的夜空，完全移不开眼。

完了。

这也太美了。

在如此浪漫的景色下，人很容易会被氛围所“迷惑”。

万一，柳凌述和程娅祺有什么进展……

蓦地，温昔缈急切地寻找起程娅祺的身影。

程娅祺恰巧出现在她身后，像她方才那般，仰视起夜空。

“冷月台不愧是宗门里，最适合赏月的地方。”程娅祺沉溺于眼中的美景。

温昔缈轻拍了下她的胸口，心中的焦急一扫而空。

还好，她找到她了。

只要，程娅祺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她就能想办法控制住局面。

不料想，她的眸光越过程娅祺，在她的背后望见了秦巡。

秦巡站在知焰树下，他的身旁并无柳凌述的踪影。

他是还没过来吗。

许折枫为何也不在？

不过，无他们在身边，她的神经亦能放松一些。

瞳眸中，余琳雪走近秦巡，与他自然的搭话。

“这是知焰花，唯有碧月宗才能见到。”余琳雪轻声介绍，无心想让秦巡嫉妒，“你们那里应是没有。”

“真美。”秦巡展露出感性的一面，完全被知焰花迷住，“若是想一直见到，我怕是要在碧月宗逗留下去了。”

“哪能一直见到。”

“嗯？”

“它的花期很短。”

“是吗，好可惜。”

“即便你想多待，碧月宗也绝不是你们能久留的地方。”

“为什么？”

“为什么。”余琳雪笑着重复秦巡的话，随意地指向一旁，“你自己看。”

不远处。

虽然，庄眠费心的将笙恒宗弟子和碧月宗弟子聚于一处。

但是，冷月台却被他们无形中，划分为了两个区域。

没有交谈。

连对视都没有。

先前中蛊的两名弟子，更是相隔甚远。

看起来，比陌生人还要疏离些。

余琳雪和秦巡反倒成为了“异类”。

“那我想多待些时日，就得做点什么了，对吧？”

看着此情此景，秦巡对余琳雪发问一语。

“做什么？”余琳雪完全不理解秦巡的想法。

“昔缈姐！”秦巡毫无预兆地轻喊，一路小跑离近温昔缈。

余琳雪愣在原地。

糟糕，她是不是说错话了？

几名参加许愿灯会的碧月宗弟子，听到了秦巡的喊声。

她们望着温昔缈和秦巡的身影，不由得聊了起来。

“和师姐有婚约的，不是柳凌述吗？怎么是秦巡在缠着她。”

“可能，柳凌述不喜欢师姐？”

“他敢！”

“这不是敢不敢的事，有婚约并不意味着心动啊。”

“那……师姐也未必喜欢他吧？如此才公平。”

“要不要打赌，看师姐更喜欢谁。”

“有可能谁都不喜欢。”

“我知道了，就这么说。我觉得，师姐喜欢的是柳凌述的容貌、许折枫的身手和秦巡的性格。”

“不对。我觉得应该是许折枫的容貌、柳凌述的身手和秦巡的性格。”

“难道不是许折枫的身手更厉害吗。他在山下与师姐对峙时，我就在场。”

“……”

“差不多就行了。现在，谁去问一下师姐的想法。”

“那不是余琳雪吗？”

半刻钟后。

余琳雪莫名其妙地被她们“选中”。

“温师姐……”余琳雪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地说道。

“怎么了？”温昔缈柔声地问。

“有个问题想问你。”

“问吧。”

“在笙恒宗的弟子里，你最喜欢谁的容貌、身手和性格？可以不选同一个人。”

“……”

温昔缈一瞬沉默。

她知道余琳雪为何语塞了。

她倒是，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不过，既然程娅祺在旁边……

她的答案，便只能唯一。

温昔缈甜甜一笑，面朝着余琳雪和程娅祺答，“我全都选柳凌述。”

“啊？在可以选其他人的情况，你仍然只选柳师兄啊。”秦巡显露出惋惜的神色，似乎在期待别的答案。

“我为什么，要选其他人？”温昔缈扫视向走到余琳雪旁边的秦巡。

“我原以为，你会更喜欢许师兄的身手呢。”秦巡解释一语。

温昔缈轻微挑眉，神经被迫紧绷起来，“好端端的，提他做什么？”

“不能提吗。”

“最好不要。”

温昔缈抿唇一笑，想控制住自己开始躁动的心绪。

“可是——”秦巡放慢语速，目光不由自主地挪向温昔缈的斜后方，“他此刻，就站在你身后。”

温昔缈的心“咯噔”一声。

所做的努力，都在顷刻间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