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盛夏，雪莉得到晋升。

镜头前她有条不紊，是人群中最耀眼的。

霍夫曼是狂热者中最缄默的，每次都站在最后随着欢呼声鼓掌，以至于常常被遗忘在片场。

今天他打算捅破窗户纸。

“你怎么不来找我?”她问。

“我怕给你添麻烦。”

霍夫曼怕被误会有卖惨的嫌疑，不过想想仍然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围在她身边献媚的人太多，他不甘落后。

卧室被他送的东西放满了，最让雪莉头大的是音乐会，她没有音乐细胞通常开场就有了倦意，可今天却要打起精神，这实在是件难事。

至于他则是专心聆听，仿佛能共情所有。

人心难满，雪莉把他送的鲜花做成干花，记住他爱用的香、爱喝的酒。

霍夫曼并非她想的那样专注，他容易拘谨，加上雪莉不是热衷活跃氛围的人，言多必失他只敢用余光观察。

“没休息好吗？”

“不是。”

他小心问:“待会去哪里?”

“嘘，”她竖起食指，“让我想想。”

他点点头，露出颇有撒娇意味地笑。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霍夫曼向她坦白那段海上漂泊的日子，不过他隐去了一些细节。

霍夫曼和父亲一样，都信奉所谓的英雄主义，就连身上的伤家人也没见过，可对她却有一种莫名的信任。

他说最怕鞭刑，它威力巨大足以把人的皮肤撕碎，将脂肪组织打成浆状。

她抚摸他肩膀，像是引领迷路孩子的温柔姐姐。趁她还有一丝怜悯，霍夫曼顺势抱住她。

虽然默许了他的做法，但转眼就把他抛在脑后。直到霍夫曼含情脉脉注视着她，她才意识到他们是恋人。

“你爱我吗？”

他抬起头，目光直刺她眼睛里的瞳仁。

显然，她不打算理会这幼稚的问题，她胜负欲强，凡事必须争个高低。

“很难吗？”

“您太幼稚了。”

她爱，并且爱意并不比他少，但是无法坦然说出那三个字，在她看来大方承认爱意是件丢脸的事。

他尝试与她沟通，可她没有丝毫改变。碰了一鼻子灰的霍夫曼有些沉郁，忍着没去找她。

他沉不住气，下午又神采奕奕地出现在她面前。这回，他没有选择乖乖闭嘴。

“在你眼中，我是什么样的?”

“莫名其妙。”

问过同样问题的人雪莉全让他们滚蛋了。与人推心置腹交流是件没有安全感的事，她清楚霍夫曼不舍得提分手，所以无需担心。

霍夫曼猜测可能是她出于同情才答应的，他向来宽容，宽容到连女朋友爱不爱自己都不在乎。

他做着酥皮苹果卷，还会殷勤的向姐姐请教。

霍夫曼每获得一次荣誉，汉妮都能敏锐察觉到二人的差距。他可以到海上驰骋，而她只能用心经营婚姻，在大众面前充当贤内助。

男人多情又无情，他们能在新欢旧爱间左右逢源。汉妮想起了舒尔茨，后者在制造刺激和浪漫的同时又让她产生不安。

她将弟弟的恋情当做年轻人的风花雪月，只是略带讽刺告诫：“她不吃这套。”

霍夫曼羞涩反驳:“才不是呢。”

只要牵扯到她，这个傻子就会维护。以往调侃起私生活他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你的女明星呢?”

他笑着辩解:“她跟你说过，我们不是那种浪漫的关系。”

“这位呢？”

“我喜欢她。”

汉妮沉默片刻，懒懒起身，“你疯了。”

霍夫曼认为姐姐的猜想对的。很快，他又陷入新的患得患失，让他费解的是沟通起到了反作用，她比之前更过分。

雪莉经常当着他的面和异性**，只要一想到这些行为会激怒他，就觉得非常有趣。

尽管很窝火，霍夫曼仍是浅浅一笑，然后默默走开。等他信守承诺，心中反而有种帐然若失的感觉。

或许现在她和那些背叛他的队友一样，认定他是胆小鬼，以他为耻。

◎

君特提供一份文件，是关于霍夫曼在美潜伏的轨迹。从发现他们频繁约会的那天就开始收集黑料，功夫不负有心人，在金钱作用下终于挖出了丑闻。

“看到了吧，这家伙不值得你喜欢。”

雪莉拿起通缉令，她对霍夫曼背刺朋友不感兴趣，对他的风流史更是无感。

“你长了几个脑袋，竟敢跟踪我?”

“只是偶尔撞见了几次。”

雪莉难掩不快，单方面扣押了文件，“这叫兵不厌诈，换做我也会这么做。”

虽然把君特臭骂了一通，但她并不是言行一致的人。很早就计划报复霍夫曼，每每看到他的眼睛是那样明亮、小心、充满恻恻柔情，就不忍心。现在终于有理由了，她托人将照片送到霍夫曼家中。

◎

霍夫曼额头沁出冷汗，伤口也隐隐作痛。

“怎么了？”汉妮问。

收起照片，他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没什么，昨天没休息好。”

汉妮知道弟弟在撒谎，他的演技还是一如既往地拙劣，每回都能被揭穿。他长大了，扯谎这门必修课也略有长进，有时甚至能瞒过父母，可依然难逃汉妮的法眼。

这回她没有追查，而是选择打配合。

“他们居然还占用休假时间。”

“只是走个过场。”

寄照片频率越来越高，霍夫曼试图保持理智。每当鼓起勇气凝视深渊，面前都会浮现出一张张冤魂。为此，他服用起久违的兴奋剂，通过大量药剂获取精神上的慰藉。情况并未好转，现在占据脑海的是昏暗潮湿的船舱和受刑时的滋味，它好似被火燎，再被刀子割开倒入酒精。

在精神和身体双重折磨下，他口吐鲜血，倒在地上。

霍夫曼在医院呆了五天，家中平静了五天。期间他告诉雪莉，自己病了，很想见她。

她因工作繁忙，未能如期赴约。霍夫曼猜想她是幕后策划者，换做别人不会这样轻易放过他。她厌恶自己，所以才时刻提他的罪孽。

还不知道亲手导演的恶作剧伤害了他，当按下霍夫曼家的门铃，雪莉潜意识里有些理亏。

汉妮态度温和，可她更关心房间里的那位。她给霍夫曼家的成员们都备了礼物，包括司机和管家的。

今天和他独处雪莉有些忐忑，她担心霍夫曼会疏远自己。

“还好吗？”

“你已经看到了。”

雪莉不敢去想背后的含义，打量着他脸色，她温声道:“抱歉，前段时间有些忙。”

在见到她的第一眼霍夫曼就决定原谅她，他没气性，也不舍得生她的气。她到处都是优点，哪怕撒起谎也面不改色心不跳，他很羡慕这种定力。昨天她用了一通电话就笼络了姐姐。

此前汉妮对她颇有微词，但为了迎接她还嘱咐丈夫赶回家。

他眉心轻动，随即又笑开，“没关系，不要耽误工作。”

雪莉听出几分阴阳，试探问:“让我看看你的伤好吗？”

她可以掌控人心，总在他将要退缩时又心甘情愿登上“贼船”。

今天他要做个蛮缠的人，让她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

霍夫曼默数了二十秒，告诉自己惩/罚够了，然后乖巧地掀起衣服，“快来。”

等她真的坐在身边，他反而不敢靠近。她的金丝羽毛裙子衬得格外娇媚，他想躲在她羽翼下，却被挠得遍体鳞伤，她似乎很享受将别人的私隐丢在阳光下炙烤。

雪莉看穿拘谨，环住他的肩，将他的身体圈在怀里。

他眼睛眨了两下，苦涩地说:“我想，我的底细你全知道了。”

“这是海军赋予您的权力，不论您做什么，我都会为您骄傲。”

霍夫曼心软且念旧，哪怕别人背弃过他，他也会因对方的一个微笑将恩怨一笔勾销。

现在，他觉得苦尽甘来了，虽然摔过跟头，但她制造的惊喜足以抵消阴霾。当看见五彩斑斓的蝴蝶聚在一起，他轻轻触摸玻璃，瓶中的小家伙们会振动翅膀。

“上尉先生，我应该检讨......”

霍夫曼将手压在她嘴唇上，轻轻摇头。

他不好意思再谈及爱情，怕招来嫌弃，怕面对真相。今天他搞清楚了一件事:她不讨厌自己，也不愿表明心迹。

不管她有多少圈套，他都乐意上套。

最后，他还是忍不住向她求证:“你爱我吗？”

在塞弗特夫人眼中，小女儿是世间最温柔的人，尽管总拒人千里。她的敏锐要归功幼时的游戏。她喜欢用手拍蒙住双眼，站在窗边听着沙沙的风判断风向。

望着那双柔和清澈的眼眸，她悄声说:“闭上眼睛。”

雪莉吮吸着那通红的耳垂，听着渐渐急促的呼吸。

“要我停下吗？”

“不，请继续。”

霍夫曼想改口用亲昵的称呼，一时间有些不适应，从德维特小姐那里学到的**方法也很青涩。

她一面安抚，一面攻陷，在他发出那声难以自控闷哼后收手。

这时，雪莉在他耳边用示弱的口吻说：“我爱你，霍夫曼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