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在虚空塔独自一人待了十六年，心性得到磨炼，沈朝宁再不如进塔前那么心浮气躁，旁人随便一句就被激得跳脚。她不为所动，只问：“师尊也曾在此塔中闭关？”

无涯子颇为自得：“这是自然。”

沈朝宁接着问：“那师尊可曾留下过一本手札？”

无涯子一愣，隐隐约约想起来好像有这么个事：“以前在塔中待着无聊许是写过吧……为何这样问？”

沈朝宁从乾坤袋中将手札取出：“可是这本？”

无涯子接过来一看，经过岁月的洗礼，手札早就变得破旧不堪，纸页泛黄，墨迹也褪去了颜色，尘封在过往的记忆在这一刻现了形，连那些曾经无关紧要的细节，都重新变得鲜活起来。

无涯子愣在了原地，一下子想被某种力量带回了自己的过去。沈朝宁见状没有多打扰他，同苏湘婷悄悄离去了。

两年不见，苏湘婷似乎变得更加话痨，又或许是故人久别重逢，抑制不住喜悦之情，叽叽喳喳难免话多了些。总之也多亏她善谈，沈朝宁无需多问，便得知种种近况。

两年的时间足以改变许多，先不提其他峰座，单是无涯这么个小地方都有不少变故，林林总总，鸡毛蒜皮，其中最大的一件事，当属她那两位无缘得见的四师兄五师兄。当年沈朝宁闭关不久，他们就回了峰座，半年前又一同下山游历，至今未归，甚至连生死都不明。这在道界本是常事，缘来缘散，生离死别。但苏湘婷是个重感情的人，提起时神情沉重，不免唏嘘。

无涯本就冷清，如此一来愈见萧条。

至于峰外的事，就更有的说了。在之前的峰座考核中，天光有一位弟子以万夫不可挡之势崭露头角，听闻他是个废灵根，原不被看好，没想到在一年前竟然筑基成功，进展之快，同期弟子望尘莫及，因而有不少风言风语传出，更有甚者怀疑他是动用了什么不可言说的手段，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进展飞速。

“世人眼浅，看到他人好一些，无端揣测的多。”苏湘婷道。

沈朝宁深以为然。这也是秦昼在前期隐藏实力的原因，按照原著的进展，正常来说他现在的真实修为应当同她一般高下。

苏湘婷虽然久居无涯，不过时常会去后山的坊市买东西，道听途说来不少消息，除去那些不怎么重要的，沈朝宁得到最关键的几件事，魏芷然、齐司逸、魏羽月均在一年前先后筑基成功，与秦昼同一个梯队，皆是同期遥遥领先者，而先前一斋的那个叫沉香的妹子却跌了境，伤至根骨，这辈子无法再有任何精进，几月前已是下山离去，不知所踪。

“听人说，是她与荆光的那个女弟子交手时受了重伤，回去没多久便跌了境，说来她也是少阳新弟子中颇有天赋的一个，峰主也极为厚待，给了她不少资源，却不想竟然发生了这样的意外，真是太可惜了……”

苏湘婷口中的荆光女弟子，指的就是魏羽月。

少阳是五座主峰之一，天光荆光之下，实力位居第三，沉香天赋不错，虽不及头部四人，但若是机缘得当，假以时日，未必不会后来居上。

可在筑基前就跌境实乃大忌，更别提她还伤到了根骨，这辈子再无缘大道。

“既然她是与人交手时受伤跌境，少阳的峰主难道没去找荆光讨个说法？”沈朝宁问道。

“自然去了。不过……”苏湘婷摸摸下巴，提起那位师叔，没什么好气，“凌霄师叔为人一向强势，当然是不会认账……倒是那个女弟子听人说很是自责内疚，整日以泪洗面，甚至一度想要自毁修为赔罪。”

沈朝宁听她语气怪怪的，好奇道：“师姐好似不怎么认可那位女弟子？”

“也不是不认可，只是总觉得有些奇怪。”苏湘婷蹙了下眉，“若她真如传闻中那样清白无辜，当日斗法就该点到即止，都是同门弟子，何必下此重手。”

沈朝宁点了点头，也是这么认为。

依着沈朝宁对原著中魏羽月的了解，她十有八.九是故意的，其后以退为进，不仅可以洗清嫌疑，还能稳赚一波同情，况且她是荆光的种子选手，凌霄道人必然不可能真的让她自毁修为，反而让她平白得了个好名声，一举三得，实在是心思缜密。

“那个少阳的女弟子也是真的惨，她跌境后，在少阳的待遇大不如从前，听闻常常受人欺负，少阳峰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大理会，大约也是想让她自行离去，果不其然，半年前她还是受不了离开了……”讲罢，苏湘婷轻轻叹了口气，末了不忘自卖自夸，“还是我们无涯好，若她分来无涯，我定然不会让她受这样的委屈……”

沈朝宁忍不住吐槽：“……若是分为无涯，她怕是连与外面人斗法的机会都没有。”

“……也是。”

两人有的没的聊了一上午，大部分是苏湘婷在说，毕竟沈朝宁在虚空塔内的经历实在算不上精彩，除了修炼，便是打怪，枯燥乏味得很。

讲了一上午，沈朝宁后知后觉，终于想起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南雁师姐呢？”

“她去无辰岛参加修仙大会了。”

沈朝宁一怔：“修仙大会不应该去年……”

“啊我忘了和你说。”提起这个，苏湘婷才发现还没和她讲，“去年因为川河波动，魔气外溢，害怕损伤到无辜弟子，所以修仙大会推迟了一年。若是想去参加，现在出发还不晚。你要去吗？”

沈朝宁倒是对去不去没所谓。她现在筑基圆满境，离结丹一步之遥，正是不稳的时候。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好好巩固一下，说不准能够破境……

正想着，耳边却传来系统提示音：

【限时任务开启：前往无辰岛参加修仙大会

完成任务奖励：1000月光石

任务失败需接受惩罚】

沈朝宁话到嘴边，硬生生转了弯：“我……去。”

苏湘婷了然地点点头，并不意外。三年一次的盛事，对于沈朝宁这样从未参加过的弟子来说还是很具有吸引力的，更何况今年的修仙大会正好赶上无辰岛圣境显现，筑基以上的弟子皆可入境。

“不过要入场无辰岛，须得有邀请函。前段日子你未出关，没参加试选斗法。”

修仙大会表面上说的是各门派切磋斗法，友好交流，实则各门各派都是奔着炫耀本派弟子目的去的，这是实力的象征，自然只有最强者才有出战的资格。所以在出发之前，门派内先进行试选斗法，获胜者才能得到无辰岛的邀请函。

沈朝宁看过原著，对这一套流程还是了解的，只是试选斗法时她尚在闭关，自然无缘参加。

“那还有别的方法吗？”沈朝宁问。

苏湘婷认真想了想，还真想到一个门路：“绛仙门的邀请函你怕是得不到了，不过散修那里应当还有名额，你今日且先好好休息休息，明天一早同我去坊市看看。”

第二天一大早，苏湘婷就带着沈朝宁去了后山的坊市。

有关坊市，沈朝宁早有听说，却还是头一次来。她素来不缺物资，用不着来这里买东西。她原以为坊市就是凡州那样寻常的小集市，没想到竟然颇具规模，道路两旁琳琅满目全是店铺，沿街还有叫卖的摊贩，热闹非凡，一眼望不到尽头，用苏湘婷的话来说，“在坊市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买不到的东西”。

苏湘婷已是坊市常客，她驾轻就熟找到草药贩子卖了今日采摘的灵草灵植，统共换了三十灵石。其实万仞山庄每隔一段时间便会送来各种物资灵石，无涯早是今非昔比，并不缺钱，苏湘婷纯粹是闲着无事可做，才重操旧业。

苏湘婷将灵石收好，顺便问起草药贩子邀请函的事。草药贩子整理着灵草，头也不抬道：“这里做的都是小生意，你若要寻邀请函这种东西，须得往暗市去。”

暗市上卖的都是些有价无市的稀奇珍宝，常以竞拍为主，苏湘婷做的是小门小户的生意，不大需要那些东西，因而这么多年还不曾踏足过。

道了谢，苏湘婷与沈朝宁前往暗市。暗市的传送阵在巷子里的一处结界内，入界需要交付一百灵石的入场费，苏湘婷心疼不已，沈朝宁倒是阔气惯了，问也没问直接交了。

守门人是个中年男子，一身灰色道袍，应是杂门的弟子，他见她们两个面生，知道是新来的，一面收下灵石，一面问道：“第一次来？”

苏湘婷点点头。

大约是看她们交钱爽利，中年男子难得发了善心，多嘴提点一句：“暗市不同外面的坊市，里头自有里头的规矩，这个你们清楚吧？”

苏湘婷一头雾水，摇了摇头：“什么规矩？”

中年男子清了清嗓子，却没继续说下去。

苏湘婷不明所以，还欲再问，沈朝宁先又取出一小袋灵石，给了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接过，面上露出笑容，收下后方道：“里面规矩多了去，最要紧的一样记好就可以了。凡是在暗市买来的东西，一旦离了手，无论发生什么，都是盈亏自负。你们初来乍到，修为算不上高，最好还是多观察观察，不要轻举妄动。”

他话说得相当委婉，直白点讲，就是暗市之中是允许强.取豪夺，就算有财力买下，也未必有能力保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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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