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清月城主的允诺，沈朝宁不动声色松了口气。她抬头看向身后的桓灵初，原以为对方会阻止她的自作主张，没想到桓灵初只是淡淡瞧过她一眼，便转开了视线。

“既然你执意所为，我不拦你。”他道，语气一如既往不带情绪。

沈朝宁笑起来，毫不吝啬赞美：“师兄最好了。”

清月城主啧了一声：“没时间给你们再废话了，再不动手，恐怕那魔头再蠢也该察觉出异样。”

沈朝宁由着清月城主装扮一番，换上了流曲城女修的衣服，墨红衣衫，黑纱遮面，短小的上衣隐隐露出一截雪白的腰，像极了充满异域风情的舞姬，与平日里娇俏的少女相比，更增添了几分成熟。

沈朝宁转了一圈，下意识瞧向桓灵初：“如何？”

桓灵初视线低垂，对上她笑盈盈的眼，漆黑眼眸深处，只余她一个人的身影。

沈朝宁眨了眨眼，莫名感到心头悸动了一瞬，只是那一瞬很短，快得她来不及反应就先已烟消云散：“……师兄？”

桓灵初未置可否，目光顺着她的脸颊移到耳畔，他抬手，碰到她戴着的一副红玉石耳坠。

沈朝宁下意识地躲了躲，桓灵初道：“别动。”

言罢，她只感觉到有一股细微的灵力灌入了耳坠之中。

“好了。”桓灵初松开手，他看着她，长睫微颤了一下，移开了眼。

沈朝宁摸摸略有些发烫的耳垂，也没有问他做了什么。

见惯了风月的清月城主饶有趣味打量了二人，若不是先下还有正事要做，看看戏也好。

“就按我说的，我在你身上设了结界，一时三刻那魔头不会看出你的真容。”清月城主道，“等他一现身，我们就动手。”

做足了准备，沈朝宁推门而入，敞亮的客间立着一扇雕花屏风，日光从中打进来，朦朦胧胧的光影错落。

沈朝宁照着清月城主交代过的，查看了四周紧闭的门窗，才将角落的立柜打开。

漆红木柜之中，摆放着一尊铜像，那铜像铸着的是一头青面獠牙的恶兽，三只眼三只手，似乎象征着幻魔的千变万化。

沈朝宁深吸一口气，咬破了食指指尖，将血滴在了铜像之上。

没有任何变化。

沈朝宁蹙了下眉，正打算再试第二次，一股妖风自她背后而来，由心底而起的寒意窜上了脊背，她站在原地没敢动。

终于妖风骤停，黑雾之中逐渐凝聚出一个人形，沈朝宁贴着柜门慢慢回头，但见身后是一个身着青衫的年轻男子，生得相貌堂堂，完全不是芳叶口中的糟老头子。

幻魔自有易形换容的功法在，这不足为奇。

沈朝宁在心里默数了三个数，但并没有人来。

怎么回事？

明明与清月城主说好，她只需要引出幻魔现身……

“几日不见，阿青怎么变得如此拘谨了？”那男子笑吟吟的，一撩衣衫，坐了下来，甚得自在地给自己斟了一盏茶。

沈朝宁心知这其中出了变故，她很快调整好表情，言笑晏晏地迎上去。幸而清月城主考虑周全，一早将青叶招供的记忆渡给了她，也不算全无准备。

沈朝宁模仿着青叶的神态与动作，媚态油然而生：“好久不见大王，阿青自是想得紧，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罢了。”

她在男子对面坐下，笑着道：“自从封城后，已是许久不曾像这样面对面同你讲话了，都怪那城主，若是她肯听劝与大王合作就好了，真是苦了我们，见个面还要遮遮掩掩……”

男子但笑不语，只用深邃温情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人，专注听着她讲话。那双眼睛似乎有魔力，柔情得足以触动任何一个女人的心房，仿佛包容一切，在他面前不必有任何遮掩，是百无禁忌的安全感。

沈朝宁现在知道为什么见多识广的流曲城女修会折在对方手里，甚至不惜出卖自己情同手足的姐妹。

这人有两把刷子。

男子耐心听她抱怨完，笑着道：“这世上并不是每个人都像阿青这般通透，那老妖婆守着这个人间富贵地，却一点也不懂风月享乐，未免不叫人叹息。”

言罢他猝不及防凑近了些，一股香甜的气息扑面而来。沈朝宁恍了下神，幸而有城主的结界在身，才不至于被盅惑。她定下心，不敢再小瞧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男子。

“我要的东西，阿青可带来了？”男子温柔道。

沈朝宁摇了下头，面露难色：“东西在我手上，可你也知道，最近城中来了绛仙门的弟子，我……不好带出来。”

男子眼中闪过一丝冰冷，但转瞬就掩盖过去，快得让人瞧不出。

“两个金丹，一个筑基，不过都是些不起眼的货色，阿青有什么好怕的。”男子将距离拉远了些，态度也微妙地有些冷淡，“况且我听说他们与你们城主起了龃龉，今天一早就离开了，不是吗？”

昨天晚上来的果然是内奸。

连清月城主的身边人也被侵蚀，少说这流曲城中有多少他的内应。

沈朝宁面不改色：“特殊时期，总应谨慎些为好。”

“是吗？”男子未置可否，只盯着沈朝宁的脸看，片刻，他忽的伸出手，握住了沈朝宁放在桌沿上的手。

沈朝宁一怔，强忍着不适没有挣脱，仍是一脸爱慕地瞧着面前的男子。

“一段时日不见，阿青与我，似是生分不少。”男子似笑非笑，语带暧昧，贴近了些，呼出的热气打在她耳垂上，“可是想我了？别急，现在就给你。”

说着就想要动手动脚。

啊啊啊啊啊。

沈朝宁简直杀了对方的心都有了。

她鸡皮疙瘩起了满身，偏偏依照青叶的人设还不好把人往外推。沈朝宁干笑，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对方的手：“怎么会生分，不过你也别心急，等到事成，多的是时间留给我们。”

男子看着她，本就幽深的目光更加深邃，他停顿了片刻，才又笑着提起一件全然不相干的事：“听说那三个绛仙门弟子中，有一位女弟子，生得貌若天仙，不知道与你们流曲城的人相比，又如何？”

他话未说完，沈朝宁一僵，冷意猝然笼罩周身。

她终于想起昨天晚上没能记起的事。

沈朝宁清楚不能再等下去了，眼前这人明显一早就知道她不是青叶，他先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戏弄她。

赤月剑破空而出，青衣男子并不意外，仍笑着，只是一抬手，便将她的剑气挡下。

金丹期的修为自是与元婴期不可相提并论。

他攥着沈朝宁的手没有收回，反而往自己怀中一扯，沈朝宁被他揽在怀里，动弹不得。

青衣男子扯下沈朝宁的面纱，清月城主施加的幻术褪去，露出她本来面目。

男子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像是在欣赏世上罕见的珍品，眼中流露出痴迷般的欣赏：“果然说得不假，确实貌若天仙，这张脸若是给了我，定能叫她迷尽天下人。”

沈朝宁一阵恶寒，她偏了偏头，躲开了青衣男的手。

男子也不恼，对着美人脾气似乎格外好，他一手挟制着沈朝宁，一手捏住她的下颌让她无法再挣脱。

男子低下头，在她颈间嗅了嗅，愈加满意：“你好香。绛仙门有什么好的，不如跟了我，他日留你做流曲城的掌事人。如……”

他话尚未说完，一直藏在沈朝宁乾坤袋中的小虚瞅准时机如离弦之箭一跃而出，几寸的身形倏然暴涨，这段时日它跟在沈朝宁身边好吃好喝，竟又长大了不少，身形完全施展开，已是初初见得上古妖兽的雏形。

小虚与青衣男子缠斗一处，沈朝宁趁机取回自己的赤月剑，她凝聚灵力，使出屠魔剑谱第五层的天斩诀，可是与将才一样，红色剑光尚未触及对方周身，他一抬手，便轻而易举地化解掉了。

沈朝宁意识到不对。

她的灵力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所牵制，任何招式一出手，威力都大打折扣。将才沈朝宁还以为是二人境界差距太大的缘故，现在才发现不是。

清月城主以前曾说过，幻魔本只有金丹后期境，是无辰岛陨落后，得到某样法器才修为大涨，难道……这就是那样法器的功效？

“现在看出来了吗？”青衣男子像摆弄玩具似的，一把将灵力枯竭身形缩减的小虚甩开，笑着觑向沈朝宁，“还不算太笨，可惜——”

“已经晚了。”他无不残忍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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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