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你穿成这样是真想当我书童啊？”奚辞州将她从头到脚都打量了一番。

见到是他，夏俞禧跳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你想多了吧你。”

两人都将声音压得极低。

“你穿成这样出来做什么？也不怕被他们发现？”奚辞州的目光一直往四周戒备。

夏俞禧踮起脚离他更近了些，道：“我找你有正事，是关于曹钟的。”

奚辞州思忖了一会，拉住夏俞禧手腕朝另一个方向走：“换个地方说。”

奚辞州带着夏俞禧走到一间荒废已久的禅房。

“这是哪？”夏俞禧看着禅房内外蛛丝密布，周围数十米皆无一人身影，不禁有些好奇。

奚辞州坦然道：“闹鬼的地方。”

夏俞禧倒抽了一口冷气，“这就是之前传闻慈安寺闹鬼的地方？”

奚辞州瞥了她一眼，不再说话。

没错，就是这里了。

怪不得这个地方如此荒败，巡视的僧尼也从不来这处。

“害怕？”奚辞州从容地点燃火折子。

夏俞禧靠近奚辞州几步，“有点，毕竟被鬼找上门过。”

她脑子里全是半夜鬼影爬窗的画面，真给她留下来不小的心理阴影。

奚辞州从一侧木柜取出一盏烛台将其用火折子引燃，“鬼祟之物一般是不会随意出现干扰凡人的，除非……”

“除非什么？”

奚辞州示意俩人就着烛台在小塌坐下，他面色不改道：“除非有人故意为之。”

“你是说有人在故意招引出这些鬼魂？”

“嗯。”

“为什么？”身后凉飕飕地夜风灌入，夏俞禧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为了吓人，”奚辞州想了想，“也可能是想以此杀人。”

“杀人。”嗫嚅着这两个字，夏俞禧心跳得极快。

见夏俞禧发怔，奚辞州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喂，说说，什么事？”

“哦，”夏俞禧回神：“我就是想来告诉你有关曹钟死的那晚我听到的声音。”

“那晚我听到的声音跟昨晚听到的声音其实很像，所以我几乎能确定我这两次听到的应该就是这些鬼魂的喊叫，不过——”

夏俞禧停顿了一会，仔细回忆着当时的情景：“不过，那晚的声音里我还听到了一些别的。”

“是什么？”

“曹钟的声音。”

奚辞州眼眸一凝：“确定是他？”

夏俞禧十分肯定地点着头：“确定，那日闹事我在人群外看不到里头的场景，但曹钟的声音我听得很清楚，所以我确定是他。”

“他可有说什么话？”

“他嘶喊的声音听起来很痛苦，像是在遭受什么折磨，之前因着夹杂其他鬼物的喊叫我倒是忽略了这一点。”

奚辞州的神情渐渐凝重起来，就连语气也沉了几分：“我知道了。”

“你呢？”夏俞禧问道：“你去查看的谭闵一事如何了？”

“谭闵自缢了。”

夏俞禧难以置信：“自缢？你确定不是他杀？”

从白日曲维哲的神情以及寺院僧尼们的举动夏俞禧就想到谭闵应当是出事了，可她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自缢。

谭闵他会自缢吗？

奚辞州似是瞧出她心里的想法，“我前后仔仔细细将他的尸身查看过了，是自缢无疑，只不过……”

他别有深意道：“到底是主动自缢，还是被迫自缢，那可就说不清了。”

“你是说，他自缢一事很有可能是被人操控的。”

“不止，”奚辞州轻嘲道：“他醒来的时辰也不是巳时。”

“那他醒来的时辰是……”

“曹钟死的那天夜里。”

夏俞禧只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为何要在此事上撒谎，还有那位叫曲维哲的当初为何要帮他撒这个谎？”

“谭闵那晚醒来后出了一趟门，那时恰好曲维哲还未完全入睡便发觉了此事，等了半个时辰左右见谭闵还未回来，曲维哲怕他出事便欲出门去寻他，谁知他刚踏出房门便撞上了回房的谭闵。”

“他说他看到谭闵白着一张脸满头大汗，以为他是身上的伤口又发作了，正想开口询问时却被谭闵拽入屋内又锁上了房门，他这才发觉谭闵眼里都是惊恐。”

“谭闵他遇到了什么？”

奚辞州摇头道：“曲维哲说他也不知道，谭闵对此事闭口不谈，只是求他不要告诉任何人他那晚已醒过的事情。”

“那晚曹钟出事，谭闵出现异样，这两件事会不会有什么关联？比如，谭闵那晚看到了曹钟被害的过程。”夏俞禧提出猜测。

“很有可能，所以我今晚必需再去曹钟所在禅房一趟，有件事情我需去确认一下。”

“我跟你一起去。”夏俞禧当即道。

她怕奚辞州会拒绝，脑子里已经编好无数理由来说服他。

“嗯。”

诶？？？

奚辞州这毫不犹豫地应下倒是出乎了她的意料，毕竟她没道术，没武艺，也不会轻功，对他来说她算得上是拖油瓶了。

奚辞州看穿了她心底的想法，话锋一转：“符箓带了没？”

夏俞禧以为他说的是他给的那张安神符箓，便从脖子上挂着的小布袋里取出拿在手心，“带了，一直收着呢。”

这小布袋是她特意请夏芷宁给她缝的，就是为了装好他这张符箓。

奚辞州轻挑着眉缓缓摇了下头：“不是这个，你的那些。”

“哦。”夏俞禧又从袖中取出自己那叠符箓，一头雾水地看着奚辞州。

这些符箓她虽然不会用，但一直都被她带在身上。

奚辞州从她手中接过那叠符箓，开始一张一张细看起来。

夏俞禧隐约发觉了什么，她有些激动道：“你是不是要教我使用这些符箓了？”

奚辞州没有说话，夏俞禧便知她说对了，心里像是吃了蜜一样，捧着脸蛋咧着笑等他来教。

待将那叠符箓全数翻完，奚辞州意味深长地凝着夏俞禧，“高手画的？”

夏俞禧眨巴着眼点了点头。

“消失寻不到人了？”

夏俞禧又点了点头。

这些问题他已经是第二回问她了，她早不似先前那般慌张，回答他的眼神也坚定了些。

奚辞州轻蔑地嗤了一声。

得嘞，她知道他又没信。

他也没打算一直纠结这些问题，一手拿符箓一手持烛台便往屋外走。

“跟上来。”

夏俞禧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乖乖跟在他身后。

他从那叠符箓中抽出五张拿在手上，其余皆交还给了夏俞禧。

“今晚只能学这些。”

“今晚？”夏俞禧疑惑道：“我们不去曹钟那了吗？”

“现在还不是时候，再等等，等夜再深些。”

夏俞禧“哦”了一声，“所以趁这个空闲你想教我使用符箓。世子真好，真是我见过最——”

奚辞州睨了她一眼：“再多说废话就别学了。”

夏俞禧瞬间闭了嘴眨巴两下眼睛以示同意。

奚辞州将符箓拿在手中，口中念诀，符箓闪过一道金光，他没有将符箓掷出，而是停了下来走到夏俞禧面前：

“看懂了吗？”

“嗯嗯，看懂了。”

“我方才念的咒也听明白了？”

夏俞禧犹疑道：“应当明白了吧。”

“先试试。”奚辞州将符箓给了夏俞禧。

夏俞禧学着方才奚辞州的模样两指夹符，随即磕磕绊绊地开始念咒。

她念一句便朝奚辞州瞄一眼，很像是被老师突然抽查背诵课文一般，她还怪紧张的。

见奚辞州接连点了点头，她备受鼓舞，念咒也顺畅不少。

念咒声停，手中符箓乍现金光，夏俞禧兴奋地跳了起来：

“奚辞州快看快看，它亮了，我成功了。”

她笑得十分开心，眉眼弯弯，朱唇上扬，发自内心地笑着，绽放出一抹不属于黑夜的暖阳。

奚辞州微微愣住，心底浮现一丝异样，他想去捕捉却稍纵即逝。

他敛了敛神，又拿出一张符箓：“再来。”

两人在沉寂的夜色中，一个耐心地教一个认真地学，终于将五张符箓的使用之法教习完成。

奚辞州抬头望了望天色，道：“时辰到了，走。”

“好。”夏俞禧将五张符箓小心叠揣在怀中，脑海里一遍遍过着五张符箓不同的使用方法。

*

已至子夜，寺院内陷入一片死寂，就连木鱼之声也未曾有闻。

有两道身影在庙宇间穿梭，忽隐忽现极为神秘。

夏俞禧被奚辞州搂着腰用轻功在庙宇轻跃，最后两人一同落在了一处禅房门前。

禅房的门被二人打开，门缝席入的夜风拂动屋内遮盖的白布。

奚辞州把引燃的火折子递给夏俞禧，自己寻一处空地盘腿坐了下来。

夏俞禧在他身旁蹲下，问道：“现在要干什么？”

奚辞州咬破手指在身前地面画着一些符文，随即又掏出一张早已画好的符箓道：

“拿着我方才交你的第二道符箓替我护法。”

夏俞禧顺着他的话从怀里翻出他说的那张符箓拿在手中。

“一会不管听到或看到什么都不要出声，只要在旁拿符箓护法就好。”

见他神情严肃，夏俞禧知晓今晚之事马虎不得，“放心，我知道了。”

话毕，奚辞州闭上眼开始拈符念诀，夏俞禧在他身边念着符咒为他护法。

半晌，屋门不知是被夜风亦或是其他什么推开，开门声吱呀作响，夏俞禧紧绷神色，闭上眼睛不敢去看。

“进来！”

奚辞州低喝一声，拈符的手摆动似是在拉扯屋外的东西。

他拉扯得有些吃力，只得咬牙道：“你要是不想害你的人就此逍遥就进来。”

闻言，屋外之物似是有所动容，缓缓朝屋内走来。

夏俞禧长吸了一口气。

她不知道奚辞州究竟在跟谁说话，也不知道他现下究竟在干什么，她只能静静地等着。

蓦地，一声呜咽伴着浓浓阴风传入夏俞禧耳中。

她愕然睁开眼，直直看向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