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波光,东宫内悠悠传出几道老者浑厚的讲学之声。
“好了,今日便讲到此处罢,殿下今日做一篇策论,明日老夫会细细察看,切莫偷懒。”
“是,学生谨记太傅教诲。”
“对了殿下,”姜太傅在殿门前忽地止步,“关于老夫孙女雁清参选太子妃一事,希望殿下随心秉公便好。”
“择选太子妃乃昭国大事,且莫因着老夫的关系而对她另眼相待,殿下是老夫门生,老夫亦是愿殿下能挑一位喜欢的女子相伴余生。”
奚珣颔首道:“是,学生谨记。”
“九正,”奚珣吩咐道:“送太傅回府。”
待姜太傅与九正的的身影走远,奚珣方回到桌案前提笔欲写。
“皇兄。”
一道靛蓝身影踏入东宫殿门。
“四弟,你怎么来了?”对于这个痴心机关术的弟弟,奚珣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面,更别说奚临主动来寻他了。
今日见他过来,奚珣微觉惊讶。
他引着奚临在小塌落座,随后给他沏了一盏茶。
奚临自踏入殿门起便是一言不发,奚珣与他说话他也是一阵沉默,只垂着眸思虑着什么。
奚珣将沏好的茶递给他,他吃过一口后,方道:“皇兄,关于择选太子妃一事你可有什么想法?”
被奚临突然这么疑问,奚珣神情一顿,道:“此事母后自有安排。”
沉静一瞬,奚临道:“我有一件事想求皇兄帮忙。”
奚临难得有事相求,奚珣自然乐得帮他,“四弟直说无妨。”
“我想请皇兄将工部尚书长女夏芷宁的名字从太子妃名单中去掉。”
听闻此话,奚珣猛然抬眼,眸光犀利。
他没想到奚临居然会与他说此话。
奚临神色严肃,不似玩笑。
“为何?”说出这句话时,奚珣的语气已然沉了几分。
“因为夏小姐她不适合,她该有更广阔的天地。”
“你凭什么说她不适合?又焉知她不愿?”
面对奚珣连声质问,奚临毫不退缩,他回道:“她的性子,很难在宫中生存下去。”
“我让她解鲁班锁,明明有几回她不太情愿此事,却碍着我皇子的身份不得不将此事应下,还要对我笑脸相迎。”
“她以前的事情我也派人去打听过,她的妹妹曾经对她百般刁难,她从不曾有反抗只将恶气尽数吞下,如今因着她妹妹三言两语地哄她几句,她便又将她妹妹看成家人,这般性情的人你觉得她能在这尔虞我诈的皇宫里安然生活下去吗?”
“且皇兄乃储君,日后后宫佳丽数不胜数,你不可能时时护住她,你难道要因为自己的私心将她困在此地吗?”
“皇兄,你有去确定过夏小姐的心意吗?她是否真的想步入这座宫墙。”
话毕,两人皆是一阵默然。
“四弟,”奚珣猝然出声道:“你喜欢她?”
奚临直言不讳:“是,但不是情爱,是知己,能解开我手中鲁班锁的人寥寥无几,所以她很特别,也很聪敏,我希望她能顺着自己的心意变得更好。”
“如果皇兄你真的喜欢她,便先去确定一下她的想法吧。”
“若是她自己愿意入宫,那皇兄便当我今日所说皆是废话,我也会祝愿你与她终成眷属。”
“可她若不愿,我希望皇兄能放过她。”
奚临离开东宫后,奚珣依然坐在原地一动不动,脸色变了又变,继而终化作一声叹息。
*
夏家的马车停在了淳王府大门前,夏俞禧提着一个食盒从马车内走了下来。
她还未走近淳王府大门,门前护卫便迎上前道:“夏小姐,里边请。”
夏俞禧提着食盒走了进去,因着之前来过一次她对王府内的布局已经熟记于心,自己屏退引路护卫走了进去。
淳王府还是一如既往的寂静空旷,府内下人井然有序,就连走路都是悄无声息的。
“夏小姐来了。”
“德叔,”夏俞禧询道:“世子呢?”
“小世子在鱼塘喂鱼呢。”
“鱼塘?”夏俞禧疑惑。
上回来淳王府好像没瞧见有什么鱼塘。
德叔解释道:“鱼塘就在世子所住院落,需老奴带您过去吗?”
“不用了,德叔您去忙吧,我记得路。”
夏俞禧按照脑海里的路线顺利走到了奚辞州住的院落。
她一踏入院内便见一个巨大的池塘,塘内浮着海藻与荷叶,水质清澈,在日光下泛着粼光。
她绕着池塘走了数十步,正见奚辞州抱着胳膊懒懒倚着假山,漫不经心地往塘内撒着什么。
夏俞禧沿着他手挥出的方向看去,只见有两条红色锦鲤簇拥在他脚下池塘,咕隆咕隆地吐着水泡,一些鱼食漂浮在它们身侧。
“看来它们跟着你过得还挺滋润的。”夏俞禧笑着走近奚辞州。
奚辞州拍掉手中鱼食碎屑,朝她走出几步:“你怎么来了?”
夏俞禧将手中食盒往他身前一送:“给你的,顺便再来看看小幸。”
夏俞禧将小幸养在了奚辞州府内。
一是因为她出去一趟贸然带回一匹马实在不知如何与夏远他们交代。
二是因为就算她将马带回了夏府,可夏府中人没有饲养马匹的经验,她害怕会照顾不好小幸,于是便同奚辞州商议暂将小幸养在淳王府。
“栗子糕?”奚辞州打开食盒看来。
“对啊,”夏俞禧蹲在塘边观着两条锦鲤:“你不是不喜欢吃太甜的东西吗,这回的栗子糕我改良过了,对你来说甜度应该刚刚好。”
奚辞州迫不及待地拿出一块栗子糕咬了一口,嘴里含糊道:“的确很不错,我喜欢。”
“你喜欢便好。”夏俞禧心里也乐滋滋的。
等奚辞州又吃了两块栗子糕后,夏俞禧方站起身来,她扫了眼周围,问道:“奚辞州,你的家人呢?”
“我来淳王府两次都未曾见过除你、德叔还有府中下人之外的其他人,你是一个人生活在这淳王府里吗?”
刚才她走来院落的路上就在想着这个问题,她好像还从未在府中看见过奚辞州的家人。
见奚辞州怔愣的神情,夏俞禧顿觉不太对劲,她有些后悔问出这些问题了。
“我就是随便问问,你不用回答的,我们去看小幸吧。”她打着哈哈便欲走。
奚辞州拦住她,面色平静道:“我母亲在我小时候便去世了,至于我父亲……”
“他就在府中,只是不怎么出来,所以你鲜少遇上他。”
夏俞禧能明显感觉到他提到“父亲”二字时语气中的失落与淡漠。
她岔开话道:“这样啊,我知道了,我们现在去看小幸吧。”
她牵住奚辞州的手往外走去。
从淳王府出来,夏俞禧乘着马车直奔回府,一路上她心里都在琢磨着奚辞州与淳王一事。
看奚辞州的神情,他们父子之间的隔阂还不浅。
他们两人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才会出现今天这种局面呢?
她蓦然想寻个机会去了解一下二人这段过往,不为别的,单为奚辞州。
她想知道奚辞州曾经经历过什么,想多去了解他一点,离真实的他更近一步。
夏俞禧回屋刚喝了一盏茶便见夏芷宁脚步匆匆地走入。
“俞禧,不好了,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见夏芷宁脸色不好,夏俞禧心里咯噔了一下。
“姚念安死了。”
“姚念安?”夏俞禧在脑子里翻来覆去也没寻到两人之间的交集,她问:“姚念安是谁啊?”
闻此话,夏芷宁才反应过来,她道:“是我太着急忘了告诉你,姚念安是此次太子妃人选之一,姚相的女儿。”
“她为何突然死了?”
“我也不甚清楚,只是如今外面都在传姚念安死前曾被召入宫中,回来后不久便死了。”
“可就算她死前入过宫,这也不能认为是宫里人动的手吧。”
“按理来说,的确如此,”夏芷宁凝色道:“不过,你可知召她入宫之人是谁。”
“皇后娘娘?”夏俞禧猜测。
“没错,就是皇后娘娘,如今太子妃择选在即,她又名单中的一人,猝然被皇后召入宫中,恐怕很难不会对其有什么猜想。”
“那这件事宫里怎么说?”
“宫里如今还没有消息,听闻此事已交给太子殿下去查了。”
夏俞禧直觉此事有些蹊跷,可又说不上来是哪不对。
晚膳时辰,根据素月从外边打探到的消息可知,姚相此刻正在大理寺卿为女儿讨要公道。
“姚相在大理寺闹了许久,他口中一直说她女儿是被人给害死的,害死她的人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夏俞禧追问。
素月谨慎地瞄了夏芷宁一眼,道:“说就是参选太子妃的其余几名女子害的,还说是因为姚小姐时常被召入宫中,她们怕姚小姐真的当上了太子妃。”
“大庭广众说这些可是需要证据的。”夏俞禧观察着夏芷宁的脸色。
见夏芷宁没将素月一番话放在心上,便松下一口气。
“我现在就担心,因着姚大人这番话,大理寺会将太子妃其余几位人选传唤过去,那姐姐你……”
“无碍,”夏芷宁道:“若能帮姚小姐查出真相,我去一趟大理寺也无妨。”
两人交谈没多久,便见大理寺的人带着传令进入了夏府将夏芷宁带去了大理寺审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0章 佳期如梦(一)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