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抹笑意很快就消失不见。

桑明的目光落在了办公桌下面。

倪天奕说东西放在右手边的抽屉里，桑明蹲下来，把手放在抽屉把手上，却没敢往外拉。

他不知道打开后会看到什么，但这一刻他有一种永远不要打开它的念头，仿佛这样，他还能幻想着，东西的主人还有机会亲手把它交给自己。

但也只是一瞬间。

桑明只顿了几秒，然后轻轻打开了抽屉。

东西露出来的那一瞬，桑明先是瞪大眼睛，接着难以抑制地哭了出来。

他跌坐在地上，哭得浑身颤抖，不能自已，声音悲切而痛苦。

门外的倪天奕听见哭声后立马跑了进来，他看到在地上放声哭泣的桑明，本想把他扶起来，但刚走近，就看到了抽屉里放着的东西，他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那是一个黑色的方形盒子，盒子是打开的，里面放着两枚戒指。

戒指的款式非常简单，只有少许的花纹，内侧刻着几个小字。

两枚戒指合在一起正好是一个爱心，而此时，那个爱心正对着桑明。

……

“等以后买戒指我想要那种简单一点了，不要钻石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对了，合起来要是一个爱心的形状。”

“你好土啊。”

“我就喜欢土的，不行吗？”

“随便你。”

……

桑明哭着哭着就笑了，他哽咽着说：“既然，既然那么土，你干嘛要做成这个样子呢？为什么这么听我的话？”

那我让你活过来，又为什么做不到呢？

桑明将戒指放进手心，哭得直不起身子。

他想，许舒杭，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啊？如果你对我差一点，我现在也不会那么痛苦，那么难过了。

——

葬礼结束后，桑明一个人回了属于他们俩的家。

开门关门换鞋。

然后转身看着空荡荡的客厅，桑明的眼泪忽然就流了下来。

他不明白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为什么一下子全都变了。

墙角还放着收拾好的行李，他们原本计划一起去旅行的，为此许舒杭还加了整整一个月的班。

桑明刚刚拿到称心的offer，这是他策划许久的毕业旅行，他打算在那里向许舒杭求婚。

但是现在，全都没有了。

那个说会一辈子牵着他的手的人永远离开了，那个许诺了他永远的人已经永远不在了，那个和他计划好未来的人已经没有了未来。

也许这个问题他会想一辈子，然后一辈子也想不明白。

第二天，倪天奕早早就来按门铃，还买了早餐，生怕桑明想不开。

桑明知道他是好意，但他这段时间只想一个人待会儿，不想搭理别人。

倪天奕看着他，满脸欲言又止，但最终什么也没说，留下早餐就离开了。

桑明没有胃口，等倪天奕走后就上了楼，上楼的时候他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他：

“桑桑！”

他猛地转头，客厅里空荡荡的，入眼所见，一个人也没有。

他自嘲一笑，怎么可能呢？

就在他转身继续上楼的时候，眼前突然一黑，脚下一空，整个人骨碌碌滚了下去，后脑勺撞到最下面的台阶上，一股尖锐的刺痛传来，他一瞬间失去了意识。

——

再次睁开眼时他已经在病房里，桑明一转头就对上了倪天奕复杂万分的眼神，他瞬间就明白他可能是误会了，但他也不想解释什么了。

倪天奕看到他醒来，顿时有些紧张：“桑明，你怎么样了？还好吗？脑袋痛不痛啊？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我买了一些粥。”

桑明好笑，而后又有些疑惑，许舒杭走后，倪天奕好像对自己过分关心了，就算是担心他想不开，也不至于那么细致周到。

如果不是在他眼里根本看不到那种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桑明都要怀疑倪天奕喜欢自己了。

说完那些话之后倪天奕也沉默了一下，显然意识到了自己的举动引起了桑明的怀疑。

他看着桑明，眼神逐渐变得坚定，然后他猛地站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对桑明说：“桑明，你在这里好好休息，千万不要再做傻事了，等我回来，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记住，千万不要再想不开了啊！”

说完，倪天奕就跑出了病房。

床边，桌子上的白粥散发着丝丝香气，本就好久没有吃饭的桑明闻着这股味道，顿时升起一股食欲。

他本就没打算要自杀，之前不吃饭确实是没胃口，现在想吃了也自然不会饿着自己。

但后脑勺隐隐约约的刺痛让他不敢大幅度挪动身体，只好一点一点慢慢移动。

最后还是在进来查房的小护士的帮助下，桑明终才于能够坐起来，他刚准备伸手去拿粥，耳边突然想起了一个声音。

[叮！]

桑明一顿，周围非常安静，好像刚刚只是他的错觉。

他问小护士：“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小护士摇摇头：“没有啊。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桑明也摇头：“没有。”

那个声音只响了一下，而且也没其他人听见，估计只是错觉。

等到小护士走后，那个声音又突然响起，紧接着是一个冷冰冰的电子音。

[你好，桑明。恭喜你被成功选中成为任务者，我是你的新手引导系统，521。]

桑明瞪大眼睛，这是什么东西？

[我不是东西。我是你的系统521。]

桑明心说，这是什么系统，好像有点不正经，怎么每说一句话还要来一句我爱你啊。

这是倪天奕的整蛊吗？不太可能啊？

那个声音继续道[宿主，你好。我的编号是521，并不是在说我爱你。]

这个电子音听起来冷冰冰的，“我爱你”三个字听着就像在说“我恨你”。

桑明被这个想法逗笑了，笑着笑着他突然意识到：“你能听见我在想什么？！”

[是的，宿主。]

桑明沉默了好一会，就在系统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桑明突然道：“你说我被选中成为了任务者，那按照小说套路，完成任务能实现一个愿望，你也可以吗？”

[当然。]

桑明再次沉默，他的心中涌起了一个念头，他知道这个想法很疯狂，他知道这一切有可能只是他的幻觉，但他还是想尝试一下。

他想复活许舒杭。

“我同意了。”

——

桑明一共经历了一百二十九个世界，有些世界任务简单，两三年就结束了，有些则需要几十年甚至上百年。

直到任务完成，他都已经记不清到底过去多少年了，许多记忆在漫长的岁月里逐渐褪色甚至消失。

桑明无数个午夜梦回都希望自己能够梦见许舒杭，这样他不至于忘记这个人的模样，不至于反复怀疑，自己到底在坚持什么。

是长久的执念，还是对一个人刻骨的思念和爱意呢？

也许都有吧。

再次回到病房的时候，桑明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他迫不及待许了愿：“我希望许舒杭复活。”

过了许久，久到桑明以为他被骗了，系统终于有了回音。

[抱歉，宿主，这个愿望无法实现。]

桑明心里一沉：“为什么？”

[经检测，许舒杭本人并不属于这个世界，而他也没有死。]

桑明愣住了，经历了那么多世界的他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测，但他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他是任务者，许舒杭也只是一个假名。]

“我不信，”桑明十分冷静，“不可能。”

但他突然想到了倪天奕后来的欲言又止，想到了从小到大出现在他身边行色各异的陌生人，还有那些奇怪的善意，那些令人不舒服的眼神。

在任务世界时，他就已经意识到了那些人是任务者，也知道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那些人的任务就是攻略自己。

但他没有想到，许舒杭也是。

他竟然也是。

啊，对了，他不叫许舒杭，他叫什么呢？

桑明不知道。

[我可以带你去看一看他现在的样子。]

桑明顿了顿，缓缓点头：“好。”

——

穿过无数凌乱四散的数字碎片组成的光道，桑明被一阵轻柔的白光笼罩住，白光散尽后，他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非常奇怪的地方。

这是一个长长的走廊，四面都是银白色的，有许多杂乱的信息流时而在墙壁上浮现，头顶没有灯，却很明亮，走廊的尽头隐隐有音乐声传过来。

[往前走。]

桑明在原地静默了好一会，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了许多过往的画面，那些他在任务世界中以为已经遗忘了的记忆，突然再次翻涌上来。

但他的内心却有种诡异的平静，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湖面，看上去无波无澜，但时机一到，就会立即肆虐起来。

[桑明，这里只有被邀请的特殊任务者才有资格进来，我动用了一些权限让你进来，但你切记，千万不要和其中任何一个人交谈。]

系统的声音突然响起。

他定了定心神，缓缓往前走去。

转过走廊，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宽敞的大厅。

里面似乎在举行什么宴会。

桑明一眼就看见了那个高大的身影。

他正侧身站在二楼的栏杆边，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身姿挺拔，鼻梁高挺，薄唇微抿着，头顶的灯光洒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那张脸，他曾经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可再次看见的那一刻，所有褪色的画面瞬间变得鲜活起来。

他是许舒杭，却也不是。

他和许舒杭有着同样一张脸，但许舒杭是温柔内敛的，他却是冷峻漠然，看起来高高在上，投下来的视线也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桑明看到许多人偷偷往上看，眼中有羡慕嫉妒，还有爱慕钦佩。

“这就是陆晔啊！看着好年轻啊！”

“是啊，最年轻的执行官，太厉害了！”

“而且长得也很帅，太佩服了！”

……

原来他叫陆晔。

桑明恍惚想着。

那个在高台上光芒万丈，冷淡从容的男人，他的名字是陆晔，从来都不是许舒杭。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