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明在玄关的地毯睡了一夜，还是倪天奕的电话把他吵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拿手机。

“喂……”

那头倪天奕的声音很大：“桑明你在哪儿？我刚刚去医院找你，结果他们说你已经出院了！”

桑明这才意识到自己忘记和倪天奕说了：“我在家呢。”

“家？家……”倪天奕的音调慢慢降下来，“不会是你和……的家吧？”

桑明轻笑：“你不用特意避开，我现在没那么脆弱。”

“哦哦，那我马上过去找你哈！”

说完，倪天奕就急匆匆挂断了电话，生怕桑明不同意。

桑明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正当他准备起身去洗漱的时候，桑明注意到了地毯上还有血迹。他犹豫了一下，把地毯掀起来扔到了外面的垃圾桶里。

回到屋子里后，桑明站在门口，看着满屋熟悉又陌生的东西，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间屋子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他和许舒杭精心挑选的，那时他满心以为自己拥有了永远，但现在，他的爱对于那个人来说应该就像扔掉了的地毯，已经不需要了。

桑明看着它们，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

“什么？你要把房子卖了？！”

倪天奕满脸不可置信。

桑明有多爱许舒杭，有多在意他们亲手布置的这间爱的小屋，作为当初爱情见证者的倪天奕，全部都是看在眼里的。

再加上之前许舒杭去世后桑明悲痛欲绝的表现，他还以为这次桑明要很久才能恢复过来。没想到这人第二天就平静地说起了卖房的事情。

桑明道：“这些已经没有必要再留着了。”

“可是，”倪天奕试图劝说，“这间屋子承载了你们那么多的记忆，你真的舍得吗？”

桑明仰头轻呼了一口气：“虽然我忘不了他，但我还是决定向前看，这些东西留着也是惹人伤心罢了。”

倪天奕明白这是桑明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既然当事人已经这样说了，他也只有支持的份了。

“对了，”桑明想到一件事，“你知道灵魂修复药剂吗？”

倪天奕先是疑惑：“知道啊，这东西非常稀有，很难弄到的。”

而后他突然意识到什么，惊疑不定地看着桑明：“你的灵魂不会出问题了吧？！”

桑明想了想，这件事告诉倪天奕也好，可以让他帮忙找一找。

“有一点小问题。”

倪天奕：“灵魂的问题可都不是小问题。你等着，我找人打听打听。”

说着他就凭空点了几下，一个平板大小的屏幕缓缓浮现。

倪天奕揉了揉眼睛，让眼眶看起来红红的，泪水迅速地在眼眶聚集，然后脸上的表情变得可怜兮兮的：“爸！你那还有没有灵魂修复药剂啊？我有急用~”

边说边掉眼泪，还是大滴大滴的往下掉，看着别提多可怜了。

桑明大为震撼，这说哭就哭的本事也太厉害了，看来是没少干这种事啊！

不一会那边有了回音，倪天奕兴冲冲地打开，然后眉头越皱越紧，看完后，他欲言又止地看向桑明。

“确实是有消息了，但是……但是……”

桑明：“有话就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东西在陆晔那。”

桑明一怔，继而平静道：“我知道了。”

“我去找他试试。”倪天奕道。

桑明也没客气：“谢了。”

“没事，那我这就走了。有事电话联系啊。”

“好。我也要好好收拾一下东西了。”

倪天奕走后，桑明看着满屋子的东西突然有一种无从下手的感觉，他想了想，还是先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吧。

当初他搬进来的时候好多以前的旧东西全都带过来了，但是又用不着，所以全都给放到杂物间了。

桑明找了好半天，才在抽屉的一角找到杂物间的钥匙，还好没有生锈，看着还可以用。

打开杂物间的门，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他伸手在前面挥了挥，驱散那些漂浮在空气里灰尘，然后捂着鼻子走了进去。

不大的空间里大大小小堆了好几个箱子，上面满是灰尘。桑明只好出去找了个扫帚，又戴好口罩，用扫帚先把上面的浮灰给清扫了。

打扫完成，桑明随意扯了一张纸垫在地上，就近打开了一个箱子，翻看起自己以前的旧东西。

这个箱子里大多都是旧书，桑洛还找到了一本小时候的童话书。它的外壳已经脱落，上面彩色的字体也看不太清了，还有一些黑色的脏污。

桑明小心翼翼捏着书的一角准备提起来，没想到刚拎到半空，脆弱的书页和书壳就分散开来，散开的书页掉落满地。

桑明注意到里面竟然夹了一张照片。

他将照片拿起放在手心里仔细观看。

上面的人是他的爸爸和妈妈。

桑明将照片上的灰尘仔细擦拭干净，指尖温柔地抚摸两个人的脸。

他的父母在他五岁的时候出车祸去世了，那个时候他年纪太小，对于父母的记忆又随着时间流逝慢慢淡化，他早就忘记父母长什么样子了。

但是看到照片的那一刹那，他心底就有个声音非常坚定地告诉他：那就是他的父母。

照片上的两个人一个优雅漂亮，一个阳光帅气，看上去很年轻，面对着镜头笑得非常开心。

桑明不禁想着，如果他的父母没有去世，他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呢？

也许会有一个温暖的童年，开开心心健健康康地长大，顺利度过初中高中，然后在南方就近找一个大学。

放假了就坐车回家看看，那时候父母会提前烧好饭菜在家等着他。

过年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就在那个温馨的小家，看春晚贴春联包饺子，一起守岁，一起在12点彼此祝福新年快乐。

那样他就不会在孤儿院天天看人脸色，上学的时候被人排挤也有底气骂回去，因为有人会给他撑腰。

他也不会孤身一人去陌生的大城市读大学，然后……

在那里遇见许舒杭。

然后也许有一天他们在人群中遇见，两个人相视一笑，各自擦肩而过，再也不会再遇见。

……

可惜没有如果。

桑明深吸一口气，仰着头拼命眨眼，努力把眼泪憋回去。

[桑明……]

系统想要安慰他，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即使他没有感情没法共情，但看着这样的桑明，他突然好像懂了心疼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我没事。”

桑明把这张照片轻轻放到一旁，然后开始在箱子里翻找起来，他想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照片。

找了半天，桑明终于在两本旧书里又找到两张。

一张是爸爸妈妈抱着他的照片，还有一张是……

是他们车祸前一天照的！

他把照片翻过来，上面写了三个字——对不起。

桑明整个人一震，这未免太巧合了，难道爸爸妈妈是被害死的？

桑明的大脑一片空白，他见过爸爸写的字，一眼就能认出来这确实是他爸爸的字体。

但是为什么呢？

各种疑惑纷乱地涌上他的脑海。

为什么他们在车祸前一天那么巧的拍了照？为什么要在上面写对不起？

是他们没有死，还是他们预感到了自己的死亡？这场车祸是意外还是人为？那又是谁想要害他们呢？

桑明不知道，可无论是哪一种，都说明了他父母的死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