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听他这么一说,商翕便知方才在屋内她与杨沅沅的话皆被他尽数听了过去。

她不禁有些愠怒:“蔺煦,你不准偷听!”

蔺煦轻飘飘“哦”了一声:“我听都听了,你能如何?”

商翕泄着气。

她的确拿他没办法。

“再说,我本无意,是你们俩太吵了。”他又道。

“你不会捂住耳朵么。”商翕怼他。

蔺煦将手里碎石一扔,朝她走近:“公主这是有了喜欢的人,连着胆子也大起来了。”

“蔺煦!你不要胡说。”

“我胡说什么了?”

蔺煦站至她身前,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

“是说公主有了喜欢的人这话有错?”

商翕仰头回视他:“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蔺煦还欲说些什么,倏地,房门被再次打开。

“湛湛,你跟谁说话呢?”

“是不是发现那个砸窗的讨厌鬼了?”

杨沅沅怒气冲冲走过来。

商翕见她走来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岂料,一回头,身前不见蔺煦身影。

他是何时走的?居然一点声音也没有。

商翕满脸困惑。

杨沅沅走至她身侧,左右张望一番,疑道:“也没瞧见什么人呐?你刚刚是在与谁说话呢?”

商翕随意指了指周围:“鸟,跟鸟说话呢。”

“方才是鸟不小心撞上了窗。”

杨沅沅点点头:“怪不得。”

想起什么,她握起商翕的手,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湛湛,用完膳时我听见有人说要去后院围火讲故事,你想不想去听啊?”

她虽问着商翕,眼里的神往已经快要溢了出来。

商翕知是她极想去,又想让人陪着,故应道:“嗯,想。”

“那太好了,咱们一起去看看。”

说完,她牵着商翕一路往后院跑。

两人方到后院便见一火堆旁早已围了许多人,皆是至承书院的同窗们。

少年少女们往日在书院内被各类规矩约束着,如今出了书院得了些自由便不约而同地干起书院不允许之事。

大半夜围着火堆讲故事,这事若放在书院里,那不知要被夫子女傅们惩戒多少回,可此刻,夫子女傅不与他们住在一处,与他们而言便如同获了自由。

商翕跟着杨沅沅寻了处空位坐下,两人抱着双膝倾听着中间之人娓娓道来:

“传闻每一座山皆有一位山鬼,这山鬼最喜吸□□血,尤其是人的精血,在夜里,每当狂风呼啸之时便是那山鬼出来觅食的时候,被它盯上的人,无人能逃出它的魔爪,且下场只有一个,被它带回山洞,剥皮抽筋,吃到连骨头都不剩。”

“这山鬼长何模样?”人群有人问道。

“山鬼长得极为可怖,有见过的人说,是身穿一身红衣,浑身上下无一点血色,长发遮脸且染着丹蔻的女子模样,它没有双脚,是像鬼魂一样飘荡的,来无影去无踪,所到之处皆是一片血痕……”

听到这,不少人瑟缩着脖子,脊背发凉。

商翕也有点害怕,她将身上斗篷裹紧了些。

一阵寒风趁隙灌入,商翕从头凉到脚。

她不想听了。

也不太喜欢听这类鬼怪故事。

原本打算与杨沅沅说一声,可见杨沅沅全神贯注,她便也不再打搅她,自个默默起身走出了人群。

她想先回寝房。

走过一个拐角,商翕忽而顿足。

不远处有两个人,其中一人背对着他,背影瞧上去有些熟悉,另外一人几乎整个身子都隐没在黑暗中,她实在瞧不清楚。

两人不知在交谈些什么,商翕只从中隐约听到了一个“死”字。

她直觉这两人应当实在做些秘密交易,她屏息藏入拐角后,不敢也不能发出任何响动。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莫名其妙撞上这等要命之事,那两人若是发现了她,定会将她杀了灭口的。

她提起裙子蹑手蹑脚地往后退,连大气也不敢出。

四周静谧无声,她转过身欲跑,不料,撞上一个结实的胸膛,还有一股很是熟悉的竹叶清香入鼻。

她捂着被撞疼的额头,抬头一看,眼眸中除了震惊,只余蔓延全身的恐惧。

“蔺、蔺煦。”她声音微微发颤。

夜幕下,蔺煦那本就无甚波澜的眸色愈发冷冽刺骨。

他面无表情地低睨着她,一只缓缓抬起。

颈侧传来熟悉的寒凉,商翕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方才看到了什么?”蔺煦冷声问,握匕首的手不断像她颈侧贴近。

“没、没有。”商翕栗栗危惧。

她上辈子究竟是哪得罪蔺煦了,为何每次都让她撞上这种他要杀人灭口之事。

匕首的利刃刺入一分,肌肤被割裂的痛感令商翕又回到第一次遇上蔺煦,感到绝望之时。

“蔺煦,我、我真的什么都没看到。”

蔺煦漠然开口:“没看到,你跑什么?”

“我……”

她不跑,不就等着她被杀么。

“我害怕。”

商翕声音已稍有哽咽。

“害怕自己会被杀了灭口。”

她坦言。

“你方才认出我了?”蔺煦语气依旧。

商翕红着眼,泪光闪闪:“没有,只是觉得有个身影看上去有些眼熟。”

她红着双眸,含着泪花战战兢兢害怕极了的模样,颇有几分楚楚可怜的乖巧。

蔺煦无动于衷:“还有呢?”

他匕首又深入一分,带着渗人杀气道:“你听到了什么?”

商翕听得毛骨悚然:“没有。”

蔺煦勾起唇角,冷蔑低笑一声:“撒谎啊,公主。”

商翕眼尾滚出一滴泪,鼻头逐渐泛红,压抑着抽泣声道:“死。”

“我只听到了这一个字。”

“真、真的,蔺煦,我真的只听到了这个。”

蔺煦一动不动地盯住她,不语。

心底的绝望再次冒出,商翕有点崩溃。

“蔺煦,我不是有意撞见的,我、我只是想回寝房,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可不可以不要杀我灭口。”

她忍着惧意与他对视。

沉默半晌,蔺煦移开匕首,低下头,眼底一片死寂:“今夜之事若透露出一个字,公主知道会是何下场。”

商翕用力点头:“知道,我不会说的,不会说的,蔺煦。”

他凝着她,脸上笑意讥诮:“我若想取你性命,无人能察觉,包括你自己。”

商翕眨了眨眼,眼睫上还挂着泪珠:“嗯,知道了。”

待蔺煦离开,商翕双腿一软,瘫坐在地,大口大口喘着气。

呜咽声再压制不住,埋头于双膝放声哭了出来。

又是一次死里逃生。

又是一次命运的捉弄。

……

商翕回房时,杨沅沅还未回,她木然地坐在桌前给自己处理着颈侧的伤口。

这次的伤口虽不比上次那般深,却也流了些血。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惊魂未定。

本就对蔺煦心存畏惧,如今可倒好,又碰上了他一个秘密,这下她不但心存畏惧,更有了逃意。

今后再遇上蔺煦,无论是何情形,她都需绕着走才行。

她可不能将自己的命交代在他手中。

*

翌日,秋风萧瑟,落叶纷飞。

大楚帝后携诸位臣民行秋狩祭礼后,秋狩方正式进行。

为护秋狩之人安危,大楚皇帝在猎场内外皆安排了御林军。

商翕对秋狩不怎么来兴致,加之有御林军驻守,她便只随意背了一把轻快的弓,箭筒里零零散散地放了几支箭羽。

备好一切后,她走出帐外正欲与杨沅沅会面。

“六皇妹。”

有一着黄色骑装之人从左侧走来。

商翕神色淡然地福了一礼:“太子哥哥。”

太子温和道:“六皇妹近来可安好?”

“嗯,一切安好。”

“颖贵人与三皇弟可也安好?”

商翕平淡道:“母妃与哥哥也一切安好,多谢太子哥哥挂念。”

太子摇笑道:“孤乃太子,挂念诸位兄弟姊妹是应当的,六皇妹不必太客气。”

商翕浅浅一笑:“表姐在等我,便不与太子哥哥多言了。”

“好,你去吧,狩猎时千万小心,莫因贪玩受伤。”

商翕“嗯”了一声,便走开了。

“湛湛,我在这,快来。”杨沅沅在前方向她招手。

商翕走了过去。

杨沅沅看了眼她箭筒里的箭,又掂量掂量自己箭筒里的箭,道:“湛湛,你怎么就带这些啊,我还想着让你给我射只鸟啊雁啊之类的呢。”

“毕竟你箭术比我好。”她还不忘夸上一句。

商翕浅笑道:“表姐若真想猎这些,我借用你的箭帮你便好。”

她在很小的时候便学过射术,那时有人尽心教授她,故她在此事上还是比寻常的女子要精湛些。

“成啊,那就这么说定了。”

两人随着众人一同进入围猎场。

杨沅沅一入围猎场就一心想着先抓只兔子,商翕陪着她四处搜寻。

“嘘。”杨沅沅压低身子,指着前侧木丛:“在那。”

“我去抓活的,湛湛你帮我拿着弓。”

“好。”商翕接过她手中递出的弓,乖乖蹲着原地等着她。

杨沅沅提着气轻轻拨开草丛,一只肥大的灰兔全然暴露于眼前。

杨沅沅心中一喜,扬手欲扑上去。

猝然,只听“咻”的一声,一只箭从身后飞来。

“表姐,小心!”商翕惊呼一声。

杨沅沅身子一偏,扑了个空。

而她身前那只肥大灰兔已被一支利箭射穿在地,抽搐不止。

杨沅沅登时火冒三丈:“谁射的箭!”

“我!”一道盛气凌人的声音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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