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尽管商翕对商子富溺水真相有猜测,但如今亲耳听蔺煦承认心中又翻起一层惊骇浪花。

“公主要去告发我么?”

商翕摇着头,不安地攥紧手中那袋石榴糖。

蔺煦直起身,一瞬不瞬地凝着她,道:“公主对此好像不怎么惊讶啊。”

“猜到是我了?”

他森然哼笑一声。

商翕始终低着脑袋,半垂着眸子,不敢看他,支支吾吾道:“我、我昨日瞧见了。”

“公主瞧见了什么?”他仿佛来了兴致,追问她。

“瞧见、瞧见商子富在为难你,所以、所以……”

“所以,公主一听他出事便想到了,是我做的,对不对?”

他接过她的话,语气渗人。

商翕抿唇颔首。

须臾,蔺煦忽地伸手捏住商翕下巴,强迫她抬头与他对视,意味深长道:

“为难我的人不会有好下场,公主亲眼所见,可信了?”

蔺煦捏住她下巴时使了些力道,商翕不禁吃痛皱眉,想扯下他的手,可碍于蔺煦此刻乖戾迫人的气势,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他一个不高兴,将她也扔进湖中溺死。

“蔺煦,你弄得我好疼,先松开手好不好?”

她是真的疼,蔺煦指腹粗糙,下手也没轻没重的,没过多久她白皙的下巴就红了一大片。

闻言,蔺煦眸光下移,看了看他指腹下被他掐红的地方,是挺红的。

他松开捏住她下巴的手,指腹摩挲了几下。

“矫情。”

他说。

蔺煦一松手,商翕便捂着下巴悄然往后挪了几步。

“给。”她小心翼翼递出手中那袋石榴糖。

蔺煦撇开脸:“做什么?”

“送给你的。”

“送我作甚?贿赂我?还是先给一颗枣,明日去告发我杀了你堂兄?”

“不是的,”商翕连连摇头:“蔺煦,我不告发你。”

“哦,”蔺煦抱着胳膊,一脸兴味道:“我倒是好奇,死的人是你堂兄,你就这么不关心?”

“还有先前我刺杀太子一事,你也是漠不关心。”

“公主对这些人无情得很啊,不愧是皇宫里长大的。”

商翕对他此番嘲讽毫不在意,只道:“蔺煦,你该庆幸我是这样的人,否则,你说不定已经……”

“已经什么?”

蔺煦淡笑一声,漫不经心道:“公主,这世上想要我命的人太多了。”

“你不也是么。”他看向商翕。

商翕回望着他,坦言道:“蔺煦,我没有想要你的命,我只是——”

“只是希望你离开,不要打扰我的生活。”

“我离开,你就能有安稳生活?”

他沉声笑了笑。

“公主殿下,你太天真了,我呢,是没那么容易被摆脱掉的。”

“只要我想,你便永远也无法摆脱我。”

他语气满是恶劣,商翕恼他,将手中那袋石榴糖收了回去。

蔺煦转身往门外走,落下一句:“石榴糖公主还是自己留着,至于其他,公主别再妄想。”

商翕愤然关上房门,将石榴糖往桌上一放,嘀咕道:

“谁稀罕给你,我自己都没吃呢!”

“谁妄想了,你才痴心妄想!”

“无赖!”

“无耻!”

她不知,她泄愤的这些话皆一字不落的传入屋外根本没走的蔺煦耳中。

他手中拿着那块没有流苏的玉佩,懒懒倚着墙,听着屋内人滔滔不绝的抱怨,眼底一片死水般的黯然。

*

“湛湛,你听说了么,商子富溺死在书院湖中一事被广陵王闹到宫里去了,说是非要书院给过说法。”

“好像书院里好些夫子女傅,就连院长也入宫了。”

杨沅沅支着脑袋说着今早听闻的事,商翕在座位翻着书,只淡淡“嗯”了一声。

杨沅沅知晓她向来对除春欣殿外的事不关心,也不交论,便也转开了话头:

“湛湛,还有几日便是月试了,怎么办,我好紧张。”

她垂头丧气道:“上回没考好,我爹就让我跪祠堂,这回没考好,我都不敢回去了。”

“要不,”她挽住商翕的胳膊,蹭了蹭:“这回考完休假,我就跟你回宫去,你跟姑姑收留收留我呗。”

商翕被她逗得一笑:“好啊,我与母妃定是愿意的,只是舅舅估摸着会亲自将你拎回去哦。”

“湛湛,”杨沅沅晃着她的胳膊,“你能不能盼我点好的。”

商翕还想回她,有一人走近道:“六公主,堂外有人找你。”

“啊,好。”

“谁啊?”杨沅沅问。

商翕一头雾水:“不知道。”

“那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嗯。”

两人走出玉茗堂即见一身形高大的男子背过身站在廊道,嘴里呢喃些什么。

“陆小将军?”商翕有些不确定道。

“是,是我。”陆晟转过身,扭捏道:“六公主,我、我是来道歉的。”

“对不起。”他说着,猛地向商翕鞠了个躬。

商翕被他这番动作惊了一跳,无措道:“陆小将军为何与我道歉?”

陆晟起身,略显无地自容道:“上回在公主面前保证能在马球赛上夺魁一事,我没能做到,事后便一直觉得没脸再见公主。”

“可公主昨日给书院同窗分享石榴糖,也留了我一份,我原以为公主今后定然生气,不再理会我。”

“如今看来,”他嘿嘿笑了两声:“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所以,我特来与公主道歉。”

“对不起,公主。”

他又鞠一躬。

商翕手足无措地摆了摆手,道:“不用,陆小将军不必与我道歉,说来,其实该是我与你道歉才对,那件事情应当也给你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吧。”

“不不不,公主不必与我道歉,那是公主的自由,且公主会押我夺魁,我很开心的。”

“可是我——”

“啊呀,行了,你们俩能不能别再互相愧疚了。”杨沅沅作为局外人实在听不下去了。

“要我说呀,这件事你们都没错,要错,也是随意散播消息的那个混蛋的错,与你们又有何干啊。”

“那小子,可千万别叫我抓着,否则,一定千刀万剐了他!”

杨沅沅说得仗义凛然。

商翕听得心惊肉跳,劝阻道:“表姐,你快别说了。”

玉茗堂与冬青堂本就离得近,若是被蔺煦听到,她真怕蔺煦今晚将杨沅沅扔湖里。

“为何不说,”杨沅沅越发来劲,“我偏要说,就是要让那人听到,我——唔唔唔——”

话说一半,杨沅沅的嘴被商翕捂住,人也被商翕拖拽着往玉茗堂里走。

见状,陆晟赶忙从怀中拿出一个锦盒,“公主,这是我准备的歉礼。”

“不用了,”商翕两手拽着杨沅沅,道:“误会既解开,陆小将军便无需抱歉。”

“可是……”陆晟拿锦盒的手还未伸出去,商翕带着杨沅沅走入了堂中,他只得叹息一声,将锦盒收回怀中。

“没关系,下回再送也一样。”他这么宽慰着自己,笑容朗然地离开了。

不远处,冬青堂后门,有一人斜靠着门框,将方才种种尽收眼底。

*

夜里,因着书院月试将近,商翕坐在小榻上秉着烛火准备再翻翻书。

她从小案拿起一本,刚翻过一页便觉此书有些不太对。

她合上书再看方察觉这是杨沅沅今日落在她这里的话本,依她所言,貌似还是她最新买来的。

商翕本想将书放下,无奈,不知从何而来的好奇感操控着她,她居然又魔怔般将话本翻开,细细看了看。

话本第一卷的故事写得大概就是说,公主与刺客相知相爱的故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

话本中男女主角的感情也极具暧昧。

商翕看得渐渐入了神。

以往因着书院明令禁止的规矩,她都不怎么看民间话本,在宫里杨蓁也曾与她说道,民间这些俗烂话本是害人的玩意,误人子弟,不允许春欣殿出现这等书籍,于是,她便也对这种话本不感兴趣。

如今认真看来,长辈们说的话也不尽是对的,这话本故事写得还是挺精彩的。

不知不觉,商翕又翻过好几页,心情也跟着故事走向起起伏伏。

陡然间,她眸光落在一处,杏眼睁大,耳朵爬上一缕绯红。

这处写的是话本男女主角接吻的场景,写本卷话本的人将二人接吻的场面刻画得尤其生动细致,商翕从未看过此类书,更别说这番令人面红耳热的场景的。

她脑中猝然想起前几日,在冬青堂里,蔺煦对她说的那句话:

“我若赢了,你需亲我。”

耳后的绯红偷偷爬上脸颊,商翕只觉此刻她脸蛋热得紧,手中话本被她胡乱往小榻上一丢,她走下床榻在桌前倒了几盏凉茶,一饮而尽。

随即,她以手贴脸,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什么刺客公主的爱情,简直胡说八道。”

她嘟囔着。

“公主与刺客之间,只有仇,没有爱,喜欢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存在好么。”

“母妃说得对,这些民间话本就是些误人子弟的害人玩意,看不得看不得。”

她给自己扇着风。

“今后必要劝劝表姐,不能再让她看这些的了。”

“不能看什么?”她话音未落,便听屋外幽幽传出一道声音。

商翕脚步一顿,慌忙跑去小榻将话本藏在了枕头下。

她深吸几口气后,打开房门:

“蔺煦,你怎么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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