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一会儿功夫，李秋菱又回来了，她手上多了一把梳子，随她过来的侍女端着铜镜和镶金红木奁盒。
莫离瞧一眼李秋菱的头发，发髻是有点乱，“菱姐姐要梳妆？”
哪知李秋菱按住她的肩膀，拆下头上的珠钗，“是要替你梳妆。”
“我？我就不用了。”莫离刚要站起来，又被李秋菱按回去。毕竟李秋菱不会功夫，她怕伤着人，半点力气也没放。
“别动。”垂下来的发丝在李秋菱手中散开，白皙的手指穿在墨发中，轻轻托起，“我替你梳头绾发。”
莫离果然一动不动了，坐直身体，任由李秋菱摆弄。
一下接一下，木梳滑过发丝，动作轻柔至极，小心的不得了。
李秋菱动作娴熟的梳好发髻，在奁盒里选了一只白玉钗给她带上。莫离亲眼得见全过程，对李秋菱的杰作十分满意。
过去她自己梳头只会最简单的样式，方便快速为上。后来到了将军府，便是由小翠替她打理，虽说小翠也算手巧，但也就会那么几种样式，翻来覆去无甚新意。
“菱姐姐梳的真好看，如何学会的？”
李秋菱看着铜镜中的人，浅笑道，“同母妃同住时，没有侍女伺候，就自己研究，也像母妃请教，多梳几次就熟悉了。”
莫离一时语塞，她好像又戳到菱姐姐那些不算愉快的过去了。
半天听不见声音，李秋菱看她显得有些无措，心里哪能不明白，拍拍她的肩，“没什么，那些日子有母妃相伴，虽清苦些，也算是安宁。”
莫离想起师姐曾说安慰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感同身受，或者比她还惨。她酝酿了下情绪才道：“可惜师姐她们也只会梳一种样式，我没有母亲可请教，便也只会一种样式了。”
话音未落，李秋菱突然从后抱过来，莫离一愣，更加不知所措。
她好像说的惨过头了？
其实她自己没有什么太大感觉，可能是因为有师父师姐们相伴，又有好友走动，让她没有闲暇时间去想缺失的那部分亲情。
从未体会过，自然不会有失去的痛楚。
“我以后教你，不，只要阿离需要，我都会替你绾发。”李秋菱低垂着双眸，心疼得不得了。
莫离憨笑两声，抚上李秋菱的手背，“那就麻烦菱姐姐了。”
她有些后悔提起自己的事，没安慰成功不说，反而惹菱姐姐更难过。
“这是什么？”莫离急于转移话题，随手拿起一个小巧的花雕圆盒，闻上去有点香，像是李秋菱身上会有的香味。
“是进贡的香料，好像是十几种花香的混合。”李秋菱松开手，“你若喜欢就送你了，我还有许多。”
“谢谢菱姐姐。”莫离将盒子收好，她原本就时常能注意到李秋菱身上的香味，这下好了，她也放自己身上试试。
两人正说话间，突然有侍女来禀报，称柒蓉郡主求见。
莫离心道这位郡主不知道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禁足思过一结束就到处乱跑，还一跑就让她撞上。难不成是与她命中犯克？
此时，李柒蓉已然被允许进了公主府，紧走慢走的赶到后院，见着李秋菱以后，赶忙上前问东问西。
“堂姐，你可有伤到？到底是哪里的贼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劫持公主。”
“我没事。”李秋菱安抚她几句，难得的和颜悦色。对于自己这位堂妹，她平日里都是以严居多，不严管不住，但到底是亲戚，依旧还是关心的。
李柒蓉嘘寒问暖一阵，终于看向莫离，那眼神就好像头一次瞧见她似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莫离被她看得莫名其妙，不会是又再想办法坑她？
李柒蓉盯了她一会儿，突然道：“你，你从哪学的功夫？”
她这一问，莫离更加迷茫了，也没有给她好言语，“和郡主没有什么关系吧。”
然而李柒蓉一反常态，没恼羞成怒的骂人，也没有叫手下抄家伙，而是十分虔诚的望着莫离，令人背后发毛。
比发脾气还吓人。
李柒蓉走到莫离跟前，犹犹豫豫道：“那什么，书院老大让给你坐，你教我功夫好吗？”
莫离头一次被李柒蓉惊吓到，不自觉看看窗外的天气，应该没有下红雨。
“其实我武艺不佳，实在当不得指教。”
“你不要谦虚，我都看见了。”李柒蓉说着就激动起来，那日在树林里，莫离从天而降横扫一众刺客之后，她就总能回想起当时的情形。如今她又听闻坊间各种版本，说新上任的大理寺少卿如何武功盖世，于一帮贼人手中救下当朝公主。
她自小就崇拜武功高的人，父王为她请过诸多师父，也就那么回事，没有一个是真的武林高手，现在她终于遇见活的了。
“以前是我不对，我给你赔不是，你就教教我吧，一两招也成啊。”
莫离震惊得不知道该说啥，李柒蓉不再自称本郡主，还低声下气求她，甚至拽着她的衣袖撒娇。
突然打了个激灵，莫离抱住自己，李柒蓉居然朝她撒娇……其实她特别想说要不还是出去打一架好了。
“柒蓉，学功夫的事我会再和阿离说的，你且回府等消息。”李秋菱忙出来替莫离解围，好不容易把李戚蓉连哄带骗给劝走了，李秋菱转过头来就瞧见莫离还坐在原处发呆。
“郡主她是不是闭门思过思出问题来了？”莫离原本想说毛病，但考虑了一下她们堂姐妹的关系，话到嘴边即时改口。
李秋菱笑笑，“其实柒蓉她很好明白，只要让她彻底服气，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菱姐姐这是经验之谈吧……
也就是说，李柒蓉以后都要缠着她学武功？莫离想到这感觉心情瞬间不那么愉悦了，她还不想教徒弟啊。
李秋菱摸摸她的头，“好了，阿离要是觉得烦，可以随便教她一两招，她自己就能研究很长时间，此期间她一定不会再嚷嚷着学新招数，阿离的耳边还是清净的。再者自此之后，若阿离有什么用的到戚蓉的地方，她必然会鼎力相助。”
曾经称霸书院目中无人的郡主对她言听计从？莫离仔细想想，似乎感觉也不错。
离开公主府后，莫离转头前往大理寺，让人将卓思思等直接带到卷宗室来。只有卓思思，她是单独见的，其余人等十几个一批就像走过场一样。审到最后，莫离发现少了一个关键人物，就是出事那晚为卓御史送茶的丫鬟。
丫鬟叫冬梨，来卓府做事大约四五年光景，平日里勤勤恳恳从无半句怨言，府里的管家婆子们对其印象都很好，所以才把送茶的差事给她。但也因为处事过于低调，冬梨不见了这么久，卓家都没人想起来她。
现如今冬梨不知所踪，从侍卫进府拿人开始，卓府就被围的水泄不通，不可能有人能逃走，除非在侍卫军抵达之前，冬梨就已经悄悄离开卓府。若她与此事无关，又何故提前离开？
莫离命画师照着卓府众人的描述作画，当晚便张贴至长安城大街小巷，为了更快得到消息，她特意在缉拿令上放了赏金。
等一切安排妥当已经是深夜，莫离遣退其余人，伏在案上，摸出怀里的香盒细瞧。三叔那里她已经派人去通报了，菱姐姐那根本不知道她会彻夜审案。
莫离挑开香盒盖子，却觉得这味道不如李秋菱身上的香味好闻，难不成香料还分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