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老爷不好了!”
刚刚下朝回家,正在躺椅上舒服小憩的李简没来由一阵心慌。
眉心一皱,抬抬手示意一旁自己夫人离开,待其出门后,才睁开眼欲呵斥来人。
“老爷,公子......公子......”
小厮急得说不出一句完整话。
“公子怎么了?”
李简不耐烦的紧皱眉心,试图忽略心底那越来越强的不安感。
“公子......公子被......被镇国公主派人送回来了!”
小厮哭天抢地一声喊,上一秒还悠哉闲适的李简,下一秒一个鲤鱼打挺直挺挺坐了起来。
“你说什么!公子被谁送回来了?”
“被镇国公主身边的不羡……不羡大人,亲自带人送了回来。”
在听到镇国公主四个字时,李简只觉自己全身血液瞬间上涌,一整个猛地沉了下去,脸色苍白的像变了一个人。
“公子他,他做了什么?可……可还活着?”
李简试图找回自己的理智,可无论任何理智,在听到沈周容三个字时都被粉碎的荡然无存。
闻言,小厮哭的更厉害了,可是此刻,李简压根顾不上训斥,整个人僵在原地,连动一下都无力。
“公子……公子喝了酒,毫发无损,不羡......不羡大人说......说...... ”
小厮支支吾吾,终于,李简像是缓过一丝气,大声问他,“说什么!”
“说,说公子当街狎妓,还......还调戏了镇国公主身边的长青大人!”
小厮一声哀嚎,李简只觉自己脑子瞬间空白,周身气血瞬间疾褪,耳边只余嗡声长鸣。
半晌,几乎是僵硬着脖子转过身来,声音弱的连他自己都听不清。
“不羡......不羡都侯可有留下什么话?”
“老爷!”小厮一声悲怆,哭声自进府一直没有停过。
“不羡......不羡大人说,镇国公主留公子性命三天,让您享三天天伦之乐,三天后,镇国公主亲自派人来接公子!”
听到此,李简一口气没上来,面色惨白惨白,仿佛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
“夫人,夫人!”
屋门外,还未走远的李简夫人听到自己儿子惹到了沈周容那个杀神,双眼一翻,直挺挺晕了过去,被贴身服侍的丫鬟嬷嬷们急急抬到了后院。
一时间,因为不羡的到来,整个学士府,直接乱成了一锅粥。
“老爷,老爷!”
安置好李弦匆匆赶来的管家一边不停的唤自家老爷,人中掐的通红,意图唤回李简意识。
一边不停的帮忙顺气,终于,哽在李简心口的那口气松了一点,被长长吐出,整个人终于有了一丝活气。
半晌,才说出第一句话。
“之前,武安侯醉酒调戏公主,被赐了什么刑罚?”
老管家闻言暗了神色,半天,才道:“薛侯爷,赐剐刑。”
李简心脏猛地一抽,眼睛里终于能看出清晰的慌乱来。
“不,不行,我要进宫,我要见陛下!快,快扶我起来!”
扑腾了几下,李简终于在老管家的搀扶下成功起身,什么大家风范,什么文人风骨,全也没了,急匆匆踉跄着往外跑。
*
皇宫。
太和殿,为当今和舒太妃长居之地。
和舒太妃孙氏,乃先皇柔妃,先皇后病逝后,一直抚养沈周容和沈周安姐弟二人。因此,两年后沈周安登基,尊其为太妃,荣养在宫里。
是当初整个大安后宫,除过先皇后之外,唯一对朝政略懂一二之人。
和舒太妃一生未有生育,年轻时被家族送进皇宫,为家族谋势。
因得知家族私贩官盐,一碗红花自绝子嗣,后来孙家私贩官盐事迹败露,九族抄斩之下,只活了她一人。
“爹爹兄长食民血膏,百余人命枉死,我无言辩驳,只求陛下赐臣妾一死,臣妾此生绝无怨言!”
这是和舒太妃跪在勤政殿前,当着满朝文武立下的誓。
先皇感念她和善,孙家之事她也一直未曾参与,加上皇后新丧,一双儿女急需厚德之人抚养,于是将她力保了下来,下旨特赦。
而和舒太妃也不负众望,两年的时间里,将沈周安这位未来天子教养的很好,至于沈周容,从前先皇后在时张狂不已,反而在和舒太妃教养的两年里,性子稍有收敛。
此时此刻,刚刚下了朝的沈周安正坐在太和殿中,品尝和舒太妃新做的糕点。
小顺子进来通报的时候,两人正说着话。
“……确是个稳重之人。江南那边,真要容儿过去吗?”
和舒太妃年轻时生的就美,如今虽快四十,却和三十岁差不多。说起话来和蔼有度,和她谈话,心情总能畅快。
“阿姐,这段时间怕是不想见我。”
沈周安无奈一笑,又道:“让她出去一趟也无妨,她身份尊贵,又有铁甲军在侧,那些为乱之人,正好让阿姐过去镇一镇。”
“你呀!”和舒太妃柔柔一笑,眼里透出的光明亮又宽和。
“这是既要让容儿发发心里的气,同时,又让她帮你收拾江南那帮结党营私之辈。”
沈周安低声笑笑,被揭穿心思也不恼,反而有些期待和雀跃。
“这些年,阿姐虽性子有些出格,可于大事上,从来都分得清。”
和舒太妃端起一盏茶,优哉游哉小抿两口。
“可朝中大臣,并不这么想。”
沈周安眸中锐利一闪而过,随后也学着端起眼前茶盏,慢悠悠抿了一口。
“那就让他们亲眼所见,亲耳所听!”
“皇上!皇上——”
小顺子踏着小碎步,比平时略快了许多,急急从门外走了进来。
“启禀太妃,启禀皇上,李简李大人在外求见。”
“李简?”
沈周安不明白他此时来见自己做什么,明明今日上朝,他并未呈上任何奏疏。
小顺子小心抬头,看了和舒太妃一眼,又看了沈周安一眼,才将刚刚打探到的说了出来。
“听说,是公主殿下……身边的长青大人被李大人之子当街调戏。”
事情点到即止,说完,悄悄打量上座二人神色。
沈周安先是一惊,而后见和舒太妃只是喝茶的手微微顿了一下,神色自始至终一变未变。
于是静下神来,问小顺子,“阿姐可是进行了责罚?”
小顺子摇摇头,小心翼翼的开口:“听说,公主殿下给了李大人父子三日时间团聚,三日后,去李府带人。”
和舒太妃已经放下茶盏,拿起帕子优雅的擦了擦嘴角,沈周安见状,示意小顺子先站在一边。
“太妃意下如何?”
和舒太妃没有接他的话,只是将两人面前的点心往自己身前拨了拨。
“既然不吃了,那我可就不客气了,今日便是容儿来了,这盘点心也不能再让你尽数带走。”
一番话,沈周安已明白和舒太妃之意,刚刚揪起的心瞬间落下,嘴角终又噙出一抹笑来。
“李简就在门外,太妃可要一见?”
和舒太妃难得的翻了个白眼,“人家都求到这儿来了,我若不见,岂非要烦我三日?”
沈周安难掩的低笑,手一挥,吩咐小顺子带人进来。
李简进来的时候,沈周安端端正正坐在上座,面无笑意,只有作为一国皇帝该有的威严。
“皇上!求皇上、太妃为老臣做主!”
见到明显变了一个样的李简,一向稳重示人的沈周安甚至愣了一下,而后才开口问起缘由。
“李大人请起,有何要事慢慢说来。”
李简抬头看了一眼上座的两人,几番欲言又止后,终于将话说出口。
“犬子无知,当街冒犯了镇国公主身边的威卫将军,三日后,犬子将被镇国公主派人带走,怕是生死难料。还请太妃、皇上,看在老臣为大安奉献一生的份上,求殿下留犬子一条性命。”
李简是真的怕。
他为官四十六载,官居一品大学士,以他如今地位,整个大安除了沈周容,便是当今皇上,也得给他三分薄面。
可偏偏,他儿子惹到了大安最不能惹的一人。
那个都敢带兵逼宫的疯子,要他儿子小命,不过区区一句话。
和舒太妃给了身边贴身丫头一个眼神,翠屏立马反应过来,忙道:“太妃,今日时辰到了,您该喝药休息了。”
“哀家同李大人说几句话,去将药端过来,哀家在这喝。”
小小一个插曲,沈周安瞬间明白了和舒太妃的暗示。
翠屏从偏殿端出一碗冰镇梅子汤,若无其事的递了上去。
和舒太妃拿着勺子一本正经的皱眉,嫌苦。
翠屏又忙递上蜜饯,这边,主仆二人合作的天衣无缝,那边,沈周安面露为难。
面上大惊失色,忙忙起身扶起李简,佯装微怒。
“大学士快快请起,阿姐这......这也太胡闹了!只是……”
李简期盼的双眼一动不动盯着眼前人,却在下一秒,眼里的光瞬间散了个干净。
“只是大学士你也知道,逼宫一事还未平息,江南之事又起,阿姐此刻,最不想见的人,怕就是朕了。”
“咳咳咳……”
身后是和舒太妃虚弱的咳嗽声,沈周安眸光微闪,立道:“阿姐身体重伤未愈,若是大学士有稀世灵药,送予阿姐,或许,能见阿姐一面也未可知。”
李简失了光彩的眸子瞬间一亮,在他期盼的注视下,沈周安重重点头已示肯定。
此时,和舒太妃发话了,“李大人乃我大安肱股之臣,容儿这孩子也是太任性了,只是她做的决定,连哀家也难以更改。不过,哀家这里倒有一人选,若李大人能请动他,或许,令郎或可有救。”
李简如蒙大赦,立时跪地叩首,“微臣谢太妃指点!”
“听闻,此次陪容儿南下的那位大人,姓林。”
说罢,由翠屏扶着起身往外走,“哀家有些乏了,就不留你们多说话了。”
李简跪在地上,只觉压在自己身上的巨石轻了一大截。
“微臣多谢太妃、皇上指点,恭送太妃千岁千岁千千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
镇国公主府。
沈周容回来后一直歇在大厅,刚刚一场演戏,如今想起来都心惊。
一杯茶下肚,终于想起来吩咐一旁的不羡,“派人在京中各处广贴告示,就说本宫为江南受灾百姓广筹药材,凡提供药材者,皆以黄金兑换。”
不羡领命如风一般消失。长青站在一旁,为自家主子的才智由衷兴奋。
“殿下果然聪慧,如此一来,李简想要他儿子的命,必得心甘情愿送上大批药材,到头来,还要谢殿下不杀之恩呢!”
沈周容心里也开心,自己终于能为江南百姓做一点实事。
可是她还没高兴太久,便传来两个令她心惊的消息。
一个,是那位当朝立荐她南下,不怀好意的林大人前来拜访!
一个,是她府中竟藏有李简派来的奸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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