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如惊雷炸响。
长青震惊的看向身前的沈周容,在彼此眼里得到了同样的心惊。
此前,她们算计李简,也不过想要李家百车药材,可眼前之人,一开口,便是李家十八家药行。
要知,这十八家药行所有药材,可不仅仅只有百车那么一点。
沈周容端起茶盏,借着喝茶偷偷咽了咽口水。
完了完了,这人比她胃口还大,此次江南之行,有此人时刻在她身边,怕是没她想象中那般好过了。
一口茶水下肚,舜华早已调整好一切,慢慢搁下茶盏,抬眼间,不惧一切的眼神侵略进眼前人心底。
“你何时知晓本宫意图?”
“看到告示时,便已知晓。”
“倒是大胆,你可知,随意揣测本宫圣意,其罪当诛!”
这一句话,威胁与皇威并施,若是寻常人,早就吓得破了胆。
比如,此刻正在大堂一角,抱着点心,哆哆嗦嗦吓得差点尿裤子的路喜。
沈周容静静看着眼前人,想要知道他什么反应。
却见少年抬起头来,坚定如春日的目光与她想要探究的眼撞在一起,并在某一瞬间,将她所有探究一并吞噬。
“殿下不会。”
林砚之见了两礼。
一礼向沈周容,一礼向她身边的长青。
“恕臣冒犯,李大学士告诉下官,其子乃因冲撞威武侯,而惹恼了殿下,可下官刚刚提及李大学士时,武威侯并无恼意,加之告示一事,是以,下官大胆揣测,殿下与下官,在李大学士一事上,不谋而合。”
林砚之侃侃而谈,言语句句要害,态度不卑不亢,惹得在场众人纷纷为之赞叹。
而此刻,沈周容已经确定,这是一个比自己还要狡猾的狐狸。
刚刚,长青告诉她,眼前人,自小家境贫寒,以一己之力勤奋苦读,三年前大举高中,入朝为官,在此之前一直默默无闻,在整个朝廷没有任何存在感。
谁知,竟能于满朝文武之中,提出要她巡视江南此等逆天之请。
沈周容是有点佩服他的,可在此刻,这点佩服加了一点真心和赏识。
“哦?这么说来,林大人是一早就盯上了李家药行?”
沈周容不装了,索性摊牌。
林砚之笑的有些腼腆。
“殿下玲珑心窍,下官望尘莫及。只是今日得见李大人,突发此想。”
沈周容笑了,世上怎有如此,嗯,同她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这一笑,不似往日桀骜,也不带有任何高高在上的神色,看的林砚之为之一愣。
而后迅速低下眸子,殿下圣颜,不可容他随意亵渎。
“你倒是会说实话。”
感觉到沈周容心情大好,并未因他大发雷霆,林砚之提着的心安了不少。
“殿下面前,下官不敢妄言。”
沈周容起身,心情大好的离开了大堂。
“林大人所请,本宫允了。长青,送林大人出府。”
“下官恭送公主殿下!”
“林大人,请!”
长青在前引路,吓得路喜一阵腿软,出府路上离长青离的远远的,深怕一不小心,被这位沈周容身边的女杀神拧了脑袋。
听说,上次,她一鞭子,把工部尚书大人的一座亭子硬生生给拆散架了。
门前,林砚之拜别,“多谢威武侯。”
路喜吓得一激灵,哆哆嗦嗦跟着道谢,反惹来长青一番注意。
林砚之见路喜如此,不争气的叹了口气,上前从他怀中拿过那包点心递到了长青面前。
“这是在下小小一点心意,还请威武侯代为转交。”
长青看了一眼,眉眼微皱,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林大人的心意,本将自当好好带到。”
长青走了,留下被她看了一眼,眼睛睁的愣圆,吓得路都不会走了的路喜,被自家主子扶了一把,战战兢兢下了长阶。
此刻的路喜,满脑子都是沈周容身边的女魔头盯上他了!
公主府外,林砚之一眼看到了李简的马车,垂下的眸子闪过一丝嘲讽,再抬眼,立马换上了惊恐之色。
“老爷,您说,公主会让咱们进去吗?”
马车旁,老管家心情忐忑。比他更忐忑的,是坐在马车里面,紧张到沁出冷汗的李简。
“让你准备的白玉参可都备好了?”
“回老爷,一共二十一支,个个透亮如玉膏,放在特制玉盒里,全都备好了。”
李简点点头,全心全意想着待会自己见到沈周容,在不惹怒她的同时,该如何说辞。
直到管家提醒他,“老爷,林大人来了。”
“下官见过李大人。”
林砚之努力克制,李简还是从他声音中听到了颤意。
莫名的,心中平衡了许多。
管他一品钦差又如何,陪沈周容一起南下又如何,还不是怕沈周容怕的要死。
此次南下,怕是要让当今那位失望了。
心底虽如此想,面上却不显。
忙忙拨开帘子,走了出来。
“林大人,可如何?”
林砚之摇摇头,满面为难。
李简急了,心底没来由的一悸。这次,是他的声音带了颤意。
“公主她……可是不愿见老夫?”
见林砚之不语,不死心的又问了一句,“一面也不愿?”
林砚之很是悲愤,“下官有失李大学士厚爱,见公主之事,李大人怕是只能去求陛下了,否则,在下性命难保!”
说完便走,甚至故意颓靡着身子。
李简心头一震,沈周容竟大胆到连南巡钦差都敢杀!
可一想,是啊,她是沈周容,是带兵,连皇上都敢杀的沈周容!
忙往前走了两步,“林大人请留步!”
林砚之沮丧着神色转过身来,仿佛下一刻,真的会被沈周容拉去斩了头。
“还请林大人赐教,为犬子,老夫必须要见公主一面。”
林砚之表现的十分为难,欲言又止的吊了李简几次胃口,终于将药行一事隐晦的透漏给了他。
“本来,我与公主谈的还算顺利,可半途有人进来禀告,说公主贴出去的告示已两个时辰,至今一无所获。公主便突然大发雷霆,说……说……”
“说什么?!”
一听有转机,李简顿时心急如焚。
林砚之说的有些破罐子破摔,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让李简主动从自己身上割下肉来。
“说再无收获,便让铁甲军将整个皇都的商铺都围了,想要什么,抢了便是。”
“公主想要什么?”
李简觉得自己抓住了天大的机会,问的心急又迫切。
药行二字,林砚之只字未提,“这……实在不好说。李大人若真想救令郎,派人随便一打听,便可知晓公主此刻最想要的是什么了。”
“林某言尽于此,想来,公主性子李大人比下官更为清楚,凡事望李大人多思。”
林砚之走了,李简心里跟猫挠似的,恨不得现在就知道沈周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管家见他面色不好,小心问他,“老爷,这些白玉参还送吗?”
“连门都叫不开的东西,送也白送!”
管家闻言,余光瞥了一眼金雕玉砌的公主府门,暗自叹了口气。
谁能想到,千金难寻一根的白玉参,一连二十一支,却敲不开沈周容一扇门,说出去,天下怕是没人会信。
“你去打探打探,林砚之刚刚所言,究竟是何事?”
反应过来的李简忙吩咐管家去查沈周容的告示究竟写了什么。
甚至侥幸的想,只要他帮了沈周容,那么他儿子的性命,便可保了。
只是他想的很好,当马车停在最近的告示栏前时,才明白沈周容要的究竟是什么。
也终于明白了林砚之走前,对他说的那句意味深长的多思。
“老爷,老奴这就通知下去,为少爷准备百辆药草,天黑之前,定然送到公主府去。”
李简摆了摆手,浑身的精气神仿佛一下被抽了个干净。
“你去通知各大掌柜,我不管他们用什么办法,明天天黑之前,我要京中所有药材,全部送到公主府中!”
管家一惊,见李简神色不似开玩笑,应了一声。
却又见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忙忙吩咐了一句。
“不,送到城外,告诉他们,全部停到城门之外!不要张扬!”
“是,老爷。”
眼见管家去赶马车送他回府,李简急的声音都大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快去通知各大掌柜,不要管我,我自己走回去!”
管家吓坏了,也意识到事情的紧急性,急急忙忙驾车走了。留下李简一个人面色变了又变。
现在远处偷偷关注李简的路喜见状问自家主子。
“大人,您说李大人真舍得他那十八间药行吗?”
林砚之嘴角升起一抹嘲讽。
“他会的。”
说完转身便走,路喜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踮着脚多望了两眼,啧啧两声,立马转头跟了上去。
“大人,您可真厉害!”
路喜看着自家主子,眼里都快冒星星了。
“哪里厉害了?”
“敢跟公主谈条件,还不厉害?那可比皇上厉害多了!”
“再胡言乱语,小心皇上割了你舌头!”
林砚之一声恐吓,路喜立马捂住嘴巴四处张望,见没人注意他,这才忙忙松开手来。
“大人怪会诓小子。”
刚刚嘟囔完,便听的自家主子一句,“她,本就不是什么大恶之人,自然不用怕。”
“大人你说什么,什么不是大恶之人,是镇国公主吗?大人你别走,你说清楚嘛——”
路喜没有得到他想知道的答案,因为无论他再怎么纠缠,林砚之也不愿告诉他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远处,不羡身影一现,又迅速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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