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奕木撅着嘴睨了他一眼,檀色和白色相间的衣服,领口处是硕大的裘毛,若领口再紧些,那片雪白的裘毛怕是要把他的脸给挡住。情绪激动的他头上流着血,连带着眼睛里也有一片片红血丝。
他的头发倒是挺好看,彩色的绳和青丝编织的辫子束在一起,两三条带着毛球的装饰挂在后脑勺处,晚风一动,毛球的装饰微微作动,教他看起来像个小姑娘。
不只是看起来像个小姑娘,现在生气的他更像是一个小姑娘。
江奕木移着步子站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说:“我怎么有资格?我怎么没有资格?我天资聪颖,踏实努力,知书达理,这么优秀的我,为什么不能是师父的徒弟?”
这小孩又要反驳什么,江奕木抢先一步道:“反倒是你,性格不好不说,头脑简单,还易骄易躁,你都能成为师父的徒弟,我又为什么不能?”
“我不服!”辛夏用力挣脱了陈稚生的禁锢,“能成为师父的徒弟,我付出了那么多努力,却听说,你寻了个熟人便轻而易举做了师父的徒弟。我才不服!你这样做,把其他削尖脑袋才进来的同门当成了什么?”
他愤怒的模样,似是江奕木抢了他的人生。一双闪亮的眼睛瞪着,脸上也挤出了许多褶皱。
“从你的角度出发,看待我成为师父的徒弟,确实对你们不友好。可是我并没有占用你们的位置。”江奕木心平气和地看向他,“再者,我也没有利用我的身份行特权。和你们的利益没有一丝冲突,可你在这里跟我发什么脾气?无论是找你说的那个‘熟人’还是寻找师父,都是我用自己的生命做担保,你又何来不服之说?”
江奕木说的话不无道理,她从来没有利用自己的特权。最开始的掮客是她花了很多钱和费了很多力才找到的,打通了这个人脉之后,方寻找到师父。
辛夏握着拳头,似乎也知道自己不占理,又不肯低头,仰着一张脸,继续指责:“如果人人都像你一样,我们春江门的名声岂不是被玷污了!你看你这个样子,瘦弱又娇小,还要跟师父学武,这么娇弱的身躯,学得来吗?”
江奕木没有吭声,上下打量了辛夏几眼,她绕到他右侧,半晌,一声不辨情绪的笑声从她鼻孔中哼出。
“我娇弱?”江奕木将目光放在流了一脸血的辛夏头上。
“放下你的武器,如果你能抵挡住我的一招,我就不会再否定你。”辛夏挑眉到。
这样不公平的比试明显是在为难江奕木。
陈稚生只觉得头痛,他走到辛夏身侧,“若比试那便比试,但你拿武器却不让阿九拿武器,这样不公平的比试,即便你赢了又有什么价值呢?何况,你跟在我身边已经学武多年,阿九还未学一个月,辛夏,你不要无理取闹。”
辛夏好似没听到陈稚生的训导一般,提着剑指向江奕木:“敢不敢?”
江奕木冷哼一声,“你若是输了,以后你叫我师姐,我叫你师弟。”
“愿赌服输。”
说完这人摆出了一副姿势,江奕木却看都不看一眼,绕过这个人,继续往公主府的方向走。
辛夏愣住了,不是说要开始比试了吗?
“喂,你站住。”他拿着剑追了上去。
江奕木自顾自地往前走,辛夏忽然飞落在他面前。他拿着剑,指着江奕木的额心,“你什么意思?说好要比试,怎么跑了?怎么?你不敢?既然不敢,以后别来烦师傅了,春江门日常事务很多,他没空搭理你。”
江奕木摇摇头,“小孩,能不能看看你头上的大洞?我这把弓箭的装饰可锋利了,你现在头上还流着血呢,再不包扎包扎,你明天早上就嗝屁。”
听到江奕木这样说,辛夏这才用手捂着头上还在流血的大洞。
“不让你用武器,我头上还流着血,咱俩打架,算是公平吧。”辛夏问。
江奕木从身上搜索出一个手绢,快步走到他面前,拿开他的手,把手绢捂在那个伤口上。
“打到一半你死了怎么办?我可不想欺负小孩。”
辛夏立马反驳,“我才不会,我才不像你那么娇弱。”
说完,上下打量了江奕木几眼。
陈稚生追了上来,他把辛夏拉在身后,一脸歉疚地说,“阿九,是为师没有看好他,给你添了烦恼,为师向你道歉。”
江奕木摇摇头,“师父,你不必向我道歉。错的是这个师兄,三日之后蕴光府决斗,我要让师兄你,亲自为我道歉。”
“我何错之有?”
“那别怪我,到时候把你摁在地上给我道歉。”江奕木一记白眼射在辛夏身上。
话音刚落,江奕木前往巷子深处,再不管身后的辛夏如何张牙舞爪。
小孩子最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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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灯火的光一直往前走,看到红彤彤的灯笼的火光映在黑暗中,一个高大的人影守在门口。离得有些远,看得不是很清晰,待走近了才看到,是慕清临。
他怎么在这里?
身子还没调理好,怎么这么晚还要出来?
江奕木慢慢走到府门口,抬头对上慕清临的双眼。
“你怎么出来了?”江奕木四处望望,“怎么?你在等谁吗?”
慕清临摇摇头,慢慢走下台阶,看到江奕木背后背的一把弓箭,问:“这是殿下的新玩具?”
江奕木把弓箭取下来,带着慕清临来到光量比较足的地方,“这个是师父送我的,说是春节礼物。我觉得挺好看的,况且我射箭的技艺也很好,就厚着脸皮收下了。”
慕清临仔细观察这把弓箭的做工,如此精湛的手艺加上那独特而又熟悉的花纹,他笑了笑,“你倒是摊上了个好师父。”
“我也是这么觉得,只不过今天也有一些不愉快。”
“如何讲?”
欲要开口,江奕木望着正要聆听的慕清临,忽然噤声了。
这种屁大点的小事,还是不要给别人讲了。
江奕木摇摇头,“没事,只是遇到了一些不讲理的人,我自己已经处理好了。”
她叹口气,抱着弓箭要往自己的寝殿的方向走去,身上忽然披了件衣服,抬头一看,慕清临走在她的身侧,“殿下如果不嫌弃,寻常小事也是可以跟我说的。”
江奕木停下脚步,仰着那张圆圆的小脸,张了张嘴又不知说什么。
慕清临似乎在期待他的话,看着那张脸,江奕木咽了口唾沫,“那个,我的腰好酸啊。”
一袭绯红爬上了慕清临的脸,阴冷的夜风吹着烛火晃动,遮盖了那抹羞涩。
羞……
慕清临实在奇怪为何自己会有这种想法,他居然会觉得害羞。
他与江奕木对视了两秒,又连忙将目光放向别处。
“那,我给殿下揉揉腰?”慕清临不确定江奕木是不是这个意思,只能带着满腹的疑问。
奇怪。
太奇怪了。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面前的这个姑娘,竟然不再与自己针锋相对,而他也居然开始期待她的一切回应。
甚至自己也出现了一种错觉,一种绝不能允许发生的错觉。
江奕木瘪瘪嘴,“但是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好,我让云秀帮我按吧。况且,这本来就不是你应该做的。”
“无妨,不过是动动手的事,也不会妨碍我的身体。”
“那便,谢谢你了。”江奕木心里划过一丝庆幸,先前她也让云秀帮自己按过腰,不过云秀的手法实在一般。
这几日练武也比较劳累,每次趴在床上让云秀帮自己揉腰的时候,江奕木总是十分想念慕清临给自己揉腰的那晚。
她保证,仅仅只是想念慕清临揉腰的手法。
改天也让云秀学学。
待江奕木洗漱过后,云秀飞快地跑来禀告:“殿下殿下,驸马快来了!”
“待会儿让他进来吧。”江奕木坐在镜子面前,慢悠悠地梳着头。
云秀只觉得有大事要发生,凑在江奕木身边问:“驸马和殿下是要圆房了吗?”
江奕木皱着眉满脸问号,“他只是过来给我揉腰而已,你从哪里看得出要圆房了?”
“也不知从何日起,殿下和驸马忽然变得亲密无比……”云秀笑得一脸春风荡漾,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爱上了谁家的郎君。
江奕木挠挠头,“你又是从哪里看得出我和他亲密无比?”
云秀接过江奕木的梳子答:“府上的人都这么说,先前,你们二人要么不怎么见面,要么一见面便是争执,现在呀,只看着你们两人的背影,就觉得甜蜜无比。”
江奕木望着镜中的自己,忽然发现自己的情绪能改变人际关系。起初执着于刺杀宋安歌的她,满身戾气。又因为不知道原身和慕清临的约定,导致她对慕清临充满了误会。
若是早早意识到改变自己才是最好的逆袭办法,兴许自己早就有了一身精进的武艺。
后悔也没有办法,幸好及时止损。
“我们都在讨论,说不定再过一段时间,府上就会增添小郡主啊,小郡王啊,想想都让人开心。”云秀说着说着,嘴角竟流了一些口水,她连忙擦擦,调整自己失态的表情。
这种丝毫不着边际的话,江奕木都懒得回应。
她与慕清临,绝无那种可能。
真诚永远都是必杀技,可慕清临那人身上埋藏的秘密太多了。她永远无法感受到慕清临的真诚,一字一句,都感受不到。
“殿下。”
那个一如既往沉稳的声音出现在寝殿的时候,江奕木的心突然咯噔一下。
她往门口望去,一身简单衣装的慕清临正缓缓向她走来。
怎么这架势,像要在自己这里就寝一样。
见此,云秀低着头,速速走出了屋子,将门关上。
“你……是要打算睡在我这里吗?”江奕木问。
他缓缓逼近,站在了江奕木面前。她要开口问什么,却见他又向前一步。
靠得太近,让江奕木浑身不适,只能往后退一步。一进一退,江奕木就这样坐在了白纱笼罩的床上。
慕清临还不肯罢休,继续往前逼近,逼的江奕木整个人往床的最右侧爬去。
“慕清临,你……你要做什么?我可没有说过我们要……要圆房!”
江奕木狼狈地半趴在右侧,瞪着用双手支撑身子的慕清临。
饶是她过于胆大,看到这种架势,也是吓得不行。她与他有着体力上的差距,况且慕清临人高马大还处于进攻模式,此种情况,江奕木完全占不到优势。
慕清临忽然笑了,“殿下,你不是说让我给你揉腰吗?你怎么又躲起来了?”
看江奕木躲在里面,慕清临便直接爬上了江奕木的床。
“你……”看他爬上床,江奕木大呼不妙。
慕清临一手将趴在里面的江奕木拉扯到怀里,“圆房?殿下这么想要圆房吗?”
她被禁锢在慕清临怀里,那人一手环住她的胳膊让她无法动弹,一手覆上她的腰。
“可是我现在身体不太好,恐怕不能如殿下愿了。”慕清临说着,用熟悉的指法揉捏着江奕木的腰。
衣料薄,那股炽热更甚,瘫在慕清临怀里,江奕木感受到他的体温。
她也不再动弹,任由慕清临在她腰上揉捏。
“谢谢你,慕清临。”她埋在慕清临怀里,低声道。
江奕木暗骂自己没出息,居然因为太舒服,什么也不计较了。
“殿下如此客气,只让我觉得,你我之间,无比生疏。”
江奕木闭上眼,用手环住慕清临的腰。
是啊,哪怕如此亲密,她与他,也无比生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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