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花爬上窗棂又散去,前段时间的雪早早化去,长安城又变得干燥无比,沿街叫卖的声音此起彼伏,许是临近除夕,街市上太过于热闹,吵得人们早早起来。
云秀把手揣在袖筒里去了趟厨房,见那雄壮的厨子云天挥舞着刀咔咔切肉,踏着小碎步走去嘱咐他:“云天,待会儿你炖些吃食,给,按照这上面的来。”
云天一身腱子肉,褐色的皮肤让他看起来雄壮无比,宽厚的背站在人前遮天蔽日,威风无比。
府上的家丁总喜欢跟云天搭话,云秀想,或许这些男人才会喜欢云天这种太过壮硕的人吧,丫头们对云天反响平平,只觉得那神出鬼没的云玉是理想型。
云天粗壮的手臂伸了过来,拿起那张写着食谱的纸,这纸被他捏在手里,显得只有巴掌大。
望着这食谱,云天皱眉道:“秀,这菜是给谁吃的?怎么都是升阳补气的食材啊。”
云秀嘴角掩饰不住的喜悦,她往云天身边站站,道:“是给驸马吃的。”
云天细细品味这食谱,忽然睁大了眼睛,“昨日还在吃调养身体的药和饭食,今天突然要吃这些,驸马他……”
云秀踮起脚,叽叽咕咕在云天耳边讲了些什么,让云天笑逐颜开。
“秀,你还别说,早些时间我就觉得咱这公主府和平了不少。等以后小郡主小郡王出生了,不得热热闹闹的!”云天放下食谱,马上拿出食谱上相应的食材。
云秀抖抖肩,笑道:“那可不!你先做着菜,他们俩还在睡着呢!我看昨晚殿下屋子的灯好久才熄,许是,许是忙得太晚了。”
云天脑子快速思索很多,脸上一片羞红,“嘿嘿,那我给殿下也做一份,给殿下补补,殿下兴许也累坏了!”
等云秀溜达出去时,遇到准备给江奕木炖补身子的药的丫头,这丫头叫住云秀,好奇地问:“云秀,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云秀招招手,“嘿嘿,我告诉你……”
云天的一顿饭还没做好,门口站岗的守卫都知晓昨日驸马去了殿下的寝殿,一晚上没出来不说,这太阳都刺得人眼疼了,俩人还没起床。
“你听说了吗?咱们公主府明年就会添小郡主或者小郡王啦!”
“什么?千真万确?”
“那可不,云秀说的!”
“哈哈哈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
日光爬进寝殿,白纱帐遮住的大床上睡着两个和衣而眠的人。
江奕木翻了个身,不安分的腿往一旁移动,触碰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
什么东西?
江奕木用脚踩踩,分辨不出,便睁开了眼。
一睁眼,宛如晴天霹雳。
慕清临怎么和自己睡在一起?
她猛地坐起身子,大脑快速运转,昨日慕清临坐在床上给她揉腰,由于实在太舒服了,她昏昏欲睡,最后……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慕清临还在睡着,睡颜无比静谧。他睡姿很是老实,身上盖着江奕木的被子,头发也不似江奕木这般乱糟糟的。
兴许是他昨晚累了就睡在自己这里了,况且他身体还没好透。
江奕木平复心情,把掀翻的被子往慕清临身上盖了盖。
慕清临被这动作弄醒了,他半睁着眼望着江奕木,声音慵懒无比,“殿下……醒了啊……”
江奕木挠挠头,正要说些什么,忽然想起自己的学武之事。上次迟到她自罚五十个下蹲,这次若是迟到了,又要给自己一个严厉的惩罚。
想着,赶紧要爬下床,却被慕清临的身子绊住了。慕清临见此,整个人清醒过来,一手把江奕木拉住。不料江奕木心急,被拉住后也不忘往前跑,最后咕噜咕噜滚在地上。
“哎呦!”江奕木趴在地上,一声哀嚎,“你拦着我干什么,害得我摔倒了!”
慕清临忙掀开被子下床,把江奕木搀起来,“殿下怎么如此着急?”
一想,江奕木还要准时去学武,便道:“若是今日不舒服,便不去了吧。”
江奕木道:“我哪里有不舒服,我得快快梳洗,免得又迟到了。”
她慌忙对着镜子照了照,胡乱梳着头,朝着外面喊云秀。
“快,云秀,给我准备好衣物,早膳我就不吃了,我要赶紧去练武。”江奕木胡乱把头发束了起来,若是再花费时间梳个好看的发髻,怕是赶不上时间。
她随意用发簪把头发挽起,抹了几下脸,看慕清临还在床边站着,指着云秀道:“云秀,待会儿给驸马拿衣服。”
快步来到换衣服之处,随意套了件衣服,穿上鞋袜便冲出寝殿,江奕木不顾旁人的问候,一溜烟冲出公主府。
残影快速移出公主府,只留下呆滞的慕清临在风中凌乱。
云秀拿着衣服来到寝殿门口,看慕清临在门口站着,低头道:“驸马,殿下已经走了,您先换衣服吧。”
慕清临默叹江奕木的学武颇有成效,这起床加穿衣到出门,一气呵成,不知道的还以为训练过。
江奕木飞快奔跑,不消片刻就来到了蕴光府,还好,没有迟到。江奕木擦擦额上的汗,在现世,她面临上班迟到也是如现在一样的神速。为了那点全勤奖,她可是拼尽了全力。
陈稚生坐在大堂中见江奕木大喘着气,连忙走出来询问:“阿九怎么满头大汗?”
江奕木不敢说自己起得太晚,耷拉着身子跑到大厅里,往肚里灌了几口茶。
“早上天冷得很,我跑过来热热身。这两日我好好训练,还要和师兄决斗呢。”江奕木瘫坐在椅子上。
听江奕木讲到辛夏,陈稚生一脸歉疚地坐在江奕木身边,脸上泛出一阵烦恼,“那日为师实在是抱歉,我来之前,嘱咐好他们守好春江门,断不知辛夏竟然跑了出来,还要找你麻烦。”
纠幽告诉江奕木,陈稚生是个隐世高手,但从辛夏口中又得知陈稚生来自春江门。对于这些江湖上的门派,江奕木了解很少,又好奇,既然陈稚生有门派,又为何说是隐世高手?
当然,江奕木也不知这个有自己门派的师父,为何又要在外收徒。
按理说,如今自己为陈稚生的徒弟,那自己岂不是春江门的人了?
若真如此,那自己岂不是一脚踏入了江湖?
江奕木大为惊喜,若自己真的被算作春江门的人,那江湖这个人脉网就打通了,此后再多接触些江湖人士,和他们称兄道弟,自己争点气,说不定自己也能建立一个小门派。
原著的宋安歌是在回齐国入宫后猛然得知自己是某江湖门派的血脉,随后宋安歌便将大厦将倾的门派一手扶起来了。
宋安歌也从那里打开了江湖的大门,她拥有了强大的支持者,为后来复仇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江奕木心想,宋安歌步入江湖还是在几年之后,自己现在便开始接触江湖人士,那岂不是比宋安歌多了些时间去积攒自己的势力?
这样想着,江奕木便问:“师父,可否为我介绍一下你们春江门。先前纠幽告诉我,你是一位隐世高手,我便以为你是某处山上隐居的大师,但辛夏又说你们是春江门的,这些问题可否给我解答?”
陈稚生欲言又止,他端起倒好的一杯茶,想要饮一口,又放下了杯子。
庭外的阳光打在台阶上,一寸一寸往上攀爬。蕴光府虽然有些偏僻,深藏在暗巷后,但景色宜人,宅子附近均是茂林丛生,寻常人也不会寻到此处。江奕木虽然已经穿越过来一年多,却不知这个地方的存在,更不知此地先前是何人拥有。
“春江门,是江湖六大隐门之一。”
“隐门?那是什么?”
陈稚生望着庭院,“隐门便是不参与江湖纷争的门派,除此之外,也不过问朝政之事。偏安一隅,宁静非常。只是虽为隐门,门下弟子也需武功非凡。”
江奕木举手答道,“我知道,即便你们为隐门不参与世事纷扰,但也抵挡不住别的门派对你们的侵袭。若你们弱小了,别的门派就会轻易把你们吞并,若是你们强大了,那些门派就有忌惮。只是说自己是隐门,门下又有那么多武功强大的弟子,也难保会出现些流言蜚语。不过比起腥风血雨的争斗,拥有强大实力却收敛锋芒,便是最好的选择了。”
陈稚生望着江奕木,露出赞赏的表情,“阿九果然聪明。”
简单的一句夸奖就让江奕木翘起了辫子,“那可不,要不然我怎么会是师父的徒弟呢?”
“不过虽然是隐门,门下弟子还是会踏入江湖惩恶扬善。只是因为顾着隐门的规矩,有许多限制。若是碰到了旁的门派作恶,我们没办法插手。要是知道会有这个结果,当初我还会做这样的选择吗?”陈稚生叹了一口气,“可若不选择成为隐门,我春江门又会卷入门派争斗,手上沾染更多鲜血。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我与我的座下弟子,只能尽力行正义之事了。”
江奕木望着陈稚生,心里也不是滋味。她也深知江湖的腥风血雨是多么恐怖,一夜之间,一个硕大的门派就能被灭掉,陈稚生选择成为隐门,也是做了很多思量的吧。
“师父能保护好门下弟子,又能时不时做一些正义之事,师父已经很棒了!”江奕木笑道,“这世间总有许多让人无能为力之事,但师父已经尽力了,师父不必自责。”
陈稚生沉默了许久,忽然沉重地望向江奕木,“阿九,作为春江门的掌门,我是不轻易收徒的,若要收徒,我名下弟子也须为春江门服务。”
江奕木猜到陈稚生要跟自己说什么,比如她既然为陈稚生的徒弟,那她也必须成为春江门的人。如此江奕木还十分庆幸,能够踏入江湖便是成功。只是江奕木也有所顾虑,加入隐门的话,不参与江湖纷争,那她还怎么结识更多的高手?
紧接着陈稚生道,“阿九,其实,师父对你有所隐瞒。”
江奕木一头雾水,“师父隐瞒了什么?”
“其实,并不是纠幽拜托我收你为徒的,春江门从不收外徒。现如今,你虽为我的徒弟,却不属于春江门,简单来说,我只是单纯作为你的师父来教导你。”
“那……那为何……”
“是另一个人拜托我收你为徒的,我无法拒绝他,我也,不能告诉你他的名字。”陈稚生似是考虑了很久,才说出这一番话。
有那么一瞬间,江奕木忽然觉得,那刺眼的女主光环,在向自己身上移动。
她握紧双拳,笑道:“好,师父不告诉我他的名字,那我就不问。我也会如往常一样,努力练武,争取不负那个人的期望。”
陈稚生没有想到江奕木会这样说,短暂的错愕之后,他笑道:“阿九,他没说错,你果然很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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