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冬日的天暗得早,路边的点灯人哈着白气小心翼翼点着烛火。江奕木仍是困着,一头歪在右侧,昨晚熬的夜,现下都没补上来。还未做个轻梦,听到一阵轻悄的耳语,“殿下,到了,该醒了。”

江奕木眯着眼,转头对上一个朦胧的人影。迷迷糊糊间,她被拉下马车,寒风扑脸上的一瞬,众人的声声恭敬教她马上没了困意。

慕清临轻捏了江奕木的小指,江奕木回过神来,轻抬手回应众人。

连鹤声神采奕奕地走向前去,先是拱手行礼,又道:“殿下今日来我寒舍小聚,真是连某莫大的荣幸。这边已经为殿下和驸马准备专属的位置,让二位……”

“突然通知你们我会来此宴会,已实属不礼貌,怎能还劳烦你们为我与驸马准备专属位置?”江奕木闻后抬手,身后的云秀抱着一个精致的礼盒拱手奉上。

礼盒打开,是包装精致的普洱茶膏。连鹤声见后双目绽放着光彩,“这,这也太贵重了,殿下的心意,连某受之有愧啊。”

“连公子与驸马相识已久,我也甚是感谢连公子昔日对驸马的照拂。我身子一直都不好,平日里也不喜出门,待人接事都是驸马帮着处理,但旁人的心意我也是记在心上的。”江奕木抬手扶了扶戴着白玉簪的发髻,“不过虽说过往不爱出门,现下有驸马的细心呵护,我身子好了些,自然也希望能多出去走走,多交些朋友,为驸马分忧。”

她说着,望了慕清临一眼。

江奕木的演技甚好,满眼的笑意让旁人以为两人恩爱如斯,只有慕清临看得出那双笑眼里的空洞和冷漠。

连鹤声了然,连忙叫小厮收下茶膏,将手揣在袖子里恭敬道:“听闻殿下和驸马伉俪情深,如今一见,果真如此。哈哈哈哈哈,殿下放心,广交好友这一小事,尽管包在连某身上。我连某不说五湖四海皆兄弟,但看这我连府宾客盈门,就知我连某也是稍稍有些人脉的。日后定会多邀殿下来参加宴会,带殿下多结实友人。”

“那就有劳连公子了,我让驸马带着我先逛一逛此处,连公子先忙。”

——

连府上下灯火通明,放眼望去,那些身家颇丰的商人的眼中藏的尽是对金钱的执着,贵族世家子弟则是纵欢享乐的姿态。但也可望见一些文人志士的高雅交谈,以及那些衣着虽平凡些,但眼中燃着野心的人们。

对江奕木来说,这些人抱着怎样的想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如何在此选择对自己有用的人。但即便有连鹤声引荐,她也需要对别人有价值才行。这样想着,她突然觉得有些乏力,她不知自己如何才能对目标人物有价值。

“殿下是婚后第一次参加宴会,我以为殿下会有怯意,或是不屑于这种商人的宴会。可殿下的待人处事,让我吃了一惊。”慕清临跟在江奕木身边拾梯而上,暖黄的灯映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他脸部柔和的曲线。

他望着江奕木,向来没有感情的笑眼,此时此刻竟被赞赏填满。

江奕木并没有在意他这句话,仰着一张白嫩的小脸看向前方,“那日后让你吃惊的事还多着呢。”

慕清临往她身边凑了凑,眼含笑意,“是吗?那殿下可否透露,日后还有什么打算呢?”

江奕木敛着自己的袖子,往一旁挪了半步,“这个驸马就不必知道了。”

虽然还不知道自己对别人有什么价值,但想开一点,自己身为公主,无论怎样,总能对别人或多或少都有价值吧。如此一来,交的好友多些,人脉也多些,再提升一下自己的实力,对抗那宋安歌……

想到宋安歌,这个完美优秀的大女主人设,忽然让江奕木喘不过气来。15岁,尚还没有成长的宋安歌,竟能躲过9次刺杀,这明显被附上了女主光环。普通的炮灰究竟能不能打败女主光环呢?

江奕木的眼神暗淡下来,好不容易点燃的信心又被泼了一盆冷水。脚步也放缓了许多,正走着,一个趔趄,险些摔在地上。

慕清临一手揽住了她的腰,“殿下,走楼梯时万不可分心。”

江奕木被吓到了,心脏怦怦跳。慕清临的手还在她腰上,她扶着慕清临的胳膊直起身,“知道了。”

还未将心绪平息下来,身后出现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人们都说九公主和驸马恩爱如斯,可我怎么觉得,二位的相处,总有那么一些疏离呢?”

盛檀竹的桃花眼映着明亮的烛火,一张鹅蛋脸秀气无比,配着精致的五官和藕荷色的衣衫,以及缥色的兔毛大氅,离远看着,还以为是谁家的大小姐。

他拱手冲江奕木二人行礼,手中的汤婆子雕着飞鸟走兽,精致无比。江奕木将目光放在那汤婆子上,想着回去让云秀也给自己寻个这样好看的汤婆子。

慕清临不动声色地把江奕木的衣衫整好,“盛小爷今日也有兴致?我听说,您可是最不喜欢这种‘大人物’的聚会,怎么,今天转性了?”

慕清临知道盛檀竹的言外之意,盛檀竹是京城四氏中盛家的幼子,此人自小就立志游历江湖,做个一身侠气的浪人,不愿被家族规矩束缚。对所谓的贵族世家反感至极,也对这种充满着铜臭味道的场所无比鄙夷。

盛檀竹三年前曾因和盛老爷吵架,一怒之下,离家出走。也不知他走去了哪里,等盛老爷找到盛檀竹时,他满身伤痕,像是参与了什么争斗。

人们猜想,这个年轻气盛的盛小爷估计是在外受了什么挫,毕竟出门在外,暴露出财力总是会惹出什么乱子。何况盛小爷的脸蛋,行走江湖总是会吃亏。

但盛小爷似乎并不在意自己这一次糟糕的离家出走,还曾放言,等到合适的时机,他一定会永远的离开盛家。

就是不知,这个合适的时机会是什么时候。

“从未出门参加过宴会的九公主都出门了,我来参加这个宴会,有何不妥?”盛檀竹的声音有些稚嫩,如夏日小荷上停驻的蜻蜓,“何况,能见到九公主和驸马一同出现,实属难得。我早就想见识见识,传闻中二位的夫妻情谊。不过今日一见……”

盛檀竹打量着两人,眼神意味深长。

“今日一见,怎样?”慕清临的情绪没有太大起伏,他低头看向阶下的盛檀竹。

“哈哈哈哈,此中深意,驸马应该会懂。”盛檀竹锐利的双眼扫射在慕清临身上,“这种地方的人鱼目混杂,我是适应不来的,到时候只能寻个偏僻的地方,独自喝喝小酒。至于驸马,待会儿在宴会上又是觥斛交错,只是今日带了殿下过来,希望您要先照顾好殿下才是。”

他恭敬地向江奕木颔首道别,踏着台阶往上走去,临了瞥了一眼慕清临,眼中浮现着掩饰不住的厌恶。

江奕木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见盛檀竹走远了,问:“怎么了?你和他不合?”

慕清临倒也不是和这个盛檀竹不合,只是盛檀竹一心向往复杂又深远的江湖,与所有的世家子弟都不喜交谈。尽管二人的家族相熟,但这个盛檀竹从来没有给过慕清临好脸色。

每每遇到盛檀竹有意无意的刁难,慕清临也不气,他只好奇像盛檀竹这种从头到脚都颇为女气的小公子,为何向往江湖。

“和没有脑子的人,自然是不合。”慕清临笑笑,似乎毫不在意盛檀竹的语言攻击。

说着,他抬手整理了一下江奕木的步摇,“你看,这步摇又乱了,此种样式的步摇实在繁琐且硕大,戴在头上沉重不说,动作大些就会缠在一起。”

一听见他又指责自己的步摇,江奕木白了他一眼,“缠在一起解开不就得了,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想要好看,付出点代价又无妨。”

“可我并不是时刻都待在殿下身边,帮殿下收拾好您的步摇的。”

“我又不是没有手,自己会整理。”

“好好好,都依你。”

江奕木登时说不出话来,偷瞄了慕清临一眼,他竟立刻看过来。江奕木马上直视前方,却听到慕清临一声轻笑。

“笑什么?”

“殿下听错了。”

“我说,慕清临。”江奕木想到了盛檀竹的话。

江奕木很少喊慕清临的名字,这三个字跑慕清临耳中,让他有些新奇。

“怎么了殿下?”

“盛檀竹确实没有说错。”江奕木蹙着眉,“我们确实,礼貌又疏离,再表演得多么合拍亲密,揭开幕布,还是会暴露出来。现在如此,那未来呢?我们应该是何种模样?我们要一直这样吗?如果一直这样下去,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慕清临没有回应,只静静地带她来到了宴席之处。众人见两人来了,忙过来与江奕木恭敬地行礼。

席间确实见到那些商人的吹嘘,不过顾着江奕木的身份,他们并没有表现得太过分。江奕木此次是座上宾,但为了不让众人扫兴,也只是安静地喝酒吃菜。

江奕木认真记下每个人的身份和背景,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每个发言过的人。

见她如此认真,慕清临低声凑在江奕木耳边道:“无需殿下费力地记下他们的名字与容貌,若遇到了他们,我会帮殿下介绍。”

“但驸马并不是时刻都会待在我身边,我还是需要自己熟悉他们。”江奕木放下筷子,看向宴席中间的舞台,舞姬的表演甚是优雅,不过这大冬天穿得那么单薄,真是辛苦她们了。

慕清临望着江奕木的侧脸,那张白嫩可爱的脸,变得越来越坚毅和成熟。

他似乎从来没有了解过江奕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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