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水温热，蒸腾而起的雾气虚掩着视线，漆如隽甫一进入池水便有些失去方向感。

他的右眼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了。

找不到宁浮蒻的迷茫和视力受阻的不便让他全身都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张嘴欲呼唤，下一刻便有人贴近身后，用胳膊圈住了他的腰。

宁浮蒻靠在他背上，将下巴抵着他的肩膀，一手揽住他，另一只手肆无忌惮地抽掉了束着官服的腰带。

漆如隽去阻止，却碍于池水阻隔，根本无法挡住她的手。

他向后转头，两人倏然就脸贴脸唇碰唇了。

宁浮蒻咬着他的唇角，极其温柔地**着，鼻息交融在池水中，带着浅淡的花香和属于温泉的稀薄的硫磺味道。

她将他身上的官袍剥下，掌心从胸膛起伏又薄韧的肌理往下抚过，指尖打着旋，似在描画出藏在衣物和肌肤之内的骨骼脉络。

漆如隽皱眉，单手托住她的后腰，另一只手开始划动着池水想带着她往上。

他忙于拯救两人的性命，对宁浮蒻的所有行为都束手无策。

宁浮蒻却反而要‘从中作梗’，拖着他往池底沉去。

两人唇齿相贴，呼吸中全是对方的气息。

池水如无风起浪，一波连着一波漫向岸边。

他身上的榠罗安息香，也交融在这个吻中，毫无攻击力，宛如摊开的幼兽肚腹，温吞柔和。

宁浮蒻耐心温柔的亲吻忽然变得急切，仿佛水中蕴着一团炙烈的火，光耀灼烧，靠近半分便要将他整个人都溶解了。

漆如隽心生逃意，扯着她想往上游去。

宁浮蒻扣紧他的小臂，引领着他环住了自己的腰肢，盈盈一握，半臂就已然圈满。

她对他眨了眨眼睛，浓密的睫羽扑闪着，荡出一层层细微的水痕。

眸子睁得很开，眼尾是漂亮且上扬的弧度，表情似挑衅，又叫池水隔着，带了点置身事外的笑意。

漆如隽逐渐忘了该如何呼吸。

周围又全是裹紧的温泉水，催生出因慌乱而更为急促的喘息。

胸腔起伏不定，衣襟早被宁浮蒻给剐去一半。

剩下半边坚守不住，摇摇欲坠地漾在水中，似白色月华浸入池水，随涟漪翻卷潮涌。

宁浮蒻缓慢地渡气过去，缓解了漆如隽的紧张情绪。

他冲她摇摇头，眉宇紧蹙，眼底全是规劝和不赞同。

宁浮蒻视而不见，稍稍向后撤离，给予了他足够的喘息之机。

两人四目相对，耳边是池水轻晃的声音。

天底寂静，他们被温暖的水流围簇着，浑身暖洋洋软绵绵的，极为舒适。

她去亲他，吻过唇角和颊边，叼着他滚烫的耳垂研磨。

有颗不太显著的小虎牙，尖而锐利，磨的漆如隽耳肉生疼。

玩够了，柔软唇瓣又碾着眉间肌肤，想抚平那些攒成沟壑的愁郁。

往下，吻势绵延至他右眼角的那颗细小的痣。

宁浮蒻知道他在水里有些看不清，所以安抚性地吻了吻他的眸子，沿着高挺鼻梁向下，浅啄在他的唇上。

她十来岁那年坠过湖，神思恍惚，记不住是自己贪玩滑下去的，还是被人从身后给推下去的。

彼时正直隆冬，天寒地冻，破冰声极大，周遭却无人及时跳下来施救。

身上厚绒的衣袍吸饱了水，沉重如千钧，拉着她往湖底下沉。

虽极其寒冷，但她求生欲太强，自己撑着一口气扑腾了许久。

直到被支开的漆如隽返回。

他当时一点没犹豫，目光凝结在她落水的那个窟窿，纵身一跃，扑通一声跟着跳进了冰冷彻骨的湖水里。

他水性也不算好，彼时宁浮蒻又被吓到，整个人像只八爪鱼般缠在他身上。

一时间，漆如隽都没能把人给救着浮出水面。

还是他脑子转的快，想到了把她身上的外袍给脱掉，这才得以让两人从水下逃出生天。

如今情形倒转，明明没有溺水，可她偏要把他的衣袍也脱掉。

漆如隽惊慌中抬手摁住了她的胳膊，力道极大，宁浮蒻痛的拧眉，又仰首去亲他。

他往后躲，越躲，她便越凶狠地欺近一分。

水下操作受限，宁浮蒻同意了他想往上浮游的想法，带着人冒出水面。

‘哗啦’一声，湿了大半岸边。

漆如隽转身想往岸上爬，宁浮蒻一手捏着他的衣襟，一手径直袭向某个位置。

漆如隽大惊，躲避不及，半侧身子都撞在了坚硬的石岸上，疼的他脸色一白。

宁浮蒻把人压在池边所修的石阶上，屈膝半跪，桎梏着漆如隽，令他避无可避。

“殿下！你到底想干什么？”

漆如隽眼尾红了一片，晶莹的水珠悬于眼角眉梢，不知是池水，还是刚才那一撞导致的。

他几乎是仰躺在石阶上，后脑勺抵着岸边，差一步就能从宁浮蒻魔爪下幸免了。

这温泉中蜿蜒往下的石阶还是他领着人来修建的，何曾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被困在此处上下不得。

“你不是很清楚我想干什么吗？非要本宫把话说明白？”

宁浮蒻垂眸，目光黏在那从半敞中衣下暴露出来的紧实腹肌上。

生着薄茧的指节按在线条分明的肌理上，循环往复，如一种磨人心神的刑法。

池水轻涟，晃悠悠地荡出一圈圈波痕。

石壁外似乎有一只鸟雀停留下来，不时发出一声清脆啼鸣，叽叽喳喳，搅得人心生厌烦。

待摸够了，又意欲向那处而去。

漆如隽剧烈挣扎起来。

又怕力道太重，宁浮蒻受伤。

畏首畏尾的后果便是让人得逞了。

行凶的手按着，稍作摩挲。

漆如隽咬紧牙关，眸底血线纵横，炸出一片猩红的赤雾。

“殿下——”

声线不稳，隐约携了两分哀求之意。

他死死盯着宁浮蒻，脑袋晃了又晃，嗓音压抑：“别！”

不太显目的……

变化。

像是坟起之处。

漆如隽挣扎不止。

她上辈子就知道了漆如隽这个秘密。

是张临袁干的。

在漆如隽进宫那一日，便被他给瞧上了，十来岁的少年眉眼稚嫩皮肤白皙，纤瘦根骨恍如春日抽条而出的青竹，清俊内秀。

张临袁心思龌龊，私下豢养着小侍，以供自愉。

他又刚好不是上头那个，于是被他豢养的内侍都未被去除透彻。

割去肾囊，保留器具，助兴之余，也不可能跟女子闹出丑闻。

蚕室内行刑的都是张临袁的人，不必刻意买通，他们遇到如漆如隽这般长得极其出挑的小内侍，就都会这么干，然后再奉送给张临袁。

上辈子的宁浮蒻在知晓漆如隽的这个秘密后，居然没有加以利用，真是她难得的善心大发了。

毕竟漆如隽是拼死都没有顺从张临袁。

为了逃脱，甚至伤了自己的右眼。

而张临袁之所以跟漆如隽斗得再狠都没有把此事抖落出来的原因也很简单——他有好几个受宠的小脔都是和漆如隽相同的存在。

而如今……宁浮蒻又再一次勘破漆如隽的秘密了。

他想要屈起腿，不仅是为了挡住，更是想摆脱宁浮蒻。

漆如隽向一侧偏着脸，半边面容都浸在了水中，神情难堪，盈盈水光铺在他的侧脸上，似落了满脸的泪。

宁浮蒻又轻缓地用手心刮了刮，没甚起伏，恍如被什么东西给紧紧束缚住了。

奢侈的反应便已然是给予她最大的回应。

她笑了下，倾身凑近漆如隽，亲在他的唇角，缱绻如温泉水，满是安抚意味。

漆如隽像活死人一样，半点生机都没了，躺在石阶上，任由她亲他。

宁浮蒻见状，舌尖撬开他的唇齿，吻势凶横，汲取了漆如隽所有生息，使得他呼吸困难，胸腔传出针扎般的疼。

但漆如隽依然未曾反抗，安静得没发出一丝声音。

与之相反，微隆一团，遮掩不住的迹象。

他脸色苍白如纸，眼睑低垂，唇线绷得直直的，面无表情到让人根本瞧不见那滴洇于眼角的泪。

宁浮蒻突然就心悸了一下。

伸手捻着那颗细细的泪珠，她温声说：“漆如隽，我会对你负责的。”

此言一出，漆如隽险些气急反笑。

他切齿，正欲开口，影壁那边的甬道踩出一连串不急不徐的脚步声。

“四殿下？你在这里吗？”

来人嗓音平润低沉，恍如远山之上佛寺之内能拨开雾霭的晨钟暮鼓，带着悦耳的清透。

是谢鸣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