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那高勤终是得了怎样的处置?”长孙雪说着,不再在湖边停留,继续向前走着。
“被判了流放,奴听闻被流放到了眼下我国的边境殷郊。”
“殷郊……那是个怎样的地方?”长孙雪看着脚下的石子路,日光倾在她的侧脸上,照得她的瞳孔变为琥珀色。
“奴的老家离殷郊不远,因而奴对殷郊也是有些了解的。那处的秋冬两季比此处更冷些,民风淳朴却也彪悍,因而出了不少能叫得上名字来的武士将军,大皇子去到此处若是不出什么大的差子,倒也是一番历练。”
长孙雪一边听着一边想起高凌先前在点翠院中同她说过的话,不禁想着那覃国陛下高勉是否真的有高凌说的那样狠心,肯将自己的儿女亲手送上绝路,又或是那日高凌的说辞只是为了自己的杀心与野心在找借口。
“这日头再好,照在身上却也觉得不暖,玉亭,宫中可有人通知你遣些人去外采买物件和做冬衣的料子?”
“前些日子确有人前来通知奴此事,不过具体的日子还未定下,奴便也还未敲定外出采买的人选。”
“这样零碎的杂事本不该由你亲自前去,但左右是一次能出宫瞧瞧的机会,出宫如今于我而言不是件容易事,先前答应你的事只怕无法亲自达成,你拿着我的话和银钱同那宫中管着外出采买的监侍说一声,想来便可出宫去看望你的弟弟。”
“奴多谢王妃。”
日头西沉,暖黄色的日光撕出些许赤红色的光芒来,长孙雪路走得乏了便开始折返,此时光芒刺眼,照得长孙雪眼前一晃一晃地,连带着整个人也变得有些昏沉。
“这几日,沉风郎君可是不曾来过?”
“确是不曾,这点王妃应是比奴更加知晓才是,毕竟那沉风郎君一来便先寻王妃娘娘。”
“他来寻我是为了他的任务,他不在的这些日子院门外的隐蔽处,定有着旁的赋凌司侍卫看管罢。”
“这点奴倒是不曾发觉,不过王妃提起,奴确有几次离开点翠院时觉得有些不对,常常回头去看,却只见风吹叶子动,不见人影。王妃若是想见沉风郎君,奴可帮王妃去寻。”
“不必,沉风郎君他许是有旁的事情耽搁,他毕竟是赋凌司的人,你我想来也难寻其踪迹。”长孙雪抬头迎着夕阳微微笑着同身旁的玉亭说道,“不说这个,眼前这个岔路口应是向右走,玉亭,我记得可对?”
“王妃记得很对。”玉亭同样笑着说道。
回到点翠院的路上有几个岔路,长孙雪无需玉亭多加提醒,便选对了方向,走得顺畅极了,她与玉亭一路说说笑笑,心情欢快了不少。
二人交谈着进门,院中却等待着一人,那人身姿高挑健硕,一手背在身后,一手则握着腰间的带着的长刀,不是许久未见的沉风又能是谁。
“郎君来了。”
沉风闻言转身,见着长孙雪面上的气色要比先前好上不少,只是脖颈间似是出现了一道伤痕。
“此处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沉风指了指自己的脖颈向长孙雪问道。
“前些日子郎君不在时,又有人上门寻事,一点小伤而已,眼下已快好了,我见郎君带了我先前说过的书来,可依旧是来同我对弈精进棋艺?”
“是何人所致?”
“高勤,郎君应当知晓,前些日子我曾去作证,他因此记恨我,从而来寻我的是非。”长孙雪一边说着一边朝着主殿的方向从沉风的身边走过,“几日不见郎君,我当郎君已将棋学会,不会再来寻我。”
“我这几日未来,你很失望?”
长孙雪听到此话直直愣在了原地,连带着准备去热茶的玉亭也停下了脚步,微歪着头,试图打量沉风的脸色,以探究出沉风说出此话究竟有何用意。
但沉风神情自然,眉宇间还带着些许严肃,没有半分轻浮的模样,像是在同长孙雪例行友人间的询问。
“我自是记挂着郎君。”长孙雪笑着开口说道,“郎君若是来寻我学棋,便先进殿稍候,我短暂休憩一阵便来。”
等到长孙雪休憩好做到棋盘前,正是黄昏最浓烈的时候,玉亭离开院子去备晚饭,殿中刚点起烛火,棋盘旁的那盏烛火旁只有长孙雪和沉风二人。
长孙雪拿过沉风带来的那两本棋谱翻开查看,这两本棋谱是她幼时向兄长学棋时,他的兄长曾拿到她面前,叫她好好研习的两本棋谱,可她对下棋不甚感兴趣,学成之后也鲜少安心坐在棋盘边同一人对弈,眼下再看这棋谱,她觉得熟悉又陌生,需得好好看看找回当初的那段记忆。
“那日是我失职,让那高勤伤了公主。”
长孙雪翻动棋谱的动作停了一刹,头却仍未抬起。
“郎君何曾失职?郎君初见我时说的那句‘只保我性命’,我还记在心中,我如今活得好好的,郎君便不算失职。”
说话间,长孙雪在书中找到了那面她最初所学的棋谱,随即摊开摆在了沉风面前。
“今日我便借此谱来给郎君讲解其中棋理。”
沉风看着已将最初的棋局准备好的长孙雪,踌躇了几刻还是未再开口,仔细听着长孙雪将棋谱上每一步的棋理同他讲解明白。
他最初所学的那些的确只是皮毛,眼下长孙雪同他讲的每一步都有其背后深意,几番提问与对答下来,沉风倒是寻到了其中乐趣。
一局棋推演完成,屋中的烛火已燃去了大半,玉亭一早便将吃食取来摆在了一旁的木桌之上,但见二人对着棋盘专注便不忍打扰,只从旁提醒了一两句。
“今日便到此为止,郎君回去后,将我今日讲解的这面棋谱记忆下来,等郎君再来时,我会选其中关节考察郎君,郎君回去可要好好用功。”
见着长孙雪一副颇有介事的模样,沉风原本苦闷的心情缓解了不少,点点头说道:“我记下了。”
“天色不早了,郎君可要一并用晚膳?”长孙雪说着欢快地离开了棋盘旁,走到了摆满菜肴的木桌前。
“王妃,这恐不合礼数。”玉亭在一旁小声提醒道。
意识到这一点的长孙雪没再作声,拿起了食箸兀自吃了起来,也没期待能等到沉风的回答。
不想沉风却径直坐到了长孙雪身边,用着冷淡的声线说道:“那在下便谢过公主款待。”
长孙雪很快便接受了这个意外,笑着对沉风说道:“郎君莫要担心,玉亭是自己人。”
说罢长孙雪也朝玉亭挥挥手,让玉亭一起来用饭。
玉亭一开始颇有些惶恐,她能想象自己能同王妃这般和善的人在一桌用饭,却不敢想象自己能与赋凌司中的这些摸不清底细的杀神坐在一张桌上,但玉亭还是在短暂犹豫后在靠着长孙雪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从食盒中拿出了长孙雪一早便叮嘱她多拿的几副食箸,一对给自己,一对递给了坐在对面的沉风。
沉风没什么表情地接过食箸,默默开始用饭,他已有许久不曾吃过这样精致的菜肴。
桌上的菜肴明显不够填饱三个人的肚子,沉风一早看出了这一点,因而夹菜夹得十分谨慎,一顿饭用下来统共不过吃了两块肉,三根菜叶和小半碗的汤,他只是下意识地想与长孙雪多待一些时间。
长孙雪这一餐用得却很是畅快,今日这般三人围在一处用饭的场景让她想起了先前在槐荫院中和于娘、小梅一同用饭时的情景,因着恍若回到过往,长孙雪心中的满足盖过了泛起的那一点忧伤。
饭用尽之时,长孙雪见桌上不见残羹,决定以后常常邀请沉风来用饭。
之后的几日,沉风恢复了往日的勤勉日日来寻长孙雪学棋,长孙雪也次次留他用晚饭,沉风却从不言语这桌上的饭菜不够他们三人分食,几日下来沉风虽在此处填不饱肚子,但每日依旧兴致很足。
沉风不是个委屈自己的人,每每从点翠院出来后,都会出宫在离家很近的街巷上再买些吃食。
这日,关然邀他去城中酒楼喝酒,免去了他从街巷上再买吃食的问题。
尹都城中酒楼的菜式大都精致,滋味却不知怎地不得他意,连饮酒都有些心不在焉。
“你这几日可是每日都去宫中值守?”
“自然,前些日子高勤生事,让那公主受了伤,我这几日自是要尽心些。”
“只是为了此事?”
“还为了先前的交易,她这几日都在教我下棋。”沉风一边说着话,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夹着面前的花生米,他想起今日在点翠院中吃了没几口的菜里也有花生。
“你可学会了?”
“比之前总是有精进的。”沉风如实说道,这几日下来,他有些理解了那日康皓为何看着他落子频频叹息。
“你今日怎地如此爱吃花生?还有傅聿让我来问问你,你准备何时回到正轨,做你原先该做的事?”
沉风正准备去夹花生米的食箸停在了半空中,随后没了夹花生米的兴致,放下了手中的食箸。
“没想好。”
“大抵等我顺利从康皓口中得知我想知晓的消息之后罢。”沉风默了一阵后补充道。
“你对那公主不会有什么旁的心思吧?”关然看着沉风再一次伸向醋泡花生米的食箸,皱了皱眉,向沉风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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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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