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番休整,众人再次踏上旅程,并于次日午后顺利抵达了事先安排好的月族居所。这处居所位于皇城的西南一隅,极为隐秘,仅有一条出路与外界相通,不远处就是威名赫赫的丰旗大营,亦是穆平遥担任车骑将军后所统辖的军队驻地。穆平遥与丰旗大营的人打过招呼,便领着月族人进入此处。
此时,山间已是一片郁郁葱葱,生机勃勃。众人踏入这片翠绿的怀抱,清新的草香迎面扑来,令人心旷神怡。她们驻足远眺,仿佛连一路上积攒的疲惫都随着微风一同飘散而去。众人步入村落,这里的房屋均由上等砖石精心砌成,与昔日的泥砖茅草屋相比,明显更为坚固耐用。若不是外有军营看管,单看眼前的这幅景象,俨然一副恬静优美的世外桃源。
正当众人享受这份惬意之时,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忽然响起:“你们终于来了,我都等了大半日了!”话音未落,一位袅娜的女子领着两名丫鬟款步走来。庄幼贞对眼前的这位女子并不熟悉,但那褐色的长发,立体的五官,以及那双与月族人同出一辙的浅灰色瞳仁,无不透露出她特殊的身份。无需多问,此人定是月族圣女——托娅。
只见她十分随意地向赵竟复打了个招呼:“震宁公主。”按规矩,这样的问候着实有些不合礼数。身后的丫鬟连忙小声提醒道:“豫王妃,王爷吩咐过,您不能如此随意。”
托娅瞪了身后的小丫鬟一眼,语气中吐露出明显的不满:“我都说了多少遍了,叫我托娅大人就好,别叫我豫王妃,听起来像别人的附属品一样!”
那小丫鬟不敢直视托娅,只得委屈地辩解道:“可是,托娅大人这个称呼也不合礼数……”
庄幼贞凝视眼前这一幕,心中暗自思量,托娅的性情的确异于常人。只是从那小丫鬟的称呼中得知,原来托娅竟已与豫南王成了婚。恰在此时,赵竟复的话语在耳畔响起:“托娅不拘小节,不受陈规束缚,这份自由洒脱实为难得。”言罢,赵竟复目光一扬,拱手道:“我还未曾向你和五弟道声喜呢,我前些日子才得知你们成婚的消息,你们大婚那日我刚到奉城!”
托娅轻轻摆手,面露厌恶之色,仿佛大婚那日的记忆并不愉快:“那日礼数繁琐,规矩甚多,实在是烦得很。算了,不提也罢…”托娅兀自终结了这个话题,她目光忽而转向庄幼贞,眉梢微微一挑:“你便是清平公主?难怪赵竟诚当时想把你娶进门,果真是个绝色美人儿,连我都忍不住想要多瞧上你几眼,更何况那些男子了。”
庄幼贞回了一个礼貌的微笑:“过奖了。”
托娅见自己提及此事庄幼贞并未露出介怀之色,便继续坦然说道:“我就是托娅,那个抢走了你原本位置的人。你心中可怨我?不过,不管怨怼与否,我都无半点愧疚之意。毕竟,那是我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必须紧紧抓住。况且,既然我抢来了,那便是我的。”
望着托娅那张洋溢着自信与傲气的脸庞,庄幼贞暗自笑了笑,她只觉得这一切的安排竟是如此巧妙。她与赵竟诚的婚姻本就是一场政治联姻,无关个人情感。正因为托娅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正巧促成了她与穆平遥的缘分。她怎么可能心生怨恨呢?她感谢还来不及,只是,这等心事她自然不能让旁人知晓。于是,她微微一笑,回应道:“我为何要怪你?王爷自有他的选择,况且如今我也过得很好不是吗?或许,这一切都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托娅闻言,一时竟有些怔愣,似乎未曾料到庄幼贞会如此说。她惊讶地再次确认:“你当真一点也不怪我?”
“当然。”庄幼贞的回答充满了真诚。
托娅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地微笑:“那便好。”
此刻,阿吉缓缓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径直走向托娅。她的眼眶微微泛红,望着分别数月的女儿,内心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楚,这份酸楚是对托娅的思念,也是对这一路走来的感慨。托娅同样泪光闪烁,给予阿吉一个简单却深情无比的拥抱,仿佛在这一刻,所有情感都汇聚在了这个紧实的怀抱之中。
托娅引着阿吉与众人来到屋内,她逐一介绍着这里的每一处细节,屋内的生活用品一应俱全,皆是由她亲手所选。一砖一瓦都承载着她的心血,整个村落的布局与原来的月族村落极为相似,唯一可惜的是那颇有象征意义的月族圣女像,永远留在了原地。村中设有水井,族人可自给自足,而丰旗大营的军队则会每月定期送来粮食与生活必需品,确保村落的日常运转。
众人将月族妥善安置好,便向托娅和阿吉告别,入宫前往养心殿觐见。皇帝端座于龙椅之上,见到她们归来,脸上洋溢着亲切与喜悦。他早已从李冲冠的奏折中得知了她们的事迹。皇帝轻轻放下手中的毛笔,语气温和地说道:“此次你们辛苦了,朕已从李冲冠的奏折里知道了你们的事情。”随后,他的目光转向赵竟复:“复儿,你这次做得很好,谈判金额比他们所给的数额提高了一倍。朕听闻你在谈判时,算了一笔好账,把那璃水将军说的哑口无言。朕很是欣慰,特赐你白银万两,并任你为户部尚书,掌管户部事务。你此次所得银两,一并充入国库。”
赵竟复闻言,立即跪下叩谢皇恩,随后又命人呈上了庄幼贞在奉城谈判时所作的画作。太监小心翼翼地展开画卷,皇帝凝视着画面,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画得好!这幅画清晰准确的画出了璃水人的丑恶嘴脸。朕要下令将此画印于邸报之上,配以文字,广为传播,让天下百姓都知晓璃水的无耻行径。”
赵竟复恭敬地垂首说道:“父皇英明,璃水的行为确实无耻至极。沧耀能有您这样的明君,实乃国家之大幸。”
皇上微微颔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随即目光转向庄幼贞:“此画是你所作吧?”
庄幼贞连忙躬身回应:“是儿臣所作。”
“甚好。”皇上赞许地点头,目光中满是欣赏:“清平,你此番功不可没。朕听闻多亏你及时画出刺客的容貌,镇北军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其擒获。”言罢,皇上大手豪迈一挥:“朕记得你当初曾有志说要成为女官,今日,朕便封你为翰林图画院掌院,继续为我沧耀效力。”
庄幼贞听闻此言,心中欢喜不已,连忙跪拜谢恩。然而,她能画出刺客相貌,并非仅凭一己之力,于是在谢恩之余,悄悄瞥了一眼认真听她说话的穆平遥,随后恭敬地说道:“父皇,能绘出刺客样貌,并非儿臣一人之力。还要多亏穆将军详尽的描述才能完成。”
皇上听到穆平遥,神色微敛,似乎触动了某些不快的回忆,转而问道:“穆平遥,朕听闻是你与程献联手擒获的刺客?”
穆平遥心中微动,面上却波澜不惊,回想起李冲冠对外公布的说辞,心下了然。她并未反驳,只是恭敬的答道:“回皇上,确实如此。程参将与臣共同追踪并擒获了刺客,只是程参将不幸被刺客暗器所伤,最终死在了军营里!”
皇上听后,不禁露出一丝惋惜之色:“朕听闻此人在边境屡立奇功,实乃国之栋梁,可惜了……穆平遥,你既已回来,丰旗大营的军队便要时常督管,务必以此为鉴,你可明白?”
穆平遥知道皇上这是在对她表示不满,只是碍于众人在场给她留点面子罢了,她沉声答道:“臣明白。”
皇帝点了点头,又不禁咳嗽起来。众人见状,纷纷识趣地告退。当然,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各自回府,毕竟这一个月来,她们昼伏夜出,早已疲惫不堪,都渴望早些回去休息。
穆平遥护送庄幼贞返回清平公主府,沿途两人步履轻盈。庄幼贞对养心殿内所发生之事,虽心怀愤懑,却也深知无力改变。她刻意挑些轻松诙谐的话题,企图以欢笑驱散穆平遥眉宇间的阴霾,穆平遥也逐渐被庄幼贞的情绪感染,不再回想养心殿里的种种。二人并肩行至府邸大门,彼此间谁也不愿先说离开。在前往奉城的数月间,她们几乎形影不离,好不容易坦诚了心意,却又要分开,心中满是不舍。穆平遥目光含情,薄唇紧抿,似乎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未发一言。
庄幼贞轻声浅笑,眸光温柔似水,她知道穆平遥一向不擅长表达感情,故而并未催促,只是牵起对方的手,深情地望着那人,主动询问:“你心中可有想对我说的话?”
此时,正值黄昏时分,夕阳如火,将半边天际烧得绚烂通红,也将穆平遥那张好看的脸庞映照的格外动人。她深情的回望着庄幼贞,终于鼓起勇气:“贞儿,这些日子以来,我们朝夕相处,如今乍一分开,我定会不习惯。待我休整好,定会尽快来看你的。”
庄幼贞明了穆平遥的心意,她眨巴眨巴眼睛,嘴角勾起一抹调皮的微笑,故意在穆平遥掌心轻轻挠了挠,柔声回应:“嗯,我也会想你的。”
穆平遥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弄得身形一顿。随后,庄幼贞如愿以偿地看到了穆平遥垂着头羞红了脸的模样。她喜欢看到这位在众人面前冷若冰霜的女子,因她而展现出如此可爱羞赧的一面。
两人依依不舍地道了别,穆平遥坚持要看着庄幼贞进门以后才肯离去。庄幼贞知道这是独属于她的温柔,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趁四下无人,她迅速在穆平遥那泛着红晕的脸颊上轻啄一口,然后飞也似地敲开大门,迈入府邸。
庄幼贞躲在门后,偷偷透过门缝,望着着穆平遥驻足少许,然后渐行渐远的身影,直至完全消失在视线中,才打算转身进入府内。然而,刚转过身,她便发现冰竹正一脸惊愕的站在她面前,瞪大眼睛望着她,口中不可置信道:“公主…您刚刚…是不是吻了穆将军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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