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回忆

话虽如此,雒阎还是按照洛尘说的做了。

将时溪转移到了她的房里,然而他并未交代蓦阑,蓦阑便守在时溪的床前悉心照顾。

今安看着床前一脸担忧的蓦阑,道:“你现在守着她有什么用,她醒来后哪里记得你这些好。你做再多,她怕还是只记得叫君临云的那个人。”

蓦阑不理,只是伸出手,将时溪的手握住。

为什么他总是不能将她保护好?蓦阑自责地想。

今安见蓦阑愧疚的神色,不由得道:“时溪这是魔丹反噬,又与你无关。再说了,每一个人族入魔都要经历这个阶段的,你紧张什么。在这里瞎担心还不如去好好修炼,变得更强。”

蓦阑道:“我要陪着她。”

今安:“啧啧啧……”

“抛弃人族的身份,真正成为魔族。本就是个艰难的过程,更何况……”蓦阑眉间染上愁色,“她的过往,也许真的会困住她。”

“安心吧你。你不是最相信她了吗?现在你这个样子跟个娘们似的,看着就让人心烦。”今安随口安慰着他,其实今安并没有蓦阑那样担忧,因为他对时溪受不受伤,昏不昏迷根本不关心,只要时溪没死就行。

蓦阑瞪了他一眼,随后握紧了时溪的手,望着面色虚弱的她。

今安漂浮在空中的虚影不由得凑近时溪的脸开始打量起来,他摸了摸下巴。

时溪这张脸姿色也勉强算个中等偏上,并没有倾国倾城,却把蓦阑迷得神魂颠倒的。她到底有什么魅力?今安好奇地打量着。

蓦阑抬头看了空中的今安一眼,不悦道:“别靠那么近。”

“看看而已。”今安无语道,“我才不稀罕,就你把她当成宝。”

脑袋好胀……

时溪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只觉得头疼,她现在站在田间的小路上,两边都是菜地,种的菜长势很好,看来菜地主人没有懈怠耕耘。四处分散着房屋

这个地方,好像有些陌生,时溪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她有些迷茫地顺着田埂上的路往前走。

这里是一个村子,她路过菜地,路过家畜,听见狗吠声、溪流声……

周围逐渐暗下来,一切事物都开始模糊,时溪停住了脚步。

眼前明亮起来,引入眼帘的是一座木房子,这座木屋比起她刚刚见到的那些看着要豪华一些,虽然也没有豪华到哪里去。让时溪停住脚步的原因并不是这屋子比其他屋子稍大一些。

这屋子……

突然,屋子侧边的一扇小窗被人推开,一个少女用手肘抵着窗边,单手撑着下巴,看向窗外。

五官端正,皮肤白净,虽不是倾国倾城,但容貌也是中等以上。可是这张乖巧素净的脸上却是烦躁的神色,而那一双眼睛,空洞无神,毫无波澜。

时溪看着身前不远处的那个女子,有些出神。

因为这个双目无神的女子,并非别人,正是时溪。

准确地说,是还未入魔的她,这个时候也还没有遇见雒阎和洛尘。

时溪在阴影中望向亮处的那个小溪,神色复杂。

正当她发呆之时,一只巴掌大的一只蜘蛛从上面的枝条掉下来,蜘蛛停在她的面前,黑溜溜的眼睛盯着她看。

时溪本能地后退两步。

那只蜘蛛估摸巴掌大小,八只粗壮的腿上覆盖着一层灰蓝色的绒毛,正是因为这层绒毛,让它显得不那么可怕。一根蛛丝从他的尾部一直连接在上面,因为在阴处,看得并不是太明显。

时溪刚转身离去,就听见后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阿溪——”

君临云的声音?

时溪忙转身,四处观望,然而确未发现任何人的身影。

“我就在你前面。”声音有点迟疑,仿佛在担心什么。

前面?时溪打量着,可她的前面并未有人,倒是有一只灰蓝色的蜘蛛。

蜘蛛!

“就是你想的那样。”君临云的声音略微无奈,好似不太想时溪看到他这副样子,但又无可奈何。

时溪扑哧一笑,随后上前看着那只蜘蛛,道:“道长,你怎么变成一只蜘蛛了?”

“说来话长。”蓝蜘蛛圆滚滚的眼睛上下扫视着时溪,确认她安然无恙后松了一口气,“你没事就好。”

“道长竟然连别人的回忆都能进来。”时溪朝他伸出手,示意他爬上来,毫不吝啬地夸奖道,“真是了不得的法术。”

“阿溪谬赞了。”君临云望着她伸出来的手,没有选择爬上去。

时溪手也不收,面露疑惑道:“道长为何不上来?”

“你怕蜘蛛,我就不上来了。”君临云缩了缩自己毛绒绒的腿脚,拒绝了。时溪怕蜘蛛他还是知道的。

君临云的声音分明是略带冷硬的那种,可是这话如同寒冬的暖阳。

“我确实怕蜘蛛。”时溪目光柔和,眼里含笑,温声道,“可我并不怕道长啊。”

君临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眉眼微微弯起,微微一愣。

“道长?”时溪轻唤一声。

君临云回过神,“嗯”了一声,慢慢爬进她的掌心。

他每一步都很轻,像是羽毛扫过她的掌心,痒痒的。她却没有以往见到蜘蛛的那种汗毛竖起的恐惧。

时溪低头看着待在她手心里老老实实不敢乱动的君临云,打趣道:“记得上一回在半月幻境里的时候,道长先是本人,后来变成了一只魔兽蓝蝎,现如今在我的回忆里竟然变成了蜘蛛。”

君临云怎么总是变成这些魔兽,偏偏总是她比较害怕的那种。真的是怕什么就变什么啊。

时溪迈出脚步,踏在被阳光洒进的土地上,温和的阳光照在她身上,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这里比半月幻境难进很多。”君临云道,“而且我只能进来,控制不了。”

时溪沐浴着阳光,并无愁态,只见她一脸轻松道:“没事,回忆而已,我总不会困在这里的。”

见她眉宇之间一副轻松的样子,君临云的担忧却不曾消散。

时溪看着刚刚那扇窗子,此刻已经被关上了,她开口问道:“因为这场回忆由天灵丹和我体内的反噬这两股力量引起的?”

她外面的身体虽然在昏睡,但是很奇怪的是她身体却有意识,自然也知道洛尘给她服下了天灵丹,外界的信息也是知晓的。

君临云对她这么快猜到也并不感到意外,回道:“正是。”

既然已经服用了消除反噬的解药,为什么她却还是被困在这场回忆里?

难道……

“往事困住了你,让你没法真正地变成一个真正的魔族。”君临云道,“只有战胜心魔。”

时溪抬头,右手挡住脸上的阳光,喃喃道:“看来这场回忆我是必看不可了。”

“阿溪不要太担心。”君临云宽慰道,“万事有我。”

时溪微微一笑。

到了饭点

一个穿着整齐的中年妇女端着菜放在饭桌上,即使穿得朴素,也看得出面容姣好,面色红润。放下菜盘后又走进了灶房。

另一边,一身形高大、体格健壮的中年男子洗完手用粗布擦了擦手,手掌上因常年干粗活重活而起了厚厚的茧子,他掀开灶房门的布帘,看见妇女用饭勺舀饭,便接过她手里盛好饭的碗,开口道:“小溪起了没有?”

男性雄厚的嗓音很有力量。

“起是起了。”妇女也端着盛好饭的碗与他一同出去,“就是和以往一样赖在屋里,也不出来晒晒太阳。”

男子挑起门帘,妇女先走出了,男子也跟着她。

“这孩子。”男子轻叹了一声,“多走动走动也比闷在家里好。”

说话的这两人,正是小溪的父母。母亲叫鲁晓晓,父亲名为时鲁。

时鲁放好碗,便在饭桌前坐下了。

“我去叫她吃饭。”鲁晓晓摆好饭菜碗筷,便朝小溪房间的方向走去。

鲁晓晓敲了敲小溪的门,唤道:“小溪,吃饭了。”

“我不想吃,你们吃吧。”门内传来一个女音,与同龄女孩子银铃般的声音不同,门内的声音稍显低沉,像是没力气似的。

鲁晓晓习以为常,不再多劝,只是微不可闻地叹了叹气,便往回走去。

“她还是不来出来吃?”时鲁看着鲁晓晓一人走来,身后并没有小溪的身影,语气里似乎有些不悦,“我看就是惯的,今天别给她送到房间里去,晚上她就乖乖出来了。”

时鲁面前的饭未曾动,显然是在等她们。

“我们就这一个女儿。”鲁晓晓也坐了下来,哼道,“你敢。”

时鲁缩了缩脖子:“我就随便说说。”

桌子上摆着三份碗筷,盛了三碗饭,最终只动了两碗,那一碗盛好饭的碗筷就这样默默地待在它的位置上,直到鲁晓晓饭后收拾碗筷。

饭后小溪的父亲时鲁去干活了,鲁晓晓则去打理菜地。

只剩下小溪一个人在屋里。

在听见所有人都出去了的时候,小溪马不停蹄地到跑到屋子后面。

那里是一片小竹林,风吹过的时候会发出哗哗的响声。竹林里有带刺的植物、不知名的虫子……以及被砍断的竹子,斜斜的切口能戳伤人的脚,所以小溪父母并不同意小溪到这危险的地方来。小溪在竹林里摸索着,手交替扶着竹子,慢慢地前行。

家里的每一片土地她都熟悉,竹林里一股花香掺杂在风里,抚过她的每一寸肌肤。

她知道这股香味是从竹林的那边传来的,但是她不知道这香味是什么,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传出来的。她只知道自己想去那里。

有一种亢奋的情绪冲击着她,那种对未知的渴望,不甘于日复一日地被圈养在那座一成不变的小房子里,她想去更远的地方,闻她喜欢的花香,触摸新的东西。

她害怕未知,却也期待未知。

一成不变的生活,在家里,她能触碰到的每一个物什,都是爹娘摆得整齐且固定的位置,避免给她带来危险。她在父母的呵护下生活着,那种让她依赖却也让她想逃离的呵护。

时溪和君临云也站在这片小竹林里,时溪能感受到小溪的那股兴奋。

即使能让小溪兴奋的东西,只是这片竹林尽头的桂树,只是桂树而已。

时溪肩上的君临云也是看着慢慢前行的小溪,不语。

很快小溪就累了,她还没走到竹林尽头。她在想,她是不是一个不称职的孩子,爹娘为了她操碎了心,她却期待着逃离这样的关怀。她一边享受着爹娘带给她的安全与幸福,一边讨厌他们给她带来的一成不变和禁锢。

小溪转身,按着之前记着的脚步,摸索着回去了。

时溪和君临云只好跟着她回去了。

小溪回了自己的房间,端了一个盘子放在窗边,盘子里杂七杂八地放着些吃的,有水果和娘亲做的饼。她斜躺在躺椅上,百无聊赖地啃着水果。

阳光让人有种懒洋洋的感觉,不一会儿,睡意来袭,小溪就这样躺着睡着了。

屋子外面的时溪和君临云看着窗内的情形。

这个时候小溪应该会遇到他才对。时溪思索着脑袋里的回忆。

一觉好眠,小溪醒了,摸着自己有些发饿了的肚子,伸手便去摸盘子里的吃食。

却摸到一只手!

准确地说,她的手此时正放在一个人的手上!

小溪忽地惊醒,霎时间瞌睡全无,恐惧刺激着她的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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