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手正要缩回去,小溪那一瞬间竟然鬼使神差地一把抓住了那只手,此刻她的脑子里却闪过无数个念头。
是谁?是男是女?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窗户外面?!
家里的人都还没有回来,现在在家的只有她一个人,而且她还看不见。
会拐走她吗?她会被卖给大户人家当丫鬟还是被卖到青楼去?
但是很快胡思乱想的小溪便露出苦笑,她在胡乱担心些什么。
一个瞎子,怕是连丫鬟也做不了的。
很快小溪就不害怕了,因为她明显地感受到,她抓住的那只手,在不可抑制地发抖。
小溪不由得愣住了。
那个人怎么比她还害怕似的。而且这只手,明显也不是大人的手。
难道是哪家的小孩?
小溪想了想还是松开了手。
窗外的人立马缩回自己的手,低着头正欲逃跑。
“喂——”小溪趴在了窗边,唤道,“我给你东西吃,你不用跑!”
那个人落荒而逃,却倏地顿住了脚步,惊愕地回头,灰头土脸的,让人无法看清他的样貌。就算他脸上干干净净,小溪也看不到他长什么样子。
“我可以给你吃的!”小溪重复道。
那个男孩歪着头,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真的?”
男孩子的声音?
小溪被刺痛了一下,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她能感受到他此刻一定是怯生生的。
那是害怕一切的胆小鬼才会发出的声音。就像她以前一样。
小溪直接伸手将盘子朝他递过去,爽快道:“我请你吃。”
那个人没有动,应该是正在犹豫,辨别她话里的真假。
小溪心中也有一些忐忑,她做的这一切就像是刹那间的头脑发热,并没有想太多,甚至也不去想这种行为会不会给她带来危险。
一阵风从窗子里钻进去,小溪打了一个哆嗦,让她渐渐打了退堂鼓。
他们两个这样僵持有一会了。
还是算了。小溪心想着还是收回来吧。
然而下一瞬她手中一轻,瓷盘被接了过去。小溪知道他接过去了。
那个人靠着窗子慢慢滑下,靠着窗子下方的墙坐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小溪胳膊撑在窗前,手支起下巴,饶有兴趣地把头探出去。但她其实看不见下面的人是什么样的,不过新鲜和好奇的感觉充斥着她现在的神经。
她不是不知道危险。只是她在这个人身上,嗅到了同类的气息。
而且,在她抓住他手的那刻,她便知道,那是一个少年少女的手,并不是那些无趣的、被岁月磨掉棱角的大人的手。
“你叫什么啊?”小溪问道。
窗子下面的人匆忙咽下嘴里的东西,含糊不清地回道:“十、十七。”
声音还挺好听的。但是十七也不像一个名字啊。难道他是在糊弄她?
“不说就算了。”小溪故作感到无趣。
“不不是……”他有些声音更低了,“这是我的牌号。”
牌号?牌号又是什么东西?小溪泛起了疑惑,在她的世界里,也没有牌号这种东西。
“哦,那好吧,那我就先叫你十七了。”小溪对他来了兴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
她记得爹娘出门前是关好门了的,而且她待在家几年都没有人闯到她家来,就连小偷好像也是在几年前才有过。
十七没有回应,像是在思考要不要说。
“那你怎么一个人?你爹娘呢?”小溪对这个外来的人显然充满了好奇。
十七低声道:“我自记事起就是一个人,无父无母。”
这么惨?怪不得要偷东西吃了。但是也不能一直靠偷来生活吧?
小溪抿了抿嘴,道:“你明日怎么办?”
十七有些茫然,没有回答,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明天会在哪里。
换而言之,他甚至不认为自己拥有明天。
十七没有回话,小溪竟然也不恼。
秋日常常动风,带来丝丝凉意的同时,也将小溪最喜欢的那种香味带来。
小溪吸了一口气,不由得感叹道:“好香。”
十七闻言,嗅了嗅,然后默默地吃完了盘子里的东西,然后把盘子送回窗子里面的桌子上,那个小桌子是挨着窗子放的,高度刚好到窗子的那个槛。
小溪喜欢这样放,她的躺椅就是靠窗。她喜欢挨着床边午休,吃着东西,感受着风。
十七摆好后,缩回了自己的手。
“十七?”
没有人应,过了一会仍然也没任何回应,小溪便知道他走了。
真没礼貌!吃了东西也没声谢谢,吃完就跑了。小溪愤愤地想着。
翌日
小溪推开房间的门,向往常一样躺在躺椅上。
但是,这房间仿佛又和往常的不太一样。
小溪鼻子嗅了嗅,顿时知道不一样的地方在何处了。
这股花香!
虽然平时她也能闻到一些花香的,但是她知道,现在萦绕在她身旁的那种香味,是在她房间散发出来的。
小溪顺着那股她心心念念的味道在屋子里四处寻找,当她靠近了窗边,那味道比刚刚稍微浓郁了一些。
一定就在这周围了,她想,她继续摸索着。
小溪手上摸索的动作放慢了,终于,那只小手摸到了一个花枝。
小溪手指在那花枝上细细地抚摸着,她看不到花的模样,不知道它是什么颜色,也不知道它是开在水里还是地上。她只能用她的双手感受着这花。
软软的,像是很多小花聚集在一起,叶子有些硬,不像花一样柔软。
她将鼻子凑近,毫无疑问,这就是她一直喜欢的花香。
原来……这花是这样的。
小溪将花枝含在手心,只是捧着这支花露出了笑,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露出这种笑了。
一个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的脑袋像是雨后春笋一样从窗子边探出了一点,他的手指轻轻搭在窗子上,定定地看着小溪的笑容。
她好像很喜欢。但他也不敢多留,将脑袋和手缩了回去,离开了时家。
几日后
小溪走到窗前,拿起那支已经摆放好的花枝,照常凑到鼻尖嗅了嗅,然后将花插到一个瓷瓶里,插完之后她就蹲下来,躲在窗子下面。
桌子上摆放着的素净的瓷瓶里已经插着几枝了。
这支花已经连续出现了几天,固定的时间,不变的位置,依然是在窗子边的小桌上。
应该也是时候了,他再不出现她都要蹲麻了。蹲在窗子下桌子旁边的小溪心想道。
这个时候一只手从窗子外一点点探出,手里握着一枝花,看样子应该刚折不久的,花并没下垂。
就在那只手摸索到桌子边时,然而往常摆桌子的地方根本没有什么桌子!他的手摸到了一个人的脑袋。
他吓了一跳,手足无措地缩回,却被一只纤瘦的手及时抓住了他往回缩的手腕。
“终于蹲到你了!”蹲在窗子下面的小溪慢慢站了起来。
应该是蹲得久了,她站起来的时候腿有些麻,她还没来得及说接下来的话,一阵头晕,她有些没站稳,竟然要往后倾倒。
“小心!”窗外的十七没忍住发出了声音,及时拉了她一把,才避免她面朝下摔去。
小溪没有险些摔倒的惊吓,而是开心地笑出了声:“哈哈,我就知道是你。”
十七的手从她的胳膊上松开,正欲离开。
“我没想吓你!”小溪感受到窗边的动静,忙道,“十七,别走。”
听见她叫他的名字,十七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这是第一次她唤他的名字。十七望着她的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
十七微低头,额前乱糟糟的碎发往下垂,盖住了他的眼睛。
鬼使神差地。他此时也不想离开。
“十七,你还在吗?”
十七静默片刻,“嗯”了一声。
“别走嘛,我们聊聊天。”小溪知道他还站在窗子边不远处,询问道,“好不好?”
小溪无神的眼睛望着他这边的方向。
“不好”这两个字像是卡在喉咙间一样怎么也吐不出来。他挪动了自己的腿,站回了窗子前面,回道:“好。”
“你今年多大?”小溪趴在窗子上问道。
十七想了想,回道:“我不知道。”
“啊?”小溪有些不敢相信,“怎么会有人不知道自己多大嘛。”
“我应该和你差不多大。”十七打量了小溪后下了结论道。
那也就是十三岁左右了。小溪心道。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花?”小溪空洞的眼神里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在窗子上不断摩挲的手指暴露了她此刻的紧张。
“第一次见面,你说很香。”十七缓声道,“我以为你会喜欢……”
她有说过吗?什么时候?他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小溪回想着,好像的确说过。
不过是随口的一声感叹,他竟然会记在心上。
“这花在竹林的那边有很多。”十七随口道。
小溪收回胡乱的心思,问道:“那你知道这花叫什么吗?”
十七摇头,摇到一半想起她看不见,于是回道:“不知道,我只知道这花开在树上。”
这花原来是开在树上的。
小溪想象不出来是什么样子,喃喃道:“开在树上的花会是什么样子……”
十七望着她的脸。她好像很难过。
他不禁朝她的脸伸出手去,指尖快要触碰到她的脸上的时候,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缩回了手。
“你好像还没有问过我叫什么名字。”小溪努嘴道,“你不会连我叫什么都不知道吧?”
“小溪。”十七再次唤了一声,“小溪。”
“你是不是听我爹娘这样叫我才知道的吧?”虽然是问句,但是小溪的猜测**不离十。
十七“嗯”了一声,好像丝毫没有觉得什么不对。
“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呀。”小溪撑在窗边的手有些酸,她换了一个稍微舒服点的动作,“我记得我家附近都是有栅栏的。”
十七靠着墙席地而坐,老实回道:“屋子后面的那片竹林后面的栅栏破了个洞。”
他想想怕她误会,又补充道:“我只偷过一次吃的,还被你发现了……”
因为实在太饿了,他也没有选择。
虽然看不见,小溪脑子里却想着他从洞口钻进来的样子,不禁捂嘴而笑。
“你一个人流浪吗?”这位充满着危险而神秘气息的少年实在让小溪十分在意,“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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