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阳光透过窗台洒进,投落满墙晃动日影,无数光斑在窗布上跳动,光影交错间足够叫人看清殿内情形——

一间被布置成佛堂的简陋宫室,入眼就是一尊供奉着香烛的金光闪闪佛像,殿内没有多余的摆设,显得有些阴森空旷,空气中尚有饭菜余香,但原本用来盛放饭菜的碗盘却被摔了满地支离破碎。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瘫跪在地满脸恐惧的宫女,以及抵在宫女脖子的锋利瓷片。

看见裴祉等人出现,宫女就像是溺水之人抓住稻草,陡然爆发出强烈求生欲,尖叫着就要喊救命,可才刚开口,就被一声不怎么耐烦的“闭嘴”呵斥给堵了回去。

循声望去,众人倒抽凉气。

那是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妙龄少女,或许是无人伺候梳洗的缘故,她素颜朝天,一头乌发随意披散在身后,日耀灼灼从窗外透进来,恰洒在她脸上笼上一层极不真实的朦胧光晕,如海棠醉日,灿若芙蕖,整个人就跟没骨头似的歪在椅子上,翘起的脚尖从衣袍底下露出来随意晃荡,漫不经心挑眼看来,莫名给人一种危险气息。

事实上也确实挺危险的。

看着满脸泪痕瑟瑟发抖几乎快要被吓晕过去的宫女,再看捏着碎瓷片抵在宫女颈侧,似乎下一刻就能毫不犹豫刺进去使其毙命的美貌少女,裴祉目光微沉,手下意识就按上了腰侧挎着的佩刀,落后一步跟上来的一众羽林卫看到这一幕后也瞬间傻了眼。

好家伙,难怪昨晚元昭公主安静地出奇,搞了半天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毫无疑问,这位就是他们在此看守的对象,也是被勒令禁足罚抄佛经的当朝中宫嫡女,元昭公主戚姮。

没想到一进来就看到如此惊险一幕,就算是裴祉也不禁变了脸色,他抬手示意身后羽林卫保持安静,自己也站在门口并不敢轻易闯进,唯恐一不小心将对方激怒,使其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于是只能先保持镇定,放缓声音试图安抚对方情绪:“元昭公主,您这是要做什么?”

“还不够明显吗?”

戚姮吊儿郎当歪在椅子上,手中碎瓷片稳稳抵在宫女脖子上,飞快瞥了一眼闯进来的一众羽林卫们,最终将目光落在了为首的裴祉身上,眉梢微扬,哼笑了一声,以一种十分理所当然的口吻回道:“当然是挟持人质啊!”

裴祉:“!”

众人:“!”

或许是戚姮的回答太过理直气壮,听得众人还有瞬间的风中凌乱,就连裴祉也短暂的失去了表情管理,不过很快就又恢复了一贯的沉着冷静。

看着毫不避讳坦然承认自己挟持人质的戚姮,裴祉忍住想要拔刀的冲动,深吸一口气,沉声劝阻:“元昭公主,请您不要冲动,不如先将手中瓷片放下,有话好好说。”

“唔...也不算冲动吧。”

戚姮吹了声口哨,诚恳应声:“我觉得我现在就挺冷静的!”

冷静地想办法出去。

毕竟...谁能想到自己上一秒刚跟丧尸王同归于尽,下一秒就成了劳什子大雍皇室嫡出公主呢?!

是的,她穿了,借尸还魂跨次元的那种。

经过一晚上的消化,足够戚姮掌握这副身体原主人的相关信息,也不知道是不是凑巧,原身居然跟她同名同姓,就连样貌都长得大差不离。

只是跟自己末世弃婴身份不同,原身出生即终点赢在了起跑线,是大雍中宫皇后之女,一出生就打破了公主直至及笄方得封号的传统,被她亲爹嘉佑帝以当朝年号昭和为封,赐号“元昭”,意为大雍昭和年间出生的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嫡公主,纵观大雍历朝,能得此殊荣的公主也就她一个,足可见皇帝对她的看重。

然而看重归看重,嘉佑帝待这个女儿却不甚亲近。

一方面是因为身为皇帝政务繁忙日理万机,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原身她娘明贤皇后当年在生她的时候难产而亡,嘉佑帝痛失爱妻,恼恨自己的同时也将明贤皇后的死迁怒到了原身头上,是以嘉佑帝这些年与其说对原身百般宽纵,倒不如说是全然放任不管,以至于父女俩一年里单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没有母亲的呵护,又缺乏父亲的关注,在皇宫这个勾心斗角堪比龙潭虎穴的复杂成长环境下,原身理所当然的长歪了。

等嘉佑帝反应过来的时候原身已经成了嚣张跋扈不学无术的代名词,仗着出身尊贵为所欲为,除了没杀人放火,其他该干不该干的都干的差不多了,朝中御史光是弹劾她的折子都跟雪花片似的往嘉佑帝御案上飞。

没想到女儿居然长成了这般混不吝模样,嘉佑帝震惊,然后就想出手管教,可惜已经迟了,这么多年放任下来,原身就像是匹脱缰的野马,就算是亲爹也不能让她听话,非但不听,反而变本加厉,故意跟嘉佑帝对着干,让往东她偏往西,父女俩针尖对麦芒屡屡让嘉佑帝气急,光是关她禁闭都不知道关了多少次。

到底顾忌早逝发妻明贤皇后的情分,就算嘉佑帝被这个女儿气得不轻,却也百般隐忍,奈何原身实在有恃无恐,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久而久之嘉佑帝的耐心也被耗尽,干脆让原身出宫建府,只当眼不见心不烦。

这也就是原身,但凡换个人,如此触犯君威跟皇帝老爹对着干,估计坟头草都该有齐人高了。

不过这两年原身还算安分守己,只因她看上了刚升任大理寺少卿的宣平侯世子蔺绥之,整天有事无事就围着他打转,化身舔狗各种骚扰,孜孜不倦为茶楼酒馆贡献饭后笑谈,嘉佑帝虽然觉得堂堂公主这般行事未免太有失体统,但念在她没惹出别的祸事的份上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懒得去管。

直到前天上元灯节,宫中夜宴,原身将同为皇女的端宁公主戚明瑶推入结了冰的太液池——

端宁公主戚明瑶是贵妃沈氏之女,只比原身大两岁,在皇女中排行老二,但跟原身那糟糕到极致的名声不同,戚明瑶向来以柔弱示人,加上小小年纪习得一身好琴技,才华出众,乃京中贵女翘楚,在宫人百姓中口碑极佳,妥妥原身对照组。

当原身推她入水的消息传来,还在参加宫宴尚未离场的一众勋贵大臣瞬间惊呆,紧接着就炸开了锅,有早就看原身不顺眼的言官御史立马就站了出来痛斥元昭公主心肠歹毒残害手足,并将原身从前干的那些破事儿一一历数,嘶声裂肺跪求嘉佑帝严惩以儆效尤。

言官御史声讨在前,作为戚明瑶生母的沈贵妃自然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女儿被害却什么都不做,于是也梨花带雨哭求嘉佑帝为女儿做主,沈贵妃的母家沈国公府当然也要站在女儿与外孙女一边,还有戚明瑶的胞兄康王...

总之浩浩荡荡跪了一地,全都是要求对元昭公主严惩不贷的,那兴师动众的架势,就仿佛原身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恨不得直接给她弄死。

就冲这差到极致的人缘,只能说原身这公主当得确实不咋成功。

大臣们群情激奋,嘉佑帝也无法粉饰太平,毕竟太液池水已经结冰,寒冬腊月将人推下去简直跟谋杀无异,这已经不是简单嚣张跋扈的问题。

纵有原身疯狂解释人不是她推的,但周围有宫人为证,戚明瑶又气息奄奄命垂一线,任谁都会觉得她这是在为自己开脱,于是嘉佑帝也动了怒,认为她事到如今还在狡辩不知悔改,气急之下头一次对原身动了粗——

狠狠甩了她一巴掌,骂她心肠歹毒蛇蝎不如,紧接着就下令叫人将她押入宫中佛堂,罚抄经书五百遍,中间还不许人探望,什么时候经书抄完改过自新什么时候才许出来。

经书五百遍,就算原身不吃不喝也得抄上大半年。

关键是...原身并非狡辩,她还真是被冤枉的——

原身本来在宫宴上观赏歌舞观赏得好好的,结果突然有宫人给她传话,说宣平侯世子蔺绥之约她在太液池边见面。

原身本来一颗心就扑在蔺绥之身上,闻此消息她简直是喜出望外,迫不及待就往太液池赶,结果去了之后宣平侯世子蔺绥之没看见,倒是看见了等候已久的端宁公主戚明瑶。

原身那会儿还没意识到不对,还在暗恼戚明瑶打扰自己和蔺绥之的约会,直到对方上前,以万分讥诮不屑的口吻嘲讽原身胸无墨水,与出身勋贵饱读诗书的宣平侯世子蔺绥之一点都不相配,又说自己和蔺绥之才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原身哪里受得了这种刺激,盛怒之下抬手就要给戚明瑶一个大嘴巴子,孰料对方等的就是这一刻。

见原身动手,戚明瑶顺势就往太液池里跳,然后就有了宫宴上宫人慌张来报元昭公主推端宁公主入水的那一幕。

这就是一个针对原身的局,从结果来看,对方成功了。

戚姮穿来的时候,已经是原身被关进佛堂的第三天,也是原身命运关键转折点——

是的,没错,她不光穿了,而且还是穿书。

按照书中剧情发展,原身因为推端宁公主戚明瑶落水一事彻底坐实了“心肠歹毒”之名,被拘在这小佛堂关禁闭,因原身她爹嘉佑帝下定了决定要让她好好长长记性,加上对她各种闹腾实在是恼怒头疼,于是干脆下令叫不许将她的消息往御前递,戚明瑶也借此机会授意宫人对她明里暗里苛待欺凌,比如说送馊了的饭菜啥的。

如此过了大半年,京中骤然变天,嘉佑帝在某日早朝的时候突发急症猝死,朝政被沈贵妃之子康王掌控,至此原身彻底失了庇护,加上被关在这深宫之中就算想逃都没路,于是在某个深夜被闯进来的戚明瑶带人凌虐致死,死后尸身还被扔到了乱葬岗,胡乱丢弃为野狗啃噬。

好好一个金尊玉贵小公主,最后却沦落到曝尸荒野的地步,这下场不可谓不凄惨。

倘若原身当真为非作歹无恶不作也就罢了,最起码可以称一声死有余辜,可事实上原身除了脾气不好离经叛道了一些,压根就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最起码在戚姮看来不过是小打小闹实在不值一提。

手上连条人命都没有也好意思称歹毒?这年头心狠手辣的标准都这么低的吗?那她这个曾被称为末世行走大杀器的人估计得死个千儿八百回了。

戚姮:就这???

至于原身为何会沦落到声名狼藉人人喊打的地步,还得多谢那位在“宣传”上出了不少力的“柔弱良善”端宁公主。

不同于原身一出生就获封号享食邑三千位比亲王,戚明瑶就算是贵妃之女,又有康王这个胞兄在,也是直到及笄才得了端宁这个封号,食邑八百,也就寻常公主的标准。

明明是姐姐,可不论身份地位还是帝王恩宠都比不上原身这个妹妹,戚明瑶心存不甘,于是因嫉生恨,从小就各种使阴招明里暗里给原身下绊子。

偏原身又性子暴躁沉不住气,总会被惹得暴跳如雷恼怒不已,戚明瑶再适时装出一副楚楚可怜受害者模样,因她平常形象树立的太好,旁人只会先入为主觉得是原身太过跋扈,就像这次的太液池落水事件。

既然接手了这具身体,戚姮自然不会让自己蒙受不白冤屈,当然主要是不想被关在这简陋小佛堂抄经书五百遍,更不想跟书中剧情写的那样凄惨死去。

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怎么着也得先过一把吃喝享乐奢侈公主瘾,要不然岂不白瞎了上天一番美意?

戚姮咧了咧嘴,露出一口阴森白牙。

作为阴险狡诈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代名词,戚姮表示,炮灰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要知道上一个背地里暗算她的已经被炸的连灰都不剩了,总而言之,惹上她,算那什么端宁公主戚明瑶倒霉。

还白莲花?

直接给你连根拔!

不知道戚姮凶残想法,众人:“......”

不是,谁家好人冷静的时候会拿碎瓷片割人颈动脉啊?!!!

戚姮:就这???是时候让你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嚣张跋扈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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