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什么?”

锦绣宫,得知嘉佑帝突然传召的消息,一向雍容端庄的沈贵妃难得失态,险些摔掉手中茶盏,惊疑不定看着对面前来传话的黄忠全,再三确认:“公公是说,陛下让本宫与端宁去太液池?”

“是。”

戚明瑶是沈贵妃独女,自从上回宫宴上落水之后戚明瑶就生了场大病,沈贵妃心疼女儿特意将她挪到自己的锦绣宫亲自照料。

从黄忠全这儿得到肯定回答,沈贵妃心重重一沉,面上却丝毫未显,只适时露出一抹愁色:“公公也知道,端宁落水染了风寒,这些天一直反复高烧噩梦不断,太医也嘱咐叫静养,这会子才刚喝了安神药睡下...”

沈贵妃一边说话,一边瞥了一眼身旁伺候的宫人,宫人会意,立马上前递出一个装的鼓鼓囊囊的精美荷包。

沈贵妃接过,直接就不动声色往黄忠全手里塞,同时不忘小心试探:“敢问公公,不知陛下突然召本宫与端宁前去所为何事?若是不急的话,可否等端宁睡醒?”

嘉佑帝朝政繁忙,兼之近年来修身养性于女色上并不热衷,已经许久未曾召见后宫嫔妃,就算沈贵妃身为后宫嫔妃之首掌着协理六宫之权,一年里能见到嘉佑帝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在这种情况下,嘉佑帝在本该批折子处理政务的时间突然传召她们母女,肯定不是为了交流感情,更重要的是...太液池可不算什么好地方。

沈贵妃第一反应就是与女儿戚明瑶当日落水之事有关...可事情不是都已经有了定论,推人落水的元昭公主戚姮也已经被嘉佑帝下令拘在冷宫罚抄佛经么?

沈贵妃心中没底,于是就想向最可能知道内情的御前总管黄忠全打探清楚情况,可黄忠全也不是什么消息都往外透的。

只见他微微侧身,避开沈贵妃递过来的荷包,脸上挂着无懈可击官方笑容,说话滴水不漏:“娘娘去了自然就知道了,至于端宁公主那边还得劳烦娘娘叫一声,毕竟陛下现在已经在太液池等着了,陛下的性子您也知道,最是不喜等人,若是耽搁太久怕会让陛下心生不悦。”

沈贵妃当然知道嘉佑帝的脾气,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对这突如其来的传召感到忐忑不安。

一听嘉佑帝都已经在太液池等着了,借沈贵妃一百个胆子都不敢推诿说不去,哪怕以戚明瑶重病未愈下不来床为借口都不行,毕竟以嘉佑帝说一不二的性子,别说下不来床了,就算奄奄一息只剩半口气都得叫人抬到跟前。

沈贵妃攥紧袖口,压下心中强烈不安,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那就请公公稍后片刻,本宫这就去叫端宁。”

黄忠全一扫拂尘,微笑欠身:“奴才就在外面候着,烦请娘娘快些。”

“......”

这边黄忠全前脚刚踏出殿门,后脚寝殿内放着的半壁屏风后宽大重叠帷帘就被人掀开。

一身单薄里衣的美貌少女白着脸从内出来,看着同样脸色不怎么好看的沈贵妃颤声发问:“母妃,你说父皇这个时候突然召我们去太液池做什么?莫非...莫非是对当日我宫宴上落水一事产生怀疑了?”

这少女恰是沈贵妃口中刚喝了安神药还在熟睡中的端宁公主戚明瑶。

戚明瑶没有睡觉,自然也就将方才黄忠全与沈贵妃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跟沈贵妃想的一样,当听说嘉佑帝突然召她去太液池的时候戚明瑶第一反应也是跟当日宫宴上自己落水一事有关,若是问心无愧也就罢了,关键是戚明瑶本就心中有鬼。

“母妃...”

戚明瑶面露惶色,下唇咬的泛白:“母妃,若是父皇得知...”

“现在怕有什么用?”

见戚明瑶慌得六神无主就跟只没头苍蝇似的一副做贼心虚模样,沈贵妃恼道:“当初自作主张往太液池跳的时候怎么就不想想一旦东窗事发你要怎么收场?!”

戚明瑶当日在宫宴上陷害元昭公主戚姮的事情事先并没有跟沈贵妃通气,以至于宫人来报的沈贵妃当真以为是戚姮丧心病狂到在宫中就敢堂而皇之夺人性命,出于爱女心切加上不可言说的理由,沈贵妃当然要出声帮腔为女儿讨还公道。

事情结果也确如她所愿,在一众御史大臣的合力声讨下,元昭公主坐实了心肠歹毒谋害亲姐的罪名被嘉佑帝拘在了冷宫关禁闭。

尽管这惩罚在沈贵妃看来还不够,但只要能让嘉佑帝对这个女儿心生厌弃那沈贵妃就很满意。

只是这份扬眉吐气并没能持续太久,当得知这一切只不过是戚明瑶自导自演设下的局后,沈贵妃当即就变了脸色,若不是看在戚明瑶还病恹恹躺在床上几乎去了半条命的份上,沈贵妃简直想抽她的心都有了。

毕竟...元昭公主戚姮,在嘉佑帝心中的份量可不一般,加上这回事情闹得太大,连文官御史包括沈国公府和儿子康王都掺和了进来纷纷跪请嘉佑帝降罪,若是事情真的是元昭公主所为也就罢了,可偏偏不是。

一旦真相暴露,得知元昭公主是被陷害,以嘉佑帝的脾气,别说端宁了,只怕就连她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我也是实在忍不下去了!”

戚明瑶双拳紧握,温婉柔美的脸庞变得扭曲狰狞,咬牙恨声:“明明都是父皇的女儿,凭什么戚姮一出生就什么都有,而我身为姐姐却连封号食邑都要低她一等,就因为戚姮是中宫嫡出,所以我就活该屈居她下,由得她压在我头上作威作福?我不甘心!”

“这些年为了能得父皇亲眼,我样样努力做到最好,可不论外人如何夸赞,父皇从来都不甚在意,不光是我,还有几位皇兄,父皇眼里好像压根就没有我们,不管我们怎么做都不能叫他满意,可戚姮呢,戚姮什么都不用做,甚至嚣张跋扈名声狼狈不堪,父皇都对她再三容忍,连重罚都舍不得,这不公平!”

戚姮眼中爆发出强烈仇恨光芒:“是,我就是嫉妒戚姮,我想让她永远消失,戚姮肆意妄为那么久,父皇对她的耐心早就快耗尽了,只缺最后一把火,所以我故意趁宫宴上文武大臣都在场的时候推波助澜一把彻底坐实戚姮恶毒之名,只要父皇对她彻底失望,她就没有再翻身的机会,我将成为大雍唯一最受宠的公主。”

“母妃...”

戚明瑶拽住沈贵妃的袖角,就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泪眼婆娑恳求:“母妃,您不也盼着戚姮能早日失势么,咱们母女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女儿出事,您也会受牵连的,所以您得帮帮女儿,千万不能叫父皇发现...”

是啊!

沈贵妃唇角抿紧,与戚明瑶如出一辙的美眸恨意翻涌,她是恨不得戚姮能早日消失,要不然她也不会推波助澜引得群臣义愤填膺,迫嘉佑帝不得不对戚姮进行惩治,谁让对方长了一张令自己厌恶至极的脸呢!

霍姝!

想到记忆中那个明媚到令人眼睛生疼的贵为皇后的女人,沈贵妃几乎是咬牙切齿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

明明都已经死了这么多年,却还是阴魂不散惹得嘉佑帝对她念念不忘,当初若不是因为她,自己又怎会只屈居贵妃之位?甚至连她的女儿都颐指气使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母妃?”

沈贵妃从回忆中抽离,就见戚明瑶正惊惶不定看着她,眼中清楚倒映出自己狰狞可怖的脸。

沈贵妃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情绪,沉声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收尾工作我都做好了,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你待会儿见了陛下说话警醒着些,别八字还没一撇就自乱阵脚不打自招。”

“行了,”沈贵妃拂袖:“收拾收拾出发,别让陛下久等。”

或许是沈贵妃还算镇定的表现给了戚明瑶些许安慰,她慌乱的心也安定了下来:“嗯,好。”

“......”

...

日光融融,驱散冬寒料峭,太液池中还有些许碎冰漂浮,在阳光照耀下折射出粼粼金光,偶尔有阵风吹过,刚抽新芽的柳枝随之摇摆,垂落水中的枝条在澄澈如镜的池面荡出圈圈涟漪。

阵地成功转移,连同以裴祉为首的羽林卫们一起,向来冷清的太液池边人头攒动难得多了些人气,只不过气氛还是一如既往的死寂。

看着大喇喇蹲坐在石头上毫无形象可言一口一个红枣啃得不亦乐乎的戚姮,嘉佑帝负手而立,眉头都快拧成死结,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出声呵斥:“你这样子成何体统?还不快给朕下来!”

“我不!”

戚姮嘴里叼着红枣,口齿含混不清,拒绝的毫不犹豫:“本来就已经失血过多了,实在不易再多耗体力,要早知道得等这么久,刚才就应该带把躺椅来,石头到底还是硬了点,稍微有点硌得慌,不过总比干站着强,我看您站着也挺累的,要不也来坐坐?”

佯装没有看见嘉佑帝死亡凝视目光,戚姮一边说话一边还不忘往旁挪了挪,大方让出地盘,朝嘉佑帝热情招手:“来嘛来嘛,过来坐嘛,偶像包袱要不得,实惠才是硬道理,这年头亏待谁都别亏待自己,要是怕坐石头影响到您高大威武形象,可以让他们把眼睛都给闭上,谁要敢偷看就恁死他丫的,保证没人敢瞎鸡儿乱传!”

戚姮吊儿郎当凶残话落,在场众人顿时身体一抖,看向她的目光那叫一个惊悚,从前元昭公主也没张口闭口就要人性命啊,现在怎么还带变本加厉的???

嘉佑帝闻言眉头也是一皱,正欲呵斥,就见戚姮“扑哧”一声笑开,悠悠调侃:“开个玩笑而已啦,诸位别紧张,毕竟像我这么天真善良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捏死的人怎么可能做得出来这种天怒人怨惨绝人寰令人发指的事呢?杀人多残忍啊,顶多也就割个舌头灌哑药...”

“不过要我说,沈贵妃母女俩是真不应该。”

没有给嘉佑帝出声训斥的机会,戚姮话锋一转,突然就义愤填膺起来:“锦绣宫离这儿又不算远,这么长时间就算爬也该爬来了,明知父皇传召还迟迟不来,累得您在这寒风中久等,这不是妥妥给下马威么?”

“如此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简直是令人发指,父皇您可得好好管管,这种不正邪风千万不能放纵,不然现在就已经阳奉阴违不将您放在眼里,以后还得了?”

戚姮痛心疾首语气唏嘘,丝毫不掩饰自己对沈贵妃母女俩的深深恶意,上眼药上得那叫一个明目张胆,这副义正言辞拱火模样落在众人眼中不禁嘴角抽搐只觉无语。

说曹操曹操到,就在戚姮准备再接再励给沈贵妃母女两个扣上个“大不敬”帽子之际,就听有急促脚步声响起,紧接着就是黄忠全的声音:“陛下,元昭公主,沈贵妃与端宁公主到了——”

哟呵!

戚姮眼睛一亮,立马扭头看去,就对上一双惊怒含恨的熟悉眼睛。

这是...戚明瑶?

戚姮:嘻嘻嘻没想到吧,我也会扣黑帽!

众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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