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柳如珩将折子和昨日的笔录一同交给的少卿大人后,便和程学海一起去整理相关的卷宗,将十一具尸首的验尸记录全都重新抄录了一份。
抄录完成后,程学海率先道:“我们先去看看第十二具尸首的状况,你带了符纸吗?”
柳如珩点头,心中暗自腹诽:“这符纸一两银子一张,不带那不是亏大了。”
他们去的地方距离昨天的公堂并不远,柳如珩到门口时只感觉一阵寒意,打了个冷颤。
最近的天气虽说不算热,但也不至于很冷,柳如珩的步子迟疑了些许,问道:“程大人,这里是不是有什么机关?这个天气了居然还有些冷。”
程学海哈哈笑了两声,“这里的地下建了个冰窖,屋子里头放了尸首,若是不冷些,那味道可没人能受得了。”
他拢了拢衣衫,将自己裹的更紧了些感慨道:“这里确实要冷上不少,待会出去了,我给你泡杯热茶喝,你应当还没尝过我的手艺。”
进屋后,温度要比在门外来的更加寒冷,几盆冰在屋子的角默默发散凉气。
柳如珩紧紧跟在程学海身后,心中有些紧张。这是她头一次来停尸房。
停尸房里的灯光昏暗,墙上悬挂着的灯笼并没有完全点燃,毕竟无人时要节省蜡烛。
屋里有个裹着薄棉衣的衙役,见到柳如珩和程学海后,他先是问了好,随后又道:“两位大人可是要来找那第十二具尸首?”
程学海微微颔首,面容又恢复到了柳如珩第一次见的的严肃模样,“本官和柳大人一起来看看,第十二具尸首在哪?”
衙役站起身,他从身侧拿起一盏被点亮了的灯笼,他提着灯笼朝房屋内摆放冰盆最多的一个角落走去,边走边说道:“两位大人请见谅,这里味道可能有些重。 ”
柳如珩不远不近的跟在那两人身后,内心紧张。她这是头次近距离接触尸首。
程学海和衙役都是在大理寺干了许久的老人,对于尸首早已司空见惯。
但在围观一个同僚的惨状后,程学海有些担心柳如珩,这个新同僚虽然说走了狗屎运被赐婚给公主让他有些不忿。
人还算不错,踏实肯干,比那些只知死读书的胆小书呆子好上不少。
“柳大人,你若是害怕,便先出去,我一个人验尸也不打紧。”
柳如珩摇头,她坚定道:“多谢程大人关心,不过既然在大理寺,总归是要经历这些的,总不能次次都劳烦你。”
见柳如珩如此,程学海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只是心中更加欣赏柳如珩了几分。
若是柳如珩没被赐婚,他又有个和柳如珩年龄相仿的女儿的话,定然会生出将女儿嫁给她的心思。
衙役停下脚步,他放下手中的灯笼,将尸首四周的灯笼都点亮,周围的光线亮堂了不少。
被挖出的尸首都被白布遮盖。
将两人带到这里,衙役便被程学海安排在了不远处记录情况。
开始验尸前,程学海便从墙角的桌案上拿上三炷香,带着柳如珩朝尸首处拜了一下。
随后程学海率先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覆盖在自己的口鼻之上,系上手帕后,他的声音有些闷:“今日我们只是简单看看,若要像仵作一样正式验尸,可千万不能如此简陋。”
柳如珩见状,点了点头,也学着程学海的模样系上手帕。
尸首正躺在竹席上,身上的污泥已经被清洗干净了,真正见到尸首的那一刻,柳如珩反倒冷静了下来,方才的紧张似乎早已消弭。
“检查非正常死亡的尸首时,要一处一处检查死者身上的伤痕,不得无故称尸首坏烂而不去检查。”
程学海一边检查,一边教导柳如珩“方才说的是初审,我们今日来是复审。待会我一边检查,你一边看着我的动作,以防对尸首有损害。”
程学海的动作轻且慢,他将尸首上有损伤的地方都念了出来,柳如珩一边看着程学海的动作,一边观察着尸首身上的伤痕是不是如程学海所描述的那样。
挪动间,柳如珩发觉尸首的腰侧有一枚如葫芦图案的暗红印记,她问道:“尸首腰侧处的是胎记吗?”
程学海手上的动作一顿,仔细瞧了瞧柳如珩所说的部位,他确定道:“是胎记没错,不过胎记确定凶器以及凶手可……”他顿住了话,有些惊喜,“可以试试看!”
检查完尸首身上的痕迹后,程学海又带着柳如珩朝尸首上了三炷香,他口中念念有词,到了最后,又带着柳如珩一同朝尸体鞠了一躬。
“对待尸首,一定要保持敬畏与尊重,切莫下犯口业。”
出了停尸房,程学海和柳如珩才将口鼻处覆盖着的帕子取下,在高度紧张时,柳如珩还没觉得有什么,如今出来后一放松,她便闻到了自己和程学海身上萦绕着的淡淡臭味,她面色顿时有些发白,拿在手中的帕子丢了也不是,放回身上也不是。
程学海显然是习惯了这样的味道,他瞧见柳如珩的模样,有些忍俊不禁:“你倒是能忍住,我在大理寺为官这些年,见过不少头一次接触尸首便吐了的,你比他们要厉害些。”
柳如珩白着脸,有些嫌弃自己身上的味道。
程学海哈哈笑了声,看出了柳如珩的嫌弃,他道:“待会你和我一起去煮些醋熏一熏,便没有这么臭了。”
柳如珩‘嗯’了一声,又有些好奇:“我从前竟不知醋还有这样的妙用,大人可知道为什么煮上醋便可以除臭吗?”
程学海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故意板着脸,笑骂道:“你倒是会挑问题为难我。”
在停尸房的隔壁,便有一间专门煮醋的房间,在煮醋途中,程学海还说了另一件趣事。
原本,在检尸后,约三五步的地方会放一个炭盆,人从那过时便泼上一些醋,臭气自然就消失了。但由于天气炎热时,停尸房内摆满了冰,若是燃烧炭火,便会加大冰的损耗,此后验尸完毕便会在隔壁的小屋内煮醋。
柳如珩有些哭笑不得。
待煮完醋,整理好两次验尸的记录后,柳如珩和程学海又各自誊抄了一份后,柳如珩便自告奋勇说想去衙门里看看,有没有这具尸首的线索。
程学海告诉柳如珩,若要出去便写上一份折子递给少卿大人便是,事出有因即可。
柳如珩火速写完折子,便朝县衙的方向走去。
县衙内存放着关于京城大大小小案件的信息,柳如珩的方向明确,调看近期年轻女子的失踪记录。
今日检验时她发现,尸首的手上并没有劳作出来的茧,显然是被家中宠着长大的孩子,这样的孩子若是消失,必然有家人会去官府报官。
大理寺距离县衙的路程并不算远,柳如珩只走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便快到县衙了,只是她路过一个集市时顿住了脚步,她看见了一匹马正在被售卖。
去县衙的计划先搁置,柳如珩上前问了价格,觉得还算合适,不过这匹马还有些小,日后的草料又是一笔巨大的开销,她又迟疑了下来。
正巧那人正好急着要卖,便宜了些价格,又承诺送些草料,这笔生意便算成了。
骑在马背上,柳如珩的心情格外的好。
不多时,她便到了县衙,柳如珩将马交给一个衙役,见到掌管文书之人后,她又将自己的令牌给了对方,很顺利的便拿到了那些卷宗。
最近京城中附和条件的丢失案有三起,柳如珩抄录下地址后,便带上马去找家属。
第一个是在城西开包子铺的夫妇,走失的是他们的孙女,柳如珩到时,他们正开着店铺做生意,待那些客人走完了,柳如珩便上前问道他们丢失的孙女腰侧是否有一枚红色葫芦状的胎记。
那对夫妇的脸色很不好看,险些将柳如珩直接打出去,他们见柳如珩穿着官服,便只能道:“求官爷莫要坏我家孙女名节,她早已被找回,正待嫁。”
柳如珩赔了不是,便朝下一家找去。
那家也是在城西做生意的,不过开的是面馆。
待柳如珩到时,面馆的大门紧闭,她问了旁边其他的店家,得知自女儿丢失后,那对夫妇便无心生意,一心出去找人了,现在这个时间,他们应当刚回来。
旁边的店家又不屑道:“不过是个赔钱货,再生便是,依我看那些两人就是蠢。”
柳如珩眉头紧蹙,她难得冷下脸:“还请慎言,若口业犯多了,会遭报应的。”话落,她便头也不回的朝面馆的方向走去,轻轻叩响了门后,门很快便开了,是对面色憔悴的中年夫妻。
被那对夫妻引进门后,柳如珩迟疑片刻,还是问道:“你们女儿身上是否有个红色葫芦状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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