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对夫妇愣了神,他们二人的眼眶泛着红。
“大人,您是找到了我女儿吗?”男人粗粝的双手紧握。
柳如珩的心一下子便沉到了谷底,她张了张嘴,嗓音有些艰涩:“五月十九日,大理寺发现了你女儿的尸首。”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面馆内的夫妻二人呆愣在原地,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失了神一般怔愣在原地,女人伸手擦去眼眶中的泪,她猛地便朝柳如珩跪下,嗓音颤抖:“大人,阿秀是不是被人害了?她向来心疼我们,她不可能自己就那样……”
柳如珩下意识上前搀扶,她感觉自己的喉头堵着些什么,声音变得沙哑:“大娘,你先起来说话,她……”
柳如珩怎么也说不出口,被称为阿秀的女孩确实是被人害了,但害她的人身份极高,若是找不出确凿的证据,这案件便只能称为一桩悬案,权贵随意栽赃给家中的小厮、丫鬟后,最多便是被说治家不严,过些时日便再也没人记得这样一桩‘丑闻’。
或许是看出了柳如珩的顾虑,男人红着眼眶一齐朝柳如珩跪了下去,他声音有些颤,却无比坚定:“大人,还请您说吧,无论怎样我们都受得住。”
柳如珩将他们二人扶起,“她确实是被害了,但凶手还未找到。”
夫妻二人这时才冷静了下来,他们对视一眼,男子又道:“大人此次前来,是为了寻找真凶?”
柳如珩微微颔首,她道:“今日来一是为了确定死者身份,二便是想问问失踪前她都去过哪里,和什么人有过接触。”
他们二人眼眸微暗,其中大娘有些苦涩道:“失踪那日我们忙着做生意,那孩子在家绣了帕子出去卖,想补贴家用,我们便由着她去了。”说到这里,大娘已经泣不成声,她死死揪着自己的衣摆,强忍住哭腔道:“她常去城东不远处的集市卖东西,说那的价格高,省的我们辛苦。”
柳如珩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两位中年丧女的可怜人,她只在走之前承诺,她定竭尽全力找到真凶。
城东正是裕昌侯府所在的位置,距离集市也不算遥远,从这里走到城东,需要将近一炷香的时间,那对夫妇口中的集市柳如珩也去过,就在她家附近。
骑着马的脚程到底是比平常快了不少,柳如珩路过家时,心想,一身官服不方便打探消息,她换完衣裳牵着马出来时,正巧撞上了要去集市上买东西的李嫂,她挎着一个竹篮,上头盖着一方从未见过的手帕。
柳如珩勒马,叫了声李嫂后,她便问道:“李嫂,你这手帕是在集市上买的吗?”
见柳如珩好奇,李嫂将手帕递给她,一边道:“是个懂事的小丫头卖的,我看她和安予差不多大,便多买了几条,让她能早些回家,老爷若是觉得这手帕不错的话,我便回去给你拿上几条新的换着用。”
柳如珩谢过了李嫂的好意,问道:“那丫头大概多大的年纪?是不是眉心有颗痣的那个?”
李嫂点点头,回答了柳如珩的问题,随后有些疑惑道:“老爷也买过她的手帕?最近好像都没见到她来。”
柳如珩随意说了个借口,问了李嫂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便听李嫂笑着道:“就在五月十七日,她运气好,我买完菜便听说有贵人看中了她的手帕,一下子就包圆了,还让人带着她去听贵人吩咐,选几个好看的花样子呢。”
“是哪家的贵人!”意识到自己有些言辞过激后,柳如珩放缓了声音,叮嘱李嫂不要将他们今日的谈话说出去,关于贵人的话题就算有人来问了也只说不知道后,她便匆匆上马,朝集市去。
集市一如既往的热闹,卖什么的都有。
柳如珩将马栓了起来,她找了一个常在集市上摆摊的摊主,一边挑东西,一边打听,那摊主只说不清楚,可以去卖绣品那块问问。
循着摊主的指引,柳如珩朝卖绣品的地方走去,现在仍在摆摊的还有两人,她们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观察这两人一阵后,柳如珩上前问道:“两位姑娘知道前些日子在这卖绣品的小姑娘吗?”
两人面面相觑,闻言只垂下头,眼底闪过一抹心虚,“近来摆摊的只有我们两姐妹,公子去问问旁人吧。”
柳如珩心下一沉,这两人的表现显然是知道些什么,她态度软了些,温声道:“二位姑娘可是有所顾忌?”
说着,柳如珩将身上所带的官印展示,又塞给两人一些银钱:“二位姑娘大可以放心,若出了什么问题,有本官担着。”
二人迟疑许久,将银子退了回去。
柳如珩沉下脸,抢在二人开口前,语气严厉道:“此事人命关天,还请二位想明白在说话。”
她面容姣好,身形高挑,如今沉下脸居高临下的看着两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倒显得极有气势。
其中年龄稍小的那个身形颤了颤,但到底没有吐露些什么,年长些的姑娘护着妹妹,颤抖着回道:“大人,旁的不敢说,那人背靠大树,岂是我等平民百姓惹得起的,还请大人谅解。”
柳如珩面色稍缓,她将身上值钱的东西都递给了两人,劝道:“二位不用担心,这些东西应当能换些银钱,日后二位便不用在此摆摊。
那人犯下弥天大罪,被抓后自顾不暇,无人知晓是二位姑娘所说。”
她顿了顿,又沉重道:“此人若不除,二位姑娘焉知何时自己不会遇见此事?”
许久,二人将银钱收下后快速离开了,只吐出一个名字。
“裕吉。”
得知线索后,柳如珩边匆匆回家,顺带将那两人都手帕全都带回了家。
书房中,柳如珩在纸上涂涂划划。
姓裕,整个京城内姓裕的也只有裕昌侯府一家,且刚才那人口中还提到了‘裕吉’这个名字,除却主子,便是些受器重的家生子才能被赐姓。
只要查清名为裕吉之人在何处,便可得知其幕后之人都消息。
……
第二日,柳如珩面色沉重,她昨夜写了一夜折子,将二人隐去后,证词略显不足,还需些其他证据。
待她拴好马,恰好撞见陆少卿。
迟疑片刻,柳如珩上前行了一礼,将昨日之事口头叙述后,又将折子递交上去。
陆少卿面色严肃,沉默良久才道:“此事不要声张,切记安抚好受害者的家属,莫要打草惊蛇。”
柳如珩点点头,但心下仍有些不安,她问道:“裕昌侯府被围,若是此人逃跑——”
话还未出口便被陆少卿打断,“莫听莫问,有些事不是你一介大理寺主簿所能管的。”
许是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严厉,陆少卿没再多的言语,接过柳如珩手中的折子,转头便走。
柳如珩担忧了几日,陆少卿神出鬼没。在一日午后,他派出随从唤柳如珩去谈话。
陆少卿这次带来了个好消息。
裕昌侯治家不严,削爵处理。
主犯是二房那个不显声色的二老爷与那日只说过一句话的二夫人。两人在裕吉的证词下无法反驳。
从犯是在乡下庄子上避风头,手臂上有伤痕的裕吉。
三人因行径恶劣,被判处秋后问斩。
柳如珩有些怅然若失,虽犯人抓住,但那日的莫听莫问,对她影响实在大。
科举前先生只教导她要成为端方君子,却不曾言说官场中的耳聋眼瞎。
好在真凶找到。
……
回到家中后,柳如珩精神稍稍好了些,恰好明日便是休沐,能够休息一日。
柳如珩照例去给廊下的鸽子喂食,却发觉鸽子的脚上被系上了一封信。柳如珩拿粮食的手一顿,鸽子朝前跳了些,‘咕咕’叫了两声。
小心翼翼将信件取下,柳如珩将信件展开,入目便是公主的字迹。
“明日休沐,驸马莫忘同游。”看见简短的信,柳如珩才想起她前些日子写的拜帖,那是她邀请的公主休沐后一同出游。
喂完鸽子,柳如珩便急匆匆的沐浴去了,忙前忙后,她又挑了一件来京城后新做的一家衣裳,今日熏香后明日再穿出去见公主。
上次后,柳如珩觉得面对公主时,定然要让公主开心,让公主瞧见她的好,日后哪怕被发现了,说不准公主会一时心软放过她。
柳母听说柳如珩今日协助破了一桩悬案,喜气洋洋地便朝她住的小院来庆贺。
她来时柳如珩正好在试新衣,见她一副如修竹般挺立的身姿,柳母登时就笑开了花:“怎么今日才想起来要打扮?难不成还有什么好事没有告诉我?”
闻言,柳如珩点头,她道:“明日华清公主与我一同在京城内逛一逛。”
柳母顿时变了脸色,她嗫嚅了几句,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华清公主名声不好,上次见面便没什么好事,如今再次见面,岂不是又要有此牢狱之灾?
柳如珩正低头挑着腰带,转头便瞧见柳母落泪,她有些无奈,“母亲,倒也不必如此夸张,华清公主是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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