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天雍帝将何唱迎进宫的时候他便考虑到以她的身份必不能遭天下人接受,于是,钦天监史思明帮他消除了这个疑虑。钦天监和天雍帝合演了一出戏,说何唱是“天赋人权”的神女下凡。她能利用自身优势解除玉罗刹封印,振兴襄国解救苍生,这个弥天大谎一段时间在大襄广为流传,却没有人质疑它的真假,因为到最后天雍帝都有些并不知真假。襄国在那几年确实得到了较大的发展,以至于所有人都虔诚地相信它是真的。至于后来所说的代替何唱体香的酿秋碧也是一个弥天大谎。依旧是钦天监,天雍十二年,为了终止这场祸端,他再次出了这么个意,因为没有知道酿秋碧是什么香料。
这个秘密当今世上只有寥寥几人知道,除了他们二人还有太后以及他一直以来亏欠的幼子赫连骁。想起赫连骁,天雍帝不禁愧疚起来,直到现在他都没法还他母妃清白。
而自己向来器重的三子,没想到有天会因为这样的谎言而暴露在他面前,他心里又一阵苦涩过后,脸色变得愈加深沉。
“哼!统一天下?太子,朕到底是小看了你!要不是今天朕当场逮住你,你是不是明日就先夺朕的皇位然后再夺得天下了?枉朕器重你这么多年,你居然会为了这种莫须有的东西一日一日膨胀,看来朕今天是留你不得了,再任由你胡闹下去,大襄的江山迟早会败在你的手里!”
太子勋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想到了制酿秋碧的方法天雍帝还要如此威慑他一番,他经营这个计划这么久,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没有错。大襄的江山他要得到,天下他也可以搏一搏,只是他好像急功近利了,眼前这番言辞却是句句针对他的。
他这才感到了惶恐,颤兢兢地往前挪了几步:“父皇,父皇饶命!儿臣知道错了,再给儿臣一次机会,儿臣下次再也不敢了!”
左相顾津也跪在地上:“臣等恳请饶恕太子一次,太子也是为了大襄江山着想啊,陛下!”
天雍帝气的脸色铁青,一拳头捶在龙椅上,他稍微顺口气后敛声问底下的谢太师:“太师以为朕当如何,该如何处置太子?”
谢太师冷眼睥了一眼地下的太子勋,中规中矩道:“虽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陛下亦要以大襄子民为重。老臣建议如何,还要看陛下定夺。”
这场惊天祸事一时间难以裁夺,天雍帝思虑再三决定先把太子勋收押入监,以太子为首的一众大臣舒心了不少,但仍有少数人有异议。
镇国将军庄凌远出了大殿几乎是第一个跑来质问谢太师的,自从赫连骁帮他平定了那场祸事后从未结党的他几乎成了半个太师的人,虽然他不清楚赫连骁跟谢太师的种种关联,但从某种程度上他还是间接为谢太师做事的。
“太师为何不提议废黜太子的事宜?如今太子谋反证据十足,这样留着他不是更加养虎为患?”说实话,庄凌远对这个太子颇有微词,多年未有建树不说还总惹事端,这个节骨眼未能废掉他真是太可惜了。
谢太师并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若有所思地问:“那将军以为除了太子之外还有谁能胜任国主之位?”
庄凌远面露难色,天雍帝共有七子,除了太子以外还有三个成年的,一个不成气候一个生母位分低下,还有一个戚王……只可惜痴傻多年。
“哎,要是戚王尚好就好了。”当年的戚王迥越伦萃﹑天资聪颖,只是在初露锋芒的时候就遭遇了那样的变故。要是他能正常活到这时,那么庄凌远第一个想拥戴的人就是他,他不禁长叹一口气以示惋惜。
谢太师闻言笑了笑,“一切都有变数,也许某天将军心中所想就会成真的。”
白色石柱雄伟瑰丽,蟠龙般的纹样烙印在石刻上,谢太师顺着阶梯慢慢走了下去。
夕阳余晖,一轮明月爬上苍穹。竹韵行至王府后院时正看到赫连骁在专心致志地雕着东西,一支灵狐木簪活灵活现地摆在他的手边,见她来后他一拂衣袖将它收了起来。然后,他又惬意地拿起了刻刀,他正在雕一块黄杨木。竹韵定睛一看,一朵清水芙蓉隐约浮现出来。
“公子,松平寨已经全数撤离了,不日后晏公子他们就能到达襄都城。”
赫连骁刻地格外认真,仿佛她的话没听进半分,就在竹韵准备重复一遍的时候,他淡淡抬起头,那朵芙蓉的形状更加明晰了。
“史轲呢?他没叫我过去?”
竹韵懊恼地点头,他要不提她真的差点忘了。
“史先生约您明日晨时在醒尘茶楼会面。”
竹韵说完并没有走,她踟蹰着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赫连骁一口打断了:“与其想想那些无用的,不如想着如何应对当前之事。喏,把这根簪子送到荆姑娘那儿,她可是等你很久了。”
竹韵拿着那支初见端倪的簪子有些为难:“公子,它还没刻好……”
“荆姑娘会收下它的。”
“哦。”她瘪瘪嘴不再多话,知道公子跟荆绮绮的关系不简单,但这样也太冒失了吧。
青衡自前几日被救回后便一直忐忑不安,虽听说太子被收押但皇后会随时随地来找她的茬。这不,她才刚躺在慈安宫偏殿里晒太阳,外面皇后就风风火火到了,她立即随着李嬷嬷去正殿,殿中皇后正小心翼翼地向太后请安。
“起吧!”太后拂袖后将青衡叫了过去,正巧她要派人去请皇后呢,没想到她自己不请自到了。正好,新帐旧账,今儿个就可以算清了。
郑皇后最近因为太子的事寝食难安,看到青衡后更是一肚子火,当日不知怎地居然给御林军知道了,都怪那个谢谙城,平日究竟小看了他,谁想到这一切被他如此轻易地戳穿。等他日东山再起,他们一定要好好惩治他。
可是郑皇后和太子勋都想错了,他们所做的都在赫连骁的掌控之中,他早就派人跟踪了他们,并不是谢谙城无意中看到的。
请过安后,她直接开门见山地对太后说:“母后,后宫之事向来在臣妾的管辖之内,戚王妃的案子尚未查清,臣妾是否可以继续追查下去?母后也不希望有宫女平白无故地冤死吧。”
青衡心中冒火,她还真是不查清楚不罢休呢!还好谢谙城之前就知道是何人所为了,不然这黑锅她是背定了。
哎,也不知道他找到了罪魁祸首没有。
太后听话却讽刺一笑道:“哀家看你也不必查下去了,因为哀家已经替你查明了。来人,把湘雨给哀家带上来!”
听到“湘雨”这个名字,郑皇后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她不可思议地瞪着眼:“母…母后,湘雨不是已经死了吗?”
“哼!冤有头债有主,死不死你还不知道吗?”
半晌,一个梳着盘桓髻满脸伤疤的中年女子被领了进来,那女子望向青衡的时候突然眼神一滞,继而回神过后才向太后请了安。
“湘雨,把你所参与的都老老实实地交代出来,没有交代完整的话,哀家可不敢保证会如何对待你!”
事实上,太后已经审问过湘雨了,现在说出来不过与皇后对质,让她承认自己的罪行。
湘雨看了皇后一眼后 ,哆哆嗦嗦地全盘托出:“奴婢…奴婢是奉皇后的命令将绣缘带进宫的。皇后叫奴婢在祭奠先后的那晚杀死绣缘,说那样能成全太子的大事……”
“放肆!本宫的清白也是你能污蔑的!”
湘雨还没说完,皇后倒是先动怒了,她指着湘雨的鼻子开口就骂:“你为何要污蔑本宫?说!是谁收买了你?”
面对这样的逾规矩,太后反而十分镇定,她冷笑一声后对湘雨道:“皇后这么想知道答案?湘雨,你还不继续说下去?”
湘雨心悸地点点头,继续说道:“太子向来被先后寄予了厚望,自先后薨后奴婢也和先后一样对太子渐渐上心,希望他在继承大统的道路上平平坦坦的。郑皇后告诉奴婢,只要在那晚杀了绣缘太子就有机会一统天下,所以奴婢想也没想就听了她的旨意。”
湘雨一直都是先后的心腹,郑皇后不相信她会这么快就招供,她半分没有松懈反倒更加从容地反击湘雨道:“你主子没叫你说话要拿证据的吗?污蔑本宫,哼!你也有这个本事!”
湘雨不卑不亢地拿出袖中那个令牌:“娘娘,这可是您给奴婢的,不然奴婢也不会那么顺利地溜进皇宫。”
看到那块令牌,郑皇后终于气势矮了一截,她明明……明明收回那个令牌的。
“怎么会?怎么会?”她煞白着脸倒在椅子上,太后嘴角泛出更**的讥讽,“皇后,你买通的那个侍卫要不哀家也给你带上来对质?他好像也知道不少事情。”
“不…不……”若说上一刻皇后还无惧无畏从容淡定的,那么下一刻她就像换个人一样,目光涣散、毫无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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