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轲带青衡从后院翻墙出去,那士兵并未察觉,他们风尘仆仆赶到戚王府时夜色已在白光渐渐淡去,地平线上升起了更大的光芒。天边残星褪去,连月牙也不知在何时变得飘渺无光。
“开门,快开门啊!”
青衡敲门的时候竹韵一脸诧异,看到她身后的史轲更惊奇了,她还未将他俩迎进去青衡就急道:“赫连骁有没有出发了?我要见他!”
竹韵惊意更甚,史轲也点头,“快带我们进去见他!”
竹韵一头雾水,她犯难道:“公子昨天早上就和庄将军一起出发了,怎么,发生了什么事吗?”
青衡千赶万赶都没有将这个消息带给他,是天命吗?不行,就算是命她也要搏一搏。
“史先生,现在才日出我们还得及!我们赶快去!”
青衡转身要走,史轲拦住她,苦笑道:“你以为我们能想到他们就想不到吗?他们肯定也提前埋伏在那里了!”
史轲猜的不错,应梵也提前将军队埋伏在那里了,广寒寺的官兵可以随时阻拦,回途的弓箭手却早已待命。等他们赶到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漫天的弓箭从四面八方射来,弓箭上点着火,火光中马声嘶鸣,经久不绝。
“不能再过去了!”
史轲和竹韵带了一队兵马过来,青衡跟他们并行,她执意要往火光里冲去,史轲拽着马的僵绳不让她去。
“我看到他了,是他是他!”
火光中带着鬼面的银盔蓝袍的青年伤痕累累地被困在人群中央,身边人的慌乱与他脸上的平静形成对比,他一举剑,将士们全都应和起来。
他们的周围是来势汹汹的利箭,右侧,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
“赫连骁!”
青衡看到那些利箭火花四射地射到那里,她看到他洁净的鬼面上染了赤红的血,银色的袍变得污秽不堪,四周嘈杂声于耳,他越是平静她的心就跳的越厉害。
“史先生,你快带王妃回去,这里有属下们就可以了!”
身后广寒寺的那条路上杀出无数士兵,大批军马正虎视眈眈地看向这里,史轲话不多说赶紧将青衡从竹韵的怀里拽到自己的身前,青衡不肯走,他只好点了她的昏睡穴。
“这里就交给你了!”
他迅速带着青衡往林中走去,迎着来时的日光,一点点消失在丛林深处。
青衡醒来时是躺在浅橙的楠木床上,这是她的床。姣棠见她起来欣喜得不得了,连忙往外头叫人。
“来人啊,王妃醒了,王妃醒了!”
“姣棠姣棠!”
青衡唤住她,她很快欣慰地回到房间,“怎么了?王妃!”
“他呢?他在哪里?”
姣棠的表情一下子跌落谷底,但很快恢复了喜色,“王妃您先好好休息,奴婢去吩咐厨房把药送来!”
“我问你,他呢?你们家王爷呢?”
青衡一个冷声吓得了她一跳,她支支吾吾道:“王爷,王爷还没找到。”
姣棠告诉她,这场突袭他们损失惨重,带去的军队几乎全军覆没。庄凌远和晏子乾赔了半条命不说,就连赫连骁都坠入谷底﹑生死不明。他们已经派人搜了好几个时辰,可都没有搜到。
“什么!?你说他掉下了谷底!”
这已经是赫连骁第二次消失在她的面前了,第一次有惊无险,可这次,这次呢?她还没见到他,他怎么能死?他还欠她一个解释,他怎么能这么轻易地离她而去?
“不!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和上次不同,这次青衡彻彻底底爆发出来了,她不应该赌气离开他,他们已经经历过一次生死了为什么这次又要让历史重演。不管是生还是死,她都要找到他,碧落黄泉,他在哪里她就找到哪里。
“王妃,王妃!王爷已经出事了,您不能再有事了!听奴婢的,好好回去躺着,没准您一觉醒来王爷就在您身边了!”
“你骗我!他不会那么快回来……”青衡蓬头垢面地瘫坐在地上,脸上的血色失了一大半,她崩溃的表情显得狰狞可怕,姣棠抓着她的手,她用劲地掰开之后向门外出去。
谢谙城适时地拍了她一掌,她一下子跌在他的怀里。
“谢大人!”
谢谙城把青衡抱到床上,他的手抚过她的脸,眼神里尽是愧疚。
“看好她。”
短短的三个字却耗费了他满腔的勇气,随后他便匆匆走了出去。
走到前院时却看到荆绮绮站在那里,她背对着他,身影显得瘦削萧条。
“你喜欢她。”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荆绮绮缓缓回过身,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落寞,在谢谙城的印象里,她绝对是不可能有这种空洞洞的眼神的,虽然他很久之前就见过她,虽然他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不重要了不是吗?”
他反问回去,荆绮绮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整张脸哀而感伤的:“他要是回不来了你会怎么做?”
“他回不来了那你呢?”
他们谁也没有对彼此的问题做出明确的答案,但这都不重要了,谁也料不到宿命到底会给他们什么样的答案。
亥时,谢谙城赶往至仁堂的时候史轲正给最后一个病人号脉,当那个病人走后,空旷的医馆中顿时安静下来。谢谙城恼火攥起拳头就朝史轲迈去。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看病?人找到了吗?”
“这么暴躁,不像你。”
史轲不急不躁地在纸上挥毫着,他经赫连骁的介绍认识了谢谙城,这么多天来也算了解他的脾性,但眼前这个模样可是前所未见的。
谢谙城稍稍压住怒火,一字一句说道:“宋必群一行已经进京了,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中午,宋军大胜他们已顺利进入都城,谢谙城虽知道消息但也无力回天。他的父亲叫他别轻举妄动他答应了下来,可要是再不采取措施只会败得一塌涂地。
史轲写完将纸的墨迹吹了吹:“主帅还没发令我们怎么能轻举妄动呢?你还是回去待命,自然有你效力的地方。”
谢谙城不可思议地瞪着他:“你的意思是……”
“你想到什么就是什么。”
史轲淡笑了会,笑容又很快敛去。
赫连骁其实在落崖两个时辰后就被找到了,为了不打草惊蛇,史轲并未将他带回,而是将他安排在了广寒寺里。寺里的官兵已经离开,这里无疑是最合适的地方。虽然他听青衡说这住持跟宋必群是旧相识,但他并不畏惧,越是危险的地方就是越安全的地方,他们绝对不会想到他会躲到这里。而到这里之后,他们有了一个全新的计划。
“哎,小师傅,这饭菜我送去就行了。”
梅清被派到这里来服侍赫连骁,她现在跟他一样戴了张人皮面具,他们伪装成上山休养的小夫妻。因此,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他们。
那日梅清受了史轲嘱托后她就小心翼翼地照顾赫连骁,这一下来,已经过了两天,赫连骁已经从昏睡中醒来。
见她这样说,三和大大方方地将手中的餐盘递给她,她客气地端了进去。
已是酉时,寺里的人大多吃饭去了,梅清将门推开,赫连骁正倚在窗边看日落。
“公子,您怎么起来啦?”
对其他人梅清敢口不择言,对赫连骁她还算得上恭敬,“您才醒来不久,站在窗边吹风对身子不好。”
赫连骁晕在光下的脸有些模糊,他淡淡问她:“高将军的人马到哪了?”
高将军乃是骠骑将军高侑,他长期驻守北疆手握北方一半兵权。在此之前赫连骁就想过一个对策若是兵败他们也都有了一个退路。他劝说庄凌远将这次的事告诉给高侑,一来庄凌远与他私交甚好,二来他也是个忠义之士。庄凌远二话不说就写信给了高侑,高侑也随即同意了下来。他现在正带领人马秘密赶往都城。
“已经到扶城了,大约两日后就能到达这里。”
“是嘛,那很好。”
赫连骁捏紧手中的虎符,那是庄凌远给他的,只要高侑来,他的兵力对付太子和定南王也绰绰有余了。
他挥了挥手,“你先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梅清依言关上了门,这时太阳已西沉地只剩最后几道光圈,赫连骁抬起眼,好像产生了错觉,他在光晕底下似乎看见了青衡的脸,她在对着他笑,他随之也漾出一丝笑容。
已经找了三天依旧没有找到赫连骁,青衡快要绝望了,这几天里什么人都来看过她,独独没有他。她不甘心,每天想方设法地想要出去,一次次地被逮回来,一次次的不放弃。
“王嫂!”嘉容住在这里仍未回宫,看到青衡又被捉回来后她的脸上居然出现一丝愧疚,青衡看不懂,她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王嫂对不起!对不起!”
她这话引起了旁边谢谙城的注意,他这几日负责保卫王府,而青衡亦是刚刚被他捉回来。
“什么对不起?”青衡木讷地问,她一下哭着跑走了,青衡也没上前追,除了赫连骁,现在什么在她眼里都不重要。
“我先回去了。”
谢谙城讪讪地放下她,只见她失魂落魄地走进房间,脸上的愁思日益分明。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