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日,青衡的气色比前几日好上许多,情绪也平静了不少。这几天她想了很久,既然赫连骁一直没有消息那么她也不能坐以待毙,她必须采取什么行动。早晨天未亮,她就起身准备北上广寒寺,她既想过去替赫连骁祈福,又想去看看舍身救她的三和姐弟。或者更多的是抱着侥幸的心理去找他,没准她能找到。
竹韵并未阻拦她,这对于她恢复心情也是有好处的。她本想和青衡一同去,却被青衡拒绝了。她不放心,便暗中拜托谢谙城跟随她。谢谙城得了这个嘱托,一路上小心翼翼护送着青衡的安全。
“谢大人,出来吧,我看见你了。”
青衡在树林驻足片刻,她偶一回头看到了对面树林里的身影,她晓得竹韵担心她,但如今她都成这样了,她们还担心她做傻事吗?
谢谙城闻声走了出来,他的衣袍下还沾着几片碎叶,脚底的长靴也被清露打得有些潮湿。他脸上毫无流露出半点心虚,青衡看着他,一瞬间陷入忧忡。
“我们上去吧。”
她沉默了会忽然站了起来,朝阳的金光散在二人的容颜上,他们彼此相顾无言,一路又不疾不徐地走了上去。到了广寒寺门口的时候,谢谙城突然叫住她。
“其实戚王他……”
“哎,是你啊!”
正巧三和从拐弯处砍柴归来,他看见青衡十分惊喜,“小青姑娘,见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他瞥了眼青衡身后的谢谙城,揣度道:“这是你的……”
“不,不是,我们还是先进去吧。”青衡知道他想说什么立即止住他,三和笑嘻嘻地迎着青衡,青衡很奇怪,往常这个时辰应该有不少烧香拜佛的人,怎么今日连门都没开?
“哎,那日这条路两军交战伤了不少人,师父让我们将沿途的血都清干净,等晦气散了再开寺广纳香客。”
谢谙城问:“若有上山的接住的人呢?你们也不接待?”在此之前谢谙城听史轲说赫连骁就被安排在了这里,但这里不开门,他又是怎么进来的呢?
三和将柴放在地上,拿出一串钥匙:“师父说我佛慈悲,不接香客不代表不纳宿主,借住的人还是进来。”
“是这样啊。”青衡转眼跟他进去了,院中的小和尚都在忙活,看到三和回来了便亲切地跟他打招呼,有几个认出青衡的也有些惊讶,三和笑笑将他们带到了后院。
谢谙城仔细观察周围一切,他方才已经注意到东边的厢房,不出意外,赫连骁应该就在其中的某间。在青衡和三和说话之际,他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
“三和,你姐姐怎么样了?”
一想起那天的舍身相救青衡就无比愧疚,这么多天她沉浸悲痛里,几乎忘记了三和姐弟,要不是他们,她当初也不会这么轻易脱身。
三和看她整个人都瘦减了不少,他反而脱口问道:“我姐姐倒没事儿,但你好像出了什么事儿,你不妨说给我听听?”
青衡心虚地不敢闪过他的眼神,继续把话题转到他姐姐身上:“那些官兵没为难你姐姐吧,她现在人在哪里?”
三和边劈柴边说:“他们也没那个胆子!那天我姐姐就用笔在胳膊上画了些黑点他们就吓得屁滚尿流了,哪还敢为难她啊!你放心吧,我姐姐没事,她现在已经回去了。”
“那你呢?”
三和拿斧头的手突然悬在半空,“我对不起她,所以得留在这里。”
多说无用,青衡也不劝他了,她道:“我今日本来是想来祈福的,既然香火不开那我就四处转转吧,你不用招待我你先忙。”
“既然这样那你就去吧,我不留你了。”
二人客气地道了别,青衡这才察觉一直跟随她的谢谙城不见了,她四处找他时却听到厢房传来一阵吵架声,周围已有不少人出来探看,她出于好奇,也走到了那间屋子前。只听见“啪”的一声一个瓷杯被摔落在地,随后,谢谙城被一个女子推了出来。
“你们看哦,奴家跟夫君都躲到这里来了,这个无耻之徒还想强行掳走奴家!大家就替我们做个主,将他赶出这里,也好让我们夫妻好好安生下去!”
谢谙城被狼狈地被推到院中,院子里的人争先恐后地和着那女子的话想要赶走他,青衡方想要站出来辩驳时,谢谙城突然拉着她就走,两人冲出寺门后青衡十分无奈。
“你怎么不解释?他们都那样骂你了!”
由于恼怒,青衡苍白的脸上总算抹了一股粉色,谢谙城揽住她的肩,“你相信我?”
他还以为她会和他们一样误会他,现在他的心里总算有了安慰。
青衡翻个大白眼,道:“这还用说吗?那女子能将你推到院中,她的力气是有多大啊!我猜,她应该会点武功。不过,我倒是好奇了,你刚刚究竟干什么了让人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对付你?”
问起这个,谢谙城淡漠的脸上终于惊了一丝波澜,他的眉蹙得越发深沉,搭着青衡双肩的手也迅速垂了下来。
“你知道那屋子里住的是什么人吗?”
他原本不想告诉她事情的真相,但看到青衡日复一日的消沉他就再也憋不住了,他不该那么自私,爱一个人就是要让她得到幸福,既然自己没有本事就要成全其他人。从早上跟随她的那刻起他就动了恻隐之心,直到这一刻,他终归将事情全数说了出来。
“是你日思夜想的人,我刚刚去,就是为了去找他。”
青衡的脑袋即刻蒙住了,她想了无数种结果但没想到会是这么回事。她欣喜若狂地在原地又蹦又跳,随即,就重新冲进了寺里。
山上的桐花开了一簇又一簇,仿佛将天地都连结起来。谢谙城久久站在风中,握紧的拳头亦慢慢松了下来,终于,当红日攀上飞檐的时候,他孤身一人孑然离去。
青衡很庆幸这次赫连骁没有推开她,而是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她当晚也在寺里住了下来,三和送过饭菜后她偷偷摸摸地溜到赫连骁房中,见此,梅清也识趣地回避了。
赫连骁将手中的书放下,头疼道:“让你留下来不是让你干这些偷偷摸摸的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不睡去睡觉?”
青衡捧了碗汤坐到他的床边,“你骗我的事我还没跟你计较呢?你倒嫌我负累了!那好,我明天就下山,再也不来见你!”
赫连骁被她打败,今天见到她时他克制不住思念将她留了下来并未考虑到事情的后果。现在觉得自己实在过于冲动,这里到底是有危险的,留她在这里难免会遭人耳目。
他将她揽到怀里,“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哎,留下就留下吧,不要到处走动就是了。”
他藏在这里青衡就觉得事情不简单,她想问他却不知问起,索性就不考虑这个问题了,能见到他已是万幸,其他什么暂且不用考虑了。
她吹了吹汤,将它喂到他的嘴里,“你怎么和梅清假扮夫妻啊?又是史轲的主意?”
赫连骁以为她吃醋,不禁打趣道:“是啊,梅清失踪没有人会主意,要是换了竹韵,那岂不是让太子怀疑?”
青衡推开他,就知道他跑错题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问梅清出现在这里那宫里怎么办?她以前不都是假扮赵婕妤的吗?”
“之前我都安排好了,赵婕妤抱恙深居简出,皇帝素来不喜她也不会去关心她。梅清原本的任务是为了刺激庄思渝,现在她大功告成了自然可以功成身退了。”
“为什么要刺激她?这样你能得到什么?”
赫连骁眼埋深邃,“得到庄凌远的信任,他信任我了,自然就会倒在我这一边。”
梅清的主要任务就是为了刺激庄思渝,庄思渝出事,他们再到齐国放口风,齐兵必然会来攻打襄国,这时候,赫连骁就可以站出来帮助庄凌远退兵,他再将太子的一切抖落出来后,就算是为己,庄凌远也会站在他这边。可谓是一石二鸟,不成也难。
“那真正的赵婕妤呢?你们将她杀了?”青衡听荆绮绮说过他们将赵妋劫了,不知道她在不在人世?
“你以为宫里的人就这么好糊弄吗?如今躺在病榻上的就是真正的赵妋,即便有人怀疑她,也没有能揭穿她。她昏睡了太长时间,现在这个时候正好可以借故调理。”
怪不得梅清能够心安理得地出现在这里,原来他早就好布置好一切了。青衡在佩服他心思缜密的同时也不得不考虑另外一个问题,也就是他们眼前最大的问题。
“你躲在这里那太子的阴谋不是要得逞了?我听说他想谋权篡位,这么大的事情,没有人阻止怎么办?咱们难道要一直坐以待毙?”
“而今只能是坐以待毙,不过这种日子不多了,是要到我们反击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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