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谙城沉默不语,他当年想要浪迹天涯谢太师连夜派人将他绑了回来,回京时一道圣旨又把他请进宫,这么多年来怨愤的痕迹淡了却还是有的,他一直不能释怀,他不理解他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做,明明他大哥比他更优秀。
谢太师经过岁月的洗涤,鬓发已然发白,他喑哑着嗓子道:“欠别人的债总是要还。谙城,你大哥的野心太大,我怕有朝一日我们都控制不了他。你是个正直的孩子,爹希望通过你能弥补当年的一些过错。等这桩事过了,即使你永远不回家,爹也不会怪你。”
谢太师把他抓回来后说的最多一句话就是要他弥补当年的过错,他不知当年是不是他知道的那个当年,但那件事过后他父亲再也不像以前那样追名逐利,他整个人变得小心翼翼规规矩矩,位高权重也再不像以前那样锋芒毕露。
他此刻看到的是一个寂寞无助的父亲,沟壑无休止纵横在他的脸上,与这新绿一对比,有种讽刺的感觉。谢谙城忽然有些懊恼,自己这些年是不是太一意孤行了。
他胸口酸涩,沉声道:“不管爹想做什么,儿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助爹度过一切。”
没有想象中的愉悦,谢太师显得有些疲惫:
“下去吧。”他说。
谢谙城踟蹰片刻后向房间走去。
信件送到戚王府的时候竹韵正从青蘅房里出来,月色下男子的长发披在肩上,轻风扇动,他的发溢出皎莹的白。
竹韵将信件从袖口里拿出来递到那人的手上,那人轻扫一眼后毫不留情地将它撕成了细小的碎片。纸片在空中飘舞,一转眼就被风吹得无影无踪。
竹韵诧异:“公子不看吗?”
男子淡淡道:“早就料到的事情又有什么好看的。”
他的身影被月光拉得一晃一晃的,竹韵恢复平静:“没能将太子一网打尽,是属下们办事不力。”
“哼!”男子鼻腔轻颤,“你以为这么容易就能扳倒他?未免想的太简单了!周林不过是他的替死鬼,保车弃帅,他早就有这个打算。只是可惜了周林这颗棋子,为他做了那么多到头来落得了这样的下场。”
竹韵仍有不解:“那太子这次为什么自己动手呢?不怕真的被查出来吗?”
男子素手夹起一片落叶将它迅速捏碎:“这次也算是周林意气用事。上月,大理寺李光禄在太子面前参周林一本后周林就被太子明升暗贬。为表忠心,周林特地从齐国引进百日醉放在朝贡的琉璃杯里。那杯子不能沾染人气,一旦沾了它,里面的毒就会渗入皮肤,使人遭受梦魇如行尸走肉般受下毒之人控制。周林本想控制原青蘅将她送到太子身边的,哪想事情败露过快反遭太子报复。所以说,擅作主张的人往往会得不偿失,竹韵,这个道理我想你应该懂吧。”
“奴婢知道了。”她心虚地低下头,“奴婢还有一事需要请示?”
男子俊眉轻挑:“何事?”
“梅清依旧没能完成任务,需要奴婢去指点一下吗?”
“办事如此不力,她自会回来领罚。你且去齐国先放放口风,接下来可要跟太子来一场正面之战了。”
“是!”竹韵拱手,院中的男子纵身一跃,迅速消失在夜色深处。
晨光熹微,翌日,青蘅被召入宫中。她谢恩之后又被太后召入了慈安宫,一月有余,慈安宫一如既往的祥和。
嬷嬷们正在给佟太后按摩身子,青蘅欲作礼就被佟太后唤了过去。
“好孩子,这段时间苦了你了。”
云国虽被他们襄国灭了,但其实他们对云国百姓及王室都还不错。百姓们安居乐业,一众王室众人也被好吃好喝地供养起来。这让青蘅宽慰许多。
佟太后摸着她的脸颊心疼道:“比出嫁前瘦了许多,王府里亏待你了?”
青蘅赶忙摇头:“没有没有,他们对我都很好。”
“戚王呢?”
说起戚王她又觉得诡异了,前几天她看到他在园中与几个婢女捉迷藏,她想过去瞧一瞧沒想到又被竹韵拦了回去。所以,她认为这个戚王肯定藏着什么秘密,不然这么多天怎么不让她看他一眼?
太后神色淡定:“戚王遇见你是他的福气,也罢,既然你不想说哀家也不逼你。时候到了你自然也就明白了。”
太后说话总是模棱两可让青蘅心里直痒痒,她不好过多询问也就跪安了。出了慈安宫她被一个小宫女撞到了,仔细一瞧似乎在哪里见过。
“求求你救救我家娘娘……”
这话听的怎么这么熟悉?
青蘅怔住:“你是子絮?”
子絮连连点头,也想起了她。她来不及过多解惑就带着青蘅来到了储月宫,宫里,赵妋正气势凌人地在训斥里面的一众宫人。而庄思言却敢怒不敢言地哭丧着脸。
“呦,是你!”
赵妋见青蘅来也不害怕,她把没打完的耳光“啪”地一声落在宫女脸上,然后极其得意地哈哈大笑后朝青蘅走来。
青蘅都要被这一幕气疯了,她原以为庄思言的懦弱跟她以前一样,是小心翼翼地求生存,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现在看来全是错的,她是任由人家践踏她的尊严,什么话不敢说什么事不敢做,只会在一旁受气。
要是欺负她的不是赵妋,她二话不说就会掉头就走。只是现在由不得她,对于赵妋,她向来不喜。
“这么闹下去不怕把皇后招来吗?赵婕妤,你的胆子是不是太大了!”
赵妋拍手称快:“哈哈哈,真好笑!你是后宫中人吗?什么时候这里的事轮到你管了?”
青蘅被她正中要害,她底气不是很足,却依然粗着声音:“我只是看不惯,你一个婕妤欺负一个嫔妃是不是太过于放肆了?你……”
赵妋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管别人事之前先看自己几斤几两,戚王妃,你还真以为自己是戚王妃!”
“父皇拟下圣旨,我王兄明媒正娶,怎么就不是戚王妃了?”
嘉容出现在寝殿门口,日光将她广袖罗裙烙下凹凸不平的金色,她狭长的柳叶眉微微蹙起,似乎结了一层寒霜。
赵妋走过去面含深意道:“公主不是一向不喜这个王嫂吗?什么时候与她这么齐心了?”
这个问题青蘅也想问,嘉容公主不是很反对他们的婚事吗?怎么今儿来了个大反转?
嘉容到底年纪不大立马憋红了脸:“关你什么事?本公主爱喜欢谁就喜欢谁,今儿个就喜欢我这王嫂了。倒是你,在妃子宫中嚣张跋扈,小心我告到父皇那里去!”
“你敢!”赵妋不甘示弱,眼见事情越闹越大,庄思言拿起一个花瓶就往地上砸,随即她撞到了柱子上。
“娘娘!”
宫女们纷纷哭嚎起来,靠得最近的青蘅跑过去抱住她,她只说了四个字,然后就晕了过去。
“女儿不孝……”
对于她这句话青蘅感到无比心酸。庄将军都让她自生自灭了她还能这么孝顺,果真是古往今来第一孝顺女。她又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房门被打开了,这几日,皇后为了查清真相,将当时在场的人都留了下来,而现在,她正被留在慈安宫偏殿,仍是以前的屋子,还是太后派人叫她过去的。
太后仍派了李嬷嬷照顾她,李嬷嬷才将饭菜放到桌上,青蘅就忍不住问她庄思言的情况。
“还昏迷着呢,陛下这两日怒气可大了,前朝的事尚未解决,赵婕妤又给他来这么一出,这回啊,赵婕妤铁定是逃不过了!”
青蘅吃菜都没了滋味,她放下筷子:“赵婕妤为什么这么针对她?她胆子也太大了吧!”
李嬷嬷叹了口气:“宫中的女人不都这个样嘛,欺弱畏强,自己日子不好过也不喜欢让人家日子好过。其实啊,这也不能怪她们,帝王本身肩负着江山社稷,雨露均撒这是理所应当的,想要专宠那根本是天方夜谭。”
青蘅听后略有怔忡,嘴里的饭菜更如白蜡一般艰涩难嚼。
李嬷嬷夹了菜放在她的碗里:“所以凡事还是要看开点,跟他人过不去也就是跟自己过不去,想开一点不就什么都好办了嘛。”
青蘅敷衍地笑了笑,李嬷嬷又说了:“王府已派人来过了,明早王妃就能回去了。”
“啊?这么快,不是说还要留这里调查什么的吗?”
李嬷嬷给她倒了杯茶:“皇后娘娘也就是做做表面文章,宫里嫔妃太多,倘若以后再出现这种情况她们会认为看热闹也无妨。皇宫啊最忌讳哗众取宠瞎凑热闹,所以皇后娘娘才暂时把你们留在这里好叫他人以后多加留心。”
青蘅点头:“皇后娘娘还真是好人呢,怪不得能母仪天下。”
李嬷嬷一时失言:“是啊,比起先后倒是好太多了。”
先后乃天雍帝的第一任皇后敬淑文皇后,也是当今太子的生母。传闻她贤良淑德、秉性柔嘉,是当时母仪天下之典范,受本国和他国不少子民拥戴。但好景不长,天雍十四年她抱病薨逝,中原各国纷纷哀悼,表示惋惜。
明明是先后比较受称颂,怎么这个李嬷嬷这样说?青蘅不解地追问起来,李嬷嬷倏地打住不再说什么,这更加增添了她的好奇心。宫中秘闻是不是忒多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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