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时安没有专门学过插花,但是基础知识也知道一些。
闻时安并没有用李相宜推荐的素色长颈瓶,而是让人取来一对陶瓶,陶瓶插上梨花后,竟也颇有几分野趣。
闻时安用手轻轻拨弄两下梨花花瓣:“本宫记得,再过月余就是七哥大婚,本宫的贺礼准备好了吗?”
殿中侯着的女官行礼后道:“回禀殿下,贺礼已经备齐。”
像送礼这样的事,都有着旧例,只要照着办就不会出错。
闻时安轻叹一口气:“前日本宫失言,不小心得罪了十姐,寻思着出宫亲自为七哥选取一件贺礼,也好让贵妃娘娘看在本宫的这份心意上,能约束十姐一二。”
女官闻言,身形一顿,只觉十二公主还是年纪太小,想法天真,十公主能养成今日这般性子,离不开文贵妃的溺爱。
而且若是十二公主在宫外出了一点事,她们这批新换上来的女官,恐怕就要步上一任女官的后尘。
于是女官开口劝道:“宫外太过危险,殿下千金之躯,怎能涉险?”
闻时安眉心微梗,轻轻扫了女官一眼道:“如今乃是太平盛世,宫外能有什么危险?”
女官被闻时安那一眼看得忐忑,但思及上任女官的下场,还是再度开口劝说:“殿下,虽说如今是太平盛世,可宫外毕竟人多眼杂,且不说可能会遇到心怀不轨之人,就是这路上的车马喧嚣,也难保不会有个磕碰。”
闻时安摆手,神色淡然:“无妨,本宫出宫自有侍卫随从,寻常人等还冲撞不了本宫。”
女官还欲再劝,抬头就看见十二公主微冷的眼神,她心中一颤,立刻噤声不语。
闻时安进女官不再言语,便吩咐她去向高皇后禀告出宫的事。
高皇后听闻时安要出宫的事微觉诧异。
十二公主这些年在宫中一向谨小慎微,其他公主时不时便会出宫玩耍,她却一次也没有过。
高皇后眼睛微眯,让人把女官召进殿中。
面对高皇后的询问,女官也不敢说出闻时安是为了讨好文贵妃,只说因为燕王大婚,思及兄妹之情,十二公主想亲自为燕王准备一份大婚贺礼。
高皇后听完,心下了然,她也听说前日在书馆里发生的事。
这份礼物说是给燕王,其实是为了讨好文贵妃,她差人取来腰牌,嘱咐女官一定要小心护卫公主,便让她回宣和宫复命。
女官退下后,高皇后身边看不惯文贵妃的女官抱怨道:“娘娘,十公主平日也实在太过嚣张,不过两句口角,就让十二公主这样小心应对。”
高皇后:“十娘的脾气确实不好,只是十娘毕竟是文贵妃的女儿,本宫管束太过,文贵妃怕也是要生怨言。”
女官语气中带上对文贵妃的不满:“娘娘就是太过慈和了,娘娘身为中宫嫡母,管教公主是理所当然的事,文贵妃怎敢心生怨言。”
女官也知道当年高皇后管教十公主,被文贵妃在永平帝面前告了一状,永平帝斥责高皇后身为嫡母太过严苛的事,从那以后,只要十公主做得不是太过分,高皇后就不会多加管教,于是只抱怨这一句就不再抱怨。
高皇后只是微微一笑,她知道文贵妃一直试图将十公主嫁入世家大族,为燕王拉拢盟友。
文贵妃因自身经历,就认为女子只需拥有姣好容貌以及善于讨好男子便能立足。
然而,真正的世家大族在挑选妻子时,着眼点绝非仅限于此,他们更注重的乃是女子自身内在的品德。
十公主那骄纵跋扈的性子,在世家大族的眼中便是极大的瑕疵,世家大族需要的是持家有道、能够协调家族内部关系、在社交场合中应对自如的妻子,而绝非一个只会凭借身份肆意妄为的娇娇女。
所以她为什么要去管教十公主,十公主现在这样更符合她的期望,甚至她还希望十公主能够更嚣张跋扈一些。
殿内女官自然不知道高皇后心中所想,她们只在心里感慨皇后娘娘的雍容大度。
第二日,闻时安就带着宫人侍卫乔装出宫。
闻时安走在建安最繁华的坊市中,看似漫不经心地四处闲逛,实际目标明确地是向一处走去。
很快,闻时安眼光定在一处摊位上,那处摊位处在最偏僻的角落,上面没有其他东西,仅仅摆着一幅卷起的画卷,摊位后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闭目养神。
闻时安上前,目光打量卷轴,卷轴呈黑色,但是在阳光下隐约能看到一些金色的斑点。
闻时安:“敢问先生,这画卷如何卖?”
老者缓缓睁开双眼,看见身前站着的一行人也不惊讶,“一千贯。”
闻言,闻时安尚未有所表示,身边同样乔装出宫的女官就按捺不住:“这位老翁,莫不是看我家主人年幼,就在这里诓人,一幅画卷竟敢要价如此之高?”
老者也不反驳,重新闭上双眼:“价格一分不能少,这画卷只等有缘之人,小娘子若是觉得不值,大可离开。”
女官正欲再度反驳,闻时安就抬手制止,随后闻时安笑着对老者道:“先生既然敢开出如此高价,此画定有其不凡之处,不知能否让我先看看这画卷?”
老者颔首,示意她可自便。
闻时安打开画卷,只见里面画作平平无奇,并不像出自名家之手。
女官看见这平平无奇的画作,就要开口嘲讽,被跟在一旁的李相宜及时拉住,李相宜对女官缓缓摇头。
闻时安笑着看向老者:“不错。”
然后示意女官取出银票,大齐早在百多年前就出现银票钱庄,不过背后都是一些世家,普通商人没那个实力也没那个信誉。
女官看起来还想再劝闻时安一下,毕竟一千贯对闻时安这个不受宠的小公主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可是接触到闻时安看似温和的目光,女官不敢再言,老实把银票交给老者。
离开后,闻时安让李相宜去药店买些东西,自己则继续在街道上闲逛。
建安繁华,街道上人流如织,熙熙攘攘,旁边的宫人侍卫小心地把闻时安和行人隔开。
女官看着这人来人往的热闹场景,心中担忧不已。
且不说其他公主,就是世家中的小娘子们,平日里出行也是坐着马车,到达目的地后才下车,哪里会像她们公主,直接下车,和这些黔首一起走在大街上。
但是公主不愿意回马车上,她也劝不动,只能小心翼翼地守在公主身边。
她看见公主好似对路边的小吃感兴趣,站在一个烧饼摊前买了个烧饼。
闻时安接过妇人递过来的烧饼,烧饼刚刚出锅,外表金黄酥脆,轻轻一咬,酥脆咸香满溢口中。
闻时安望向卖烧饼的妇人问道:“这位娘子,你在这里卖了多久烧饼了。”
卖烧饼的妇人看着这位身边环绕仆妇侍卫的小娘子,知道两者身份悬殊,有些拘谨道:“回小娘子,我在这里卖烧饼已经有七八年了。”
闻时安温和道:“这位娘子不用紧张,我平日不常出门,今日难得出门一趟,所以向娘子请教一下,这附近有没有什么有趣的地方。”
妇人闻言放松少许,她瞧着这位小娘子不过十一二岁,想来正是贪玩的时候。
“西市那里时常有些卖艺人在那里表演,小娘子要是感兴趣可以去看一看。”
闻时安好奇追问:“不知都有些什么表演?”
妇人挑了一些她觉得有趣的表演讲了讲,神色慢慢地放松下来。
闻时安:“我听口音,娘子好像不是建安人?”
妇人点点头:“小娘子好耳力,八年前昌州大旱,我和郎君一起逃到建安,凭着做烧饼这一门手艺在建安讨条活路。”
闻时安若有所思:“娘子没想过回昌州吗?”
妇人轻轻摇了摇头:“建安挺好的,凭借着做烧饼这门手艺,也能养活自己和一家人。”
闻时安点点头,走之前又买了些烧饼,赠给了边上的宫人侍卫,自然也没忘了女官一份。
女官轻轻咬了口烧饼,味道有些熟悉,感觉有点像幼时巷口的那家烧饼。
女官神色有些复杂,她自幼入宫,若非是今日跟着公主出门,恐怕一辈子也没有出宫的机会。
闻时安根据妇人的介绍去了西市,那里果然热闹非凡,沿街有很多卖艺人,各种表演精彩缤纷,引得围观之人阵阵喝彩。
驻足欣赏片刻,有卖艺人拿着铜锣向观众讨赏,闻时安示意女官,女官扔了一贯钱到铜锣之上,卖艺人难得看见这么大方的观众,忙不迭地向着闻时安连连鞠躬感谢,吉祥话更是一串串地蹦出来。
闻时安又四处逛了逛,看时间差不多了,便选择回宫。
回到马车旁时,李相宜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
闻时安将烧饼递给李相宜,笑着道:“这烧饼虽已不如刚出锅时酥脆,但也别有一番滋味,相宜可以尝尝。”
李相宜沉默一瞬,行礼后接过烧饼:“谢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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