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沐阳独自坐在房中,满心皆是不甘。
他姨娘身份低微,他和姨娘在这偌大的周府中一直如履薄冰地活着。
于他而言,最好的出路便是努力读书,期望有朝一日能够出人头地,让姨娘过上安稳日子。
这些年来,他刻苦攻读,不敢有片刻松懈,终于引得父亲关注,他和姨娘的日子渐渐有了起色。
他曾以为,凭借自己的才学和努力,终拼搏出一番天地。
但现在看来,不管他有多努力,身为庶子,在家族利益面前,随时都可能被抛弃。
甚至因为他的才学,他作为被牺牲的弃子价值会变得更大。
这一刻,他过往的努力都显得那般苍白可笑。
他付出了如此多努力和心血,难道仅仅是为了有朝一日被家族牺牲,以换取家族获得更大的利益吗?
他紧紧握住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就在指甲即将扎破掌心之际,他又缓缓松开手。
此时他连受伤都不敢,生怕被人看出他心中的怨怼。
若是让人知道他对家族产生怨怼,日后恐怕真的没有一丝一毫出头的机会。
“七郎,姜姨娘来了。”门外传来仆人的通报声。
周沐阳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他不想让姨娘察觉自己的异样。
收拾好心情,脸上挂起笑容,打开门就见姨娘带着个侍女静静站在门外。
“姨娘,你怎么来了?”
周沐阳边说边将姜姨娘迎入屋中坐下。
姜姨娘身着素雅,面容清丽温婉,眼里满是孩子的关切。
她看着儿子脸上的笑容,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但此时人多眼杂,她也不好表现出来。
姜姨娘温柔地看着儿子,轻声道:“我听说你今日随大郎出门会友,所以来看看你,不知一切可还顺利?”
周沐阳笑容依旧,语气轻松:“姨娘且安心,大哥与友人们相谈甚欢,我也受益匪浅。”
姜姨娘凝视着儿子,见儿子眼神平静,丝毫看不出异样,但她心中的那一丝不安却始终萦绕不去。
“那便好。”姜姨娘从侍女手中接过食盒,取出里面的补汤,柔声道:“你平日就算再怎么用功读书,也不可糟蹋自己的身体,你且瞧瞧,如今你都瘦成什么模样了?”
周沐阳自从得知家族想把他当成弃子,就吃不好也睡不好,短短几日,就消瘦不少。
周沐阳笑着应下,当着姜姨娘的面将补汤一饮而尽。
姜姨娘看着儿子将补汤一饮而尽,心下总算有些安慰。
她又叮嘱周沐阳几句要注意身体,就要离开。
她不能长时间留在这里,打扰他读书,否则主君会不悦。
姜姨娘离开后,差人偷偷将今日随周沐阳一同外出的仆人叫来,询问他今日的事。
仆人一五一十地讲述了今日之事,姜姨娘眉心微蹙,她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姜姨娘自然不会发现什么不对,今日之事只有周家几位实权人物知情,在其他人看来,今日就是一场再正常不过的聚会。
但是就算表面一切正常,姜姨娘作为一个母亲的本能告诉她,她的孩子一定遭遇了什么不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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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主匆匆赶到燕王府时,燕王正在花园垂钓。
燕王见周家主来了,将人请入亭中。
张福在宫人送上茶点后,挥手将人都遣到外围候着,确认无人能听到燕王和周家主的谈话。
听完周家主的汇报,燕王嘴角笑容微不可察一僵,不过很快又恢复之前那副礼贤下士的模样,温和道:“无碍,此次是张之和太过狡猾,怪不得周大人。”
待周家主离开后,燕王面色一沉,他猛地站起身来,大手一挥,将桌面上的茶具全部扫落在地,外围伺候的宫人内侍吓得浑身一颤,跪了一地,大气都不敢出。
张福挥手示意宫人内侍们全部退下。
“殿下息怒,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燕王怒气不减:“这周家果然都是一群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怪不得一年不如一年。”
张福微微躬身:“殿下,周家虽然没落,但在朝中还有些姻亲势力,以后还有些用处。”
燕王面色依旧阴沉,在亭中来回踱步,片刻后他停下脚步看向张福:“你说,这张之和不会是知道我们要做什么,所以才约束他儿子,不准他出来。”
张福安慰燕王道:“殿下,此事只有寥寥数人知情,张之和应该无从知道。”
燕王面色缓和些许,也对,知道这件事情的都是他的心腹,绝不可能有人泄密。
“不行,这件事情必须尽快做成,你安排人去查一下,张之和可还有其他弱点。”
张福躬身应是,赶忙安排人去查探。
燕王面色阴沉地看着水面,母妃虽然让父皇免去了对他的禁足,但是这件事也要尽快找一个替罪羊结束。
另一面的张之和也知道此事宜早不宜迟,燕王现下既然已经盯上他了,就不可能轻易放过他。
当天晚上,张之和悄悄出府,乘坐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前往太子府邸。
选择太子,也是张之和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从身份、地位和势力来说,太子都是未来最可能登基的人。
他以往从来不敢参与这些,但是这次燕王盯上他,就算此次他逃过一劫,但是破坏燕王计划的他最后也一定会被燕王记恨。
若还是像以前那样没有靠山,未来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张之和坐在马车上深深叹了一口气,只希望他这次的选择是对的。
马车缓缓停在太子府邸后门,太子亲信已经在此等候多时,张之和下了马车,跟随亲信悄然进入府内。
书房中灯光摇曳,太子身着一袭月白色长袍,面容沉稳。
张之和恭敬地行礼后开口道:“太子殿下,臣此次贸然前来,实是走投无路,燕王殿下咄咄逼人,欲将臣置于死地,臣不得已,只能求太子殿下庇护。”
太子亲自扶起张之和:“张大人不必多礼,只要你真的与长生观贪污一事无关,孤自然会为你做主。”
张之和知道太子想要的是什么,也不多说废话,直接将证据呈递给太子。
太子仔细查看后,将证据交给身旁亲信。
太子看向张之和,语气温和:“张大人你且放心,孤既然答应此事,就绝不会食言。”
张之和又行了一礼:“多谢殿下。”
之后,张之和也不敢在太子府中久留,生怕被人发现他今夜夜访太子府邸,徒生波折。
张之和离开后,亲信看向太子:“殿下,这张之和真的可信吗?毕竟他之前一直维持中立,如今突然投靠,属下担心其中有诈。”
太子微微一笑:“燕王想要摆脱长生观贪污的罪责,最好的背锅人选就是张之和,所以张之和不可能和燕王合作。”
亲信闻言,心悦诚服地行礼道:“太子殿下英明,早在发现燕王贪污之时就布下此局。”
当初燕王负责修建长生观之时,太子就派人盯着燕王一党,发现燕王贪污一事后,有幕僚提议让御史向永平帝揭发此事,但是被太子殿下否决。
此等小事,永平帝最多训斥燕王一番,于燕王而言不痛不痒。
于是,太子暗中派人在修建过程中动了些手脚,所以长生观才会这么巧合地在燕王大婚前坍塌。
原本太子也搜集了燕王一党贪污的证据,准备明日就让御史呈上,没想到张之和居然会自己送上门来,带来这么大一个惊喜。
太子嘴角微勾,旋即又平复下去,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只是没想到文贵妃对父皇的影响这么大。”
原本一切都按照他计划的进行,没想到文贵妃去了一趟玉宸殿,父皇就解除了燕王的禁足。
亲信脸色凝重,他微微上前一步,忧虑道:“明日陛下或许会对燕王网开一面。”
太子微微摇头,神色镇定:“不用担心,父皇之前将燕王禁足,只是因为觉得燕王监管不力,从没认为燕王可能贪污,长生观乃是为父皇祈福所建,意义非凡,若是确定贪污乃燕王所为,父皇定然会勃然大怒。”
在父皇看来,燕王身为皇子,想要什么没有,绝不可能贪污,所以才派燕王主持修建长生观一事。
可是身为先皇独子,从来没有经历过储位之争的父皇哪里知道,燕王现在最缺的就是钱。
次日,朝堂之上,气氛压抑,大臣们分列两旁,神色各异,但目光都聚集在站在正中间的御史身上。
永平帝面色阴沉,不怒自威,他扫视着群臣,目光最后落在燕王身上。
此时,燕王站在一旁,神色略显慌张,但仍强作镇定,额角隐有汗珠渗出。
永平帝微微眯起双眼,目光如利剑般直射向燕王,沉声道:“燕王,你怎么说?”
永平帝声音虽不高,却带着无尽的压迫感。
燕王心中一紧,连忙跪地,大声辩解道:“父皇,儿臣冤枉啊!这定是有人诬陷儿臣。”
陈王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屑的神情,看向跪地的燕王:“七弟,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
燕王听到陈王的话,心中涌起一股怒火,但此刻他不敢发作,只能继续为自己辩解:“父皇,儿臣真的是被冤枉的,这些所谓的证据定是有人伪造,想要陷害儿臣,儿臣一直以来都尽心尽力为父皇办事,怎会做出贪污之事。”
陈王冷笑一声:“哼,七弟,你这话说得可真是好听,你要是尽心尽力,长生观怎么会倒,而且修建长生观乃是为父皇祈福的大事,你却在其中中饱私囊,实在是罪不可赦。”
太子此时上前一步,恭敬地说道:“父皇,儿臣以为此事应当彻查,长生观乃为父皇祈福之地,意义重大,若真有人贪污,必须严惩不贷,以正国法。”
永平帝沉默片刻,然后缓缓说道:“传朕旨意,着三司会审,务必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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